正文 第四十章 禍水上門 文 / 夏慢慢
(一)
安定王府
安定王爺黑沉著臉,把目光鎖向那個「罪魁禍首」,一把將那披風丟在頭上纏著紗布笑得很苦的男人頭上:
「這東西就是你佔得便宜!」
若不是王春回在那裡及時攔住讓雲織有了些理智,雲傾城等人可能會和他一樣的下場:被人當場扔出來。這當是他遇到過的最為難堪的待遇,他修養再好也要惱火。
「三哥,此番是我讓你丟臉了,只是我實在沒想到嫡姐她……那麼大脾性。」
南榮瑞賢捂著頭苦笑著拉下那披風,心中卻哀歎他到底招誰惹誰了?
「咳,醫理來說女子那幾天總會特別……」
唯一受到禮遇王太醫想要對他們解釋一二,被三個冷冰冰地刀子眼噎住了喉,悻悻地低頭繼續給南榮公子搗藥囁嚅:
「明明我才是救你們的人。」
「夠了,這件事自此誰都不許再提,誰若是洩露出去……」
雲傾城瞇著眼掃視在場的幾人,幾人都打了個哆嗦趕緊點頭,而後卻又忍不住憋著,三哥這次這輩子恐怕也想不到會被一個女人丟出屋門,大姐真有本事,能將三哥惹火。
「我沒說錯吧,那個大姐實在脾氣夠壞,不過也太有個性了。」
雲傾澤乾咳這壓住笑又忍不住看向他三哥:
「只是三哥,不知道你能不能消受的了這樣強悍的美人恩。」
王春回又忍不住悶頭笑了起來,南榮瑞賢卻只苦笑:
「我這大姐……著實……過於凌厲了些。」
只是凌厲麼些?雲傾城挑了挑眉,想起那女人倔強又發起怒來不管不顧地模樣,微微皺眉,何止是凌厲了一些,分明是喜怒不定,鋒芒畢露。
只是這次的認識讓他覺得應該可以徹底放下戒心了,這樣的性格,這樣的氣血,如何甘為別人的傀儡,成為別人的棋子?
「待那丫頭醒了你再去解釋。」
雲傾城轉動輪椅,淡淡道,再次苦了南榮瑞賢的一張臉:
「三哥,我怕我進不了她的院子便被打出來了。」
雲傾城似笑非笑看著他:
「所以本王要押你去認罪,否則雲織怎肯再見本王?」
「三哥!」
南榮瑞賢驚恐哀嚎,雲傾澤卻十分幸災樂禍:
「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叫你這淫賊還敢招惹人家姑娘,這次碰到大姐,簡直就是天理報應啊!」
南榮瑞賢只能無奈苦笑:
「可我實在不忍心拒絕女人的眼淚和關懷,又非我所願。」
雲傾澤不屑的冷哼,雲傾城搖頭失笑:
「你最大的弱點便是這優柔寡斷的多情性子,這次正好叫你記住一個教訓。」
南榮瑞賢終於垂頭喪氣不語了,雲傾澤更加得意的嘲笑他,雲傾城才又看向王春回:
「春回明日也隨本王一道去吧,近日你便親自為那丫頭診治。」
王春回搗著藥點點頭,他雖表面是在宮中謀職,但其實是特地為雲傾城準備的藥童,自然是雲傾城讓去哪就去哪。
第二日
雲傾城等人再來留霞園卻並未如所想被攔截,反而被丫頭客氣地請到了正廳。
過了一盞茶的時間,雲織也款款出來了,面色還有些蒼白,被下人攙扶著,顯得柔弱溫和,也半點不見昨日的凶狠彪悍。
「雲織拜見王爺。」
雲織恭順福禮,一改昨日的失態,完全恢復往日的端正大方的姿態,只是再看到南榮瑞賢的時候眸子又冷了幾度,讓他十分鬱悶,卻也只能裝作沒看見那丫頭無禮摸摸鼻子立在雲傾城身側。
「雲織不必客氣,貿然來訪可是驚擾了你?」
雲傾城也一如以往的和煦優,也好似忘記昨日的不快經歷,兩人都轉變迅速,好似將昨日的鬧劇忘了個乾淨,讓站在他們身邊被忽視的南榮瑞賢眼角抽動。
「多謝王爺掛心,未曾驚擾。」
雲織雖是淡漠卻也禮貌的回應,坐到了雲傾城對面。
「那便好,今日本是拜見姑母,倒是掛念你的身體……」
雲傾城淡笑看著她,轉眸看了一眼南榮瑞賢:
「瑞賢知曉惹你不快,倒也想本王做個中間人,雲織可是給本王這個面子。」
雲織臉色微微沉下,她原先是想把事情鬧大,但現在卻改變注意了,因為照著錦兒所說,紅杏很可能就此喪命,老夫人也不可能為了一個丫頭插手穆成英為自己兒子清理內苑,但現在雲傾城又登門,不會是記恨昨日的羞辱吧:
「王爺多心了,瑞賢本是我的親弟。」
「那就好。」
雲傾城點點頭,南榮瑞賢上前一步恭謹的對雲織作揖:
「多謝大姐原諒。」
雲織淡漠的點點頭:
「你知錯就好,你本是咱們府中的
世子,還未娶妻之前理應潔身自好,這內苑的女眷最好不要招惹,否則……」
雲織眼神意欲分明的看向裡屋:
「你無意的一言一行,可能都會成為她們的催命符。」
南榮瑞賢怔了一瞬,隨後意識到她在警示自己,面上也少了不甘多了一分誠懇:
「弟弟記下了。」
而後轉臉看向雲傾城:
「也多謝三哥費心,瑞賢為紅杏姑娘帶了些藥材,先將它們送去後院,三哥可與大姐說說話。」
雲織轉過臉沒有吭聲,雲傾城則淡笑開口:
「去吧。」
南榮瑞賢便看了一眼雲織,悄然對下人們使了個眼色,下人們便意會,隨他一道退出門去。
屋裡便只剩下雲織與雲傾城兩人,一時倒有些靜默。
雲傾城擺開兩隻杯子,先為雲織倒了一杯茶推給她:
「本王知曉雲織並未真的責怪瑞賢。」
雲織轉眸看向他,雲傾城和煦笑了:
「雲織也不必總是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模樣,你並非如此冷漠之人。」
雲織斂下眸子端起那暖暖的瓷杯:
「王爺也不必總是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樣,您也並非如此溫情之人。」
雲傾城挑挑眉,雲織靜靜喝了一口清茶微微才又看向雲傾城:
「今日王爺到此到底是為了什麼?」
雲傾城看到她眼裡的防備,再次失笑:
「雲織不必緊張,本王雖是遞了帖子拜訪皇姑母,實則是與皇叔有些事情商議,且本王已見過皇姑母向她一一解釋昨日的事,她不會再過問,本王希望這樣做能合你的心意。」
雲織詫異地看向雲傾城,卻見他面上一派溫和笑意,沒有半分戲謔或玩笑的模樣,他這是……在示好?
他不是一直都對自己懷疑多過相信,不屑多過在乎麼?現在為何又突然示好?
不曉得他的用意的雲織眉頭不由輕皺,陷入一些迷茫。
(二)
雲傾城將她的眼中的防備猜測與懷疑都看得清楚,卻並沒有在意,反是輕輕轉動輪椅又靠近了一些她,兩人的距離只不到半臂。
雲織下意識想要向後挪去,卻被他一下握住了一隻手,而後被他放在自己的雙膝上:
「雲織,你可知這雙腿,有多少意味?」
雲織感受到那無生氣的腿的冰涼,手指不自覺顫動了一下,雲傾城卻低低笑了:
「本王曾經以為,這雙腿就意味著一切,失去它就是失去了一切,本王從未想過用它拖累誰的一生。」
雲織看著他張了張嘴:
「你……」
雲傾城卻放開了她的手慢慢退了回去,依舊保持著和煦笑容望著她:
「但是本王而今也覺得有些孤單,開始希望有一個人陪伴。」
雲織募得躲開他的眸子,沒有吭聲,心中百般心思也亂了一瞬,她不是不明白雲傾城話裡意味,但是,她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改變態度。
她準備好迎接他的怒火,或者他的刁難,甚至準備好他悔婚的決定,現在卻突然對她示好,甚至示愛……這比真的要為難她還讓她毛骨悚然。
雲織命令自己冷靜,不能被雲傾城的假象迷惑,也不能因為他一時的話改變對這人的防備,他既然示好,那其實與她再好不過,她可以免去很多麻煩。
於是她勉強轉過臉與雲傾城對視,露出一抹淡淡笑容,矜持而委婉的回應:
「王爺情誼雲織知曉,自是百般珍惜。」
語言中卻還是有無法掩飾的疏離客氣,所幸,雲傾城並不在意,他似是早有所料,也覺得說的已經夠多,淡淡笑道:
「你體寒,明日遣人送來火靈芝入藥調服,與你有好處。總歸……會慢慢好的。」
便再沒有多說,轉動著輪椅,慢慢的走了,徒留雲織還陷入輕微的混亂,有些不知所措。
雲織自己坐在正堂,神情有些漂移,也不知坐了多久,只是等她猛地回神,海清已經站在身邊不知道說了什麼。
海清看她的模樣露出一絲擔憂又低聲稟報了一遍:
「小姐,華老闆前來拜訪。」
雲織愣了一下,隨後眉心一抖:
「華老闆……本人?」
「是,華老闆……是來送絲線的……」
低著頭恭順俯著身的海清語氣沒有起伏,雲織卻聽出她語氣中頓歇的奇怪,但沒有再問,揉了揉發疼地額角:
「帶他先去花園等我。」
海清低聲稱是退了出去,雲織這才扶著酸痛的腰背坐了一下,懊惱的呢喃:
「今日這是怎麼了,怎麼一個兩個都一同上門。」
「小姐……你沒事吧。」
自內屋出來的翠竹看到雲織猛然出聲,嚇了她一跳,而後看到是她才鬆了一口氣:
「我無事,你自留下照顧紅杏,我去去就回。」
翠竹不明所以應了一聲是,看著她心不在焉的出門,抓了抓頭轉身進了內屋,一會兒網太夫要來,她得守著紅杏。
院子到花園的路上都沒有一人,雲織知道這是海清的清理了的,那小丫頭辦事很利索,所以她很放心,只是不知道華東歌突然來訪是為了什麼。
腰腹寒涼痛楚,她能耐住,卻也都不快,扶著牆好半天才走人花園,映入眼簾的卻是涼亭矮凳上的一抹粉紗……和她腳下的青衫少年。
雲織的瞳孔募得瞪大,與那回首過來的佳人正正對個正著,美人募然笑顏如花,雲織終於明白海清為什麼是那種語氣了,這些人……到底都怎麼了!
(三)
留霞園小亭
雲傾澤自恢復神智,眼睛就沒有離開那個美人……把一副圓黑的雙眼瞪地更圓了……雲織端著茶杯遮掩嘴角的抽搐,眼神卻也狠狠瞪了一眼那……美人。
雲織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竭力保持淡然看向她身旁的……女人:
「這位是……我的閨友,她叫……」
「華音音。」
對面的人捂嘴一笑,率先說了話,嬌俏清脆的聲音讓雲織渾身一抖。
雲傾澤頂著一張五顏六色的臉陰沉沉地盯著「華音音」,一言不發,雲織嘴角又狠狠抽搐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皮笑肉不笑的繼續裝作若無其事繼續介紹:
「音音,這位是七皇子殿下。」
「閨友?」
雲傾澤冷笑出聲,目光卻十分懷疑和不屑。雲織以為他是被打得太慘,心中氣憤,只是強笑著:
「是,她是千絲萬縷的人,與我常切磋繡藝,今日來找我玩,不小心冒犯了七殿下,還請殿下看在雲織的面子上……這個,不要太過計較了。」
「奴家來給雲織送絲線。」
華音音眼波流轉,聲音嬌俏,似是十分愧疚地看著怒目圓瞪地少年:
「以為是被人偷襲才自我保護的。」
「誰偷襲你了!」
雲傾澤跳起來反駁,想起方才自己被這個人壓著打的模樣,面上的傷處又疼了起來,面容扭曲起來:
「自我保護?你根本就是蓄意謀殺,你下毒迷暈本皇子,還敢大打出手,簡直罪該萬死!」
他以為那人是南榮雲織想要嚇唬她一下,誰知道湊近了就被一陣香粉僕面軟了身子,而後……便被這個人一頓好打,若不是這個人的面貌他是記得的,還真被雲織這什麼「閨友」的鬼話糊弄了。
但是現在他也並沒有揭穿兩人的謊言,就是想趁機看看這妖人到底和雲織什麼關係,沒想到他還扮演女人上癮了,於是指著他鼻子大吼:
「就是全天下的女人都死光了,本殿下也不會去偷襲你!」你這個死妖人!
「哎,殿下募然出現在我身後,奴家害怕……」
華音音卻依舊保持小女兒姿態,裝作被他的怒目嚇到了,淚目盈盈的轉臉看向雲織求助:「雲織……」
「好了音音,你就不要指責殿下的不是,快快向殿下道歉。」
雲織看著兩人不同方向而言都慘不忍睹的臉,額角又疼了幾下,卻故意沉下聲音:
「有殿下,您就寬宏大量原諒音音,不要再斤斤計較了。」
「我斤斤計較?
沒想到雲織一開口就為這個「人妖」辯護,雲傾澤覺得火氣大了些:
「你怎麼知道她不是居心叵測故意刺殺本殿。你才回京幾月怎知這人不是陰險狡詐的人!」
「殿下!你什麼意思,她是我朋友,我自是明白她是什麼人!你計較她失手打你之事,就要以刺殺的罪名不肯饒她麼?」
雲織眼前發花,沒有耐性與他們糾纏,聲音嚴峻冷沉,讓雲傾澤心中一堵,他更斷定對面那人妖是騙了雲織的,上前一步就要擒住華音音。
華音音身子一閃躲到雲織身後驚叫連連:
「雲織救命!」
「你這妖人跑不掉,本殿就要揭穿你的面目讓雲織看看!」
雲傾澤的身形隨著憤怒的聲音一動,雲織卻募得心驚,聽雲傾澤的話分明是認識華東歌的,不由狠狠瞪向華東歌。
華東歌面色發紅,邊圍著她閃躲邊急忙低聲道:
「我不知道他怎麼看出來的!我是聽說你落胡了,心裡擔心的不得了,才不得不以幅裝扮來找你的,我也是為了避嫌,和掌櫃說萬無一……啊……雲織小心!」
雲傾澤募得拉住他的衣袖,他使力掙脫帶的雲織一個趔趄,趕緊鬆開雲織怪叫一聲轉到亭柱的後面。
「你給本殿滾出來。」
雲傾澤氣憤的大吼,雲織看他殺氣騰騰的樣子別無選擇,無奈大喊:
「殿下,快住手!」
雲傾澤現在哪裡聽得進去她的話,雙臂發力握成鐵拳,照著華東歌掩藏的亭柱衝了過去,雲織大驚失色,身子一閃便正正又擋在華東歌身前,一下子撞到了雲傾澤的拳頭上,眼前一黑就張了過去。
「雲織!」
「南榮雲織!」
華東歌與雲傾澤同時大吼出聲,雲傾澤卻比華東歌快一步將雲織攔在了懷裡,隨後十分防備的看著他,抱著雲織躍到亭欄上,狠戾瞪向華東歌:
「你果然是人妖!」
華東歌伸手不自覺摸向自己的喉嚨,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情急之下竟然忘記改變聲音,他看變色蒼白的雲織,索性放下手,挺起腰背不再偽裝:
「本公子是雲織小姐的好朋友,我聽說她落胡擔心與她來看她,我是為了避嫌才這幅裝扮的,你既是看出來了又能怎麼樣!」
雲傾澤面露殺氣,那眼神不言而喻,華東歌卻並不顯露害怕神色,直直與他對視。
雲織卻終於捂著肚子奮力睜開了眼睛:
「殿下,你……放過他,他不是……壞人。」
她被那一拳打的險些昏死過去,好在雲傾澤方才及時收了一些力,否則現在她必定內傷的連話都說不出來,但看樣子還是裝的嚴重一些,才好唬過這小皇子,於是聲音更加虛弱,堪堪捉住他的衣袖可憐請求:
「殿下,求你了,放過他。」
「夠了!」
雲傾澤黑沉著臉打斷她,冷冷地掃了一眼華東歌:
「現在馬上滾。」
華東歌面露不忿,雲織狠狠瞪向他:
「走啊。」
華東歌面上青白不定,但看著雲織難受的模樣,終是將拳頭握緊了又鬆開,軟了口氣:
「好,我離開,你不舒服一定要帶信給我,我那裡有最好的藥材。」
雲傾城又狠戾的瞪向他,雲織無奈點點頭,華東歌終於紅著眼眶,轉身氣沖沖地離開了。
雲傾澤低頭看向雲織,雲織張了張嘴,卻還未來得及說什麼就被他一把抱起來了,她驚呼一聲剛想掙扎,便聽到雲傾澤稍顯童音卻殺氣騰騰的聲音:
「再多說一句廢話我立刻派人去殺了那妖人。」
雲織乾咳一聲再不敢吭聲,老實躺在他的臂彎裡閉上眼睛,心中卻哀嚎,今天她到底倒了什麼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