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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九章 君子爬牆 文 / 夏慢慢

    (一)

    嘉和二十三年農曆九月二十五

    自上次淫僧之事結束,老夫人似乎對她頗有些愧疚,雲織便趁機稱病,好給她彌補的機會,老夫人便三番兩次的差遣蘇媽找理由給她們院子送東西,連帶著她院子裡的丫頭嬤嬤都總是被蘇媽叫去做一些上次頗多,又不辛苦的工作,就如紅杏前幾日,只是被借去繡房幾日,便獲得一百兩的賞金,這種彌補態度倒著實符合老夫人那驕傲的性子。

    雲織這麼擎著態度幾日,覺得也差不多了,打算明日就去向老夫人請安,給她一個台階下。

    這晚雲織清洗完畢,一身白色褻衣散著頭髮在花園中散步,已經開始發暖的午後的風吹著她微潮的黑色的絲發,她正十分享受地慢慢走著,翠竹入門有事稟報:

    「小姐,蘇媽又送來東西,說是老夫人給您補身子的。」

    雲織一看是翠竹,微微挑眉:

    「你今日怎麼這麼好性子沒出去玩?」

    翠竹眨眨眼:

    「紅杏方才去前院領月份去了,讓奴婢守著小姐。」

    雲織微微皺眉,近日紅杏好似總喜歡向前院跑,偏生張嬤嬤卻總說什麼也沒發現,想著也許是自己多多心了,便道:

    「算了,你先去收下禮物,別讓蘇媽久等也別忘了給蘇媽酬銀,順便告訴蘇媽,這幾日因為祖母的藥身子已經好了,好些日子不在她老人家身邊盡孝,我十分愧疚,過幾日就去給祖母請安,請她老人家也保重好身子。」

    翠竹領命,微微垂首,退出院子。

    雲織撩起長衫的裙擺逕自到一棵海棠樹下盤腿坐下,頗為無奈的歎了一口氣,翠竹被她慣得端的不會伺候人,也沒有主意,事事都得過問一遍才行,若是紅杏她不必囑咐便知道怎麼回應。

    她想著,也許真的該考慮考慮給紅杏找個婆家了,便要倚在樹幹上小憩片刻,卻剛閉上眼睛到聽到一聲「呵」的抽氣聲,猛地睜開眼睛:

    「誰?」

    『咚』的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伴著一聲『哎呦』的叫聲在他身後響起,雲織快速站起轉身,便看到牆下竟然落下一個少年,瞪著圓黑的眼睛,捧著滿是鮮血的手對她怒吼:

    「你的牆上裝的什麼東西?」

    「……」

    雲織將藥酒一下子倒下來,引得面前的人面目扭曲,嘶嘶的倒吸冷氣:

    「輕點輕點。」

    「七皇子,你該是上過戰場的人,怎麼連這點疼痛都受不了?」

    雲織冷冷淡淡諷刺,手下猛地用力將那碎瓷渣子拔出,又引得雲傾澤手向後一縮,卻被她使力固定住。

    收不回手的皇子十分憤怒的看向女人,正要張嘴罵她卻發現她的面色有些過分的蒼白,

    便只是沉了沉臉色低喝:

    「你這個女人真是陰毒,居然在牆上安裝暗器。」

    雲織眉梢輕佻,為他纏上紗布後一把把他的手丟到一邊,又惹得他呲牙咧嘴。

    心中被人隨便闖入院子的不悅消失了一點點,語調卻涼涼:

    「七皇子說的不錯,下次應該在上面塗上毒藥,讓它變成真正的暗器,這樣才能防止宵小之徒隨意闖入。」

    雲傾澤圓眼一瞪:

    「你說我是宵小之徒?」

    「雲織可不敢這麼說,不過自古君子不做爬牆之事,七皇子的行為實在有些過分了。」

    語調裡已經帶著一些冷意。

    雲傾澤看到她身上只著類似褻衣的白色長衫,臉一下子紅了,訕訕嘟囔:

    「誰知道你喜歡衣衫不整的在院子裡晃來晃去。」

    雲織低頭看向自己的衣著,再看他那還帶著稚氣的少年卻紅到耳根的面龐,起了逗弄的心

    勾起唇邪笑:

    「這是我的院子,我喜歡光著走也挨不著你。」

    雲傾澤今年剛剛十六歲,雖然才行過成年禮,但自小陳妃和他三哥對他保護太好,他並沒有被皇宮的污穢所污染,因此很是懵懂純情,聽到雲織這麼露骨的話,脖子都紅了:

    「你……你怎麼有這種怪癖?」

    (二)

    雲織卻收了笑容:

    「我沒有怪癖,只是告訴七皇子,這裡是內苑,你已是算成人的男子,實在不該如此貿然闖入女子的院子。」

    雲傾澤冷哼一聲:

    「這振國王府我自小跑到大都沒人敢攔我,只不過今天身後有個人鬼鬼祟祟跟著我,我是為你著想才爬牆頭,再說,以前這個院子是我和錦兒……」

    他突然不說話了,臉色暗了很多。

    雲織並沒有興趣知道任何關於南榮錦兒的事,於是轉移話題:

    「那麼七皇子,你今天來到底是幹什麼的。」

    雲傾澤被她一問才想起今天來的目的,輕咳一聲,自懷中掏出兩張帖子:

    「喏,三哥的帖和我皇祖母壽宴的帖子。是三哥和母妃讓送來的。」

    雲織

    分別接過那兩幅帖子,一副是裹著暗金紅繡鳳尾邊的帖子,一看便是大氣喜慶,該是陳妃娘娘特意補送的。

    另一幅裹著繡銀線雲佩紋的月白緞子,畫著一副墨竹圖的帖子,上面繡著清俊的字體,極為致。

    雲織不由微微挑眉:

    「七皇子客氣了,只是送帖子,直接送去前府就好,勞您親送雲織可是招待不起。」

    雲傾澤乾咳一聲,才有些不情不願地道:

    「那個,也為本皇子昨日冤枉你的事賠罪。」

    這才是你爬牆的真正原因吧,八成是陳妃和三皇子對她示好安撫,差遣這位七皇子賠罪。只是這位七皇子明顯不太樂意,怕丟人才爬牆頭吧,這自然是雲織的猜測,但有一點卻沒錯,便是雲傾城在向她示好。

    只是她卻不能那麼快就接受這份示好,尤其是雲傾城,她不知道為什麼那人會表現出對她有還敢,但是她不想過多引起他的注意,而且,接下這張帖,指不定南榮錦兒又發什麼瘋。

    所以她留下那張暗紅的帖子,將致的帖推出,微笑道:

    「七皇子的道歉雲織接受,陳妃娘娘的細心關懷也請代雲織感謝,只是三皇子這份帖雲織並不能應邀。請七皇子代為轉告。」

    雲傾澤詫異了,她居然拒絕了!隨後便沉下臉色,難不成她也如那些庸脂俗粉一般嫌棄他三哥?

    「我三哥的帖是京都各才子才女們爭都爭不到的東西,你居然拒絕?是不是太不識抬舉?」

    昔日的戰神三皇子,今日的殘缺卻依舊活的瀟灑的安定王,棄武事,短短三年便成為京都人之瞻仰對象。

    倒不是他三哥琴棋書畫怎樣出眾,也不是儒學聖子研究的多麼透徹,而是他利用當年腿剛殘廢時,皇帝嘉獎他許給了他一張空白的聖旨,與陳家長子共同恢復百年前落寞的「儒墨書院」,讓天下除士族外的人也都能通過書院的考試步入仕族。

    這一舉動不光為人們謀了福,也大大提高了陳家的聲望,與逐漸落寞的陳家而言,是極為有利的。

    自此,安定王成為天下人心中的「賢王」,雖然他之後並不管事,但應人的要求,也每三月舉辦一次「堂宴」慢慢竟成了京都最為精貴的宴,每個才子才女都以被受邀去宴而感到光榮,她這個女人居然拒絕!

    (三)

    雲織自然不是不知這「堂宴」的美名,但也並不覺得這位三皇子有什麼了不起,不過利用他老子的愧疚之心替自己贏得一些賢名,現在好似知道自己命不太長,奉行及時享樂的人生原則,府內頻頻設宴,成日歌舞生平,這種奢靡的生活實在讓人不敢高看。

    「雲織才能拙略,不敢再宴眾位才子才女面前獻醜。」

    「琴棋書畫只要會一樣,不丟人就行了,這種事……」

    雲傾城想要竭力勸她去,隨後卻想起什麼面露嫌棄:

    「難道你還真的一樣也不會。」

    「壽宴上你不是看到了嗎,我確實什麼也不會。」

    雲織故意遺憾地說,倒讓雲傾澤消了氣,因為雲織是因為怕出醜而避免赴宴的理由遠比其實她瞧不上他三哥這種事讓他好接受。

    「那這樣你確實不能去,去了一定會被那些愛慕三哥的小姐們挑釁,給三哥丟人。」

    隨後卻又十分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她:

    「那你就沒有拿得出手的東西嗎?這幅模樣怎麼配得上我三哥!」

    雲織卻又聳肩無謂裝:

    「繡花做飯,下毒鬥嘴,這些還不夠麼?」

    雲傾澤微微瞪大眼睛,隨後卻被她的模樣和話逗得哈哈大笑:

    「你這個奇怪的女人!」

    雲織看他笑得開懷,也不由笑了,歸根雲傾澤這孩子還是討她喜歡的。

    雲傾澤又出言諷刺雲織,雲織反諷回去,然後再互相嘲笑,如此你來我往卻很快相談甚歡,小小院子裡全是他倆的笑聲。

    雲傾澤聽她描述自己學琴嚇死鳥的事笑得肚子疼,指著她諷刺:

    「你這個女人果然很可怕,五指琴魔啊。」

    雲織正要開口反諷回去,卻無意瞥見在門口等待面色沉沉的翠竹,示意她不要過來,而後便端正了態度不再與他玩笑:

    「七皇子,你在這裡呆的時間好像太長了些,若無要事,是否早點離開妥當一些。」

    雲傾澤笑著抹了抹眼淚,看看天色確實有些暗了,於是也不再停留,站起身子拍了拍衣服:

    「你這個女人雖然沒有什麼本事,但說話挺好玩,讓你嫁給三哥也不錯,起碼能讓他開心,本殿就不為難你了,回頭告訴三哥讓他考慮考慮就娶你好了。」

    雲織挑挑眉卻也只好笑地拱拱手:

    「那就勞煩七殿下了。」

    雲傾澤滿意點頭起身大搖大擺地向牆頭走去,卻被雲織又叫住:

    「等等。」

    雲傾澤停下眨巴眨巴圓黑的眼睛看向雲織:

    「怎麼了?」

    雲織看著他黝黑的眼睛,想起多年前她倒掛在樹上時遞給她高兵的那個孩子當時看她的眼神,微微一

    笑,自袖中掏出兩個繡著彎月佩雲的圓套,拿起他受傷的那隻手戴在他的手掌上:

    「這叫做護腕,布料裡摻了銀絲,平日裡帶在手腕上可防護被擦傷,你的手受傷了,就帶在手掌上以免沾到髒污。」

    雲傾澤聽著她溫溫緩緩的叨念,感受到握住他手掌的微涼的手指,看著雲織那微微垂著頭露出的秀白脖頸,竟覺得有點感動,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嗯。」

    等到雲織抬起頭來,他看著她淡淡的眉眼微微彎起,募得臉上一熱,將手扯了回來:

    「囉囉嗦嗦這麼多幹什麼,本皇子還會笨到再拿手去扒你家牆頭嗎?」

    說著冷哼一聲,向牆邊奔去,一腳踩在牆上之後便躍出牆外。

    怎麼會覺得這人身上找到小時候母妃身上的感覺?雲傾澤自言自語,帶著驚悚和疑惑飛逃而去。

    雲織卻著看他矯健的身手,又想起他那一手救過她命的精準飛鏢,不由喟歎:這孩子的武藝練的的確不錯。

    翠竹見人走了,才急急忙忙地跑過來,抱著那把小劍很是不高興地問:

    「小姐,那人是誰?」

    雲織挑挑眉:

    「怎麼,他惹到你了?」

    「我看不像好人,要不怎麼翻牆呢?」

    翠竹面露鬱悶,她成天說要保護她,但一轉身就有人翻牆而來,實在讓她很是挫敗,雲織卻只是看著那牆頭的腳印輕笑著拍她肩膀:

    「別擔心,那個不是壞人,他啊……是我的救命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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