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章 VOL08(1) 文 / 不近長安
vol08(1)
剛端起來的咖啡杯「砰」地一聲落回到小碟上,塗塗的表情一頓。
怎麼會是這樣?
「她一直都有先天性心臟病,她的老公——就是徐醫生,一直在幫她治療,最後都沒能醫好她。」至親的離去,她說的憂傷。
塗塗得努力才能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只有微微的顫抖:「她結過婚了,你剛才問我的那個徐醫生,能告訴我,他和佳希的故事嗎?」
當然,在佳琪看來,那是一段淒美的愛情故事。
佳琪想起來幾年前她第一次見到徐景弋,佳希正在廚房做飯,紮著圍裙,像每一個居家的小女人,那個英挺帥氣的男醫生同樣穿的家居,在廚房搭手切菜,他和佳希一起迎接她的到來,佳希愉快地向她介紹:「這是徐醫生。」
「人都走了,回憶的時候應該是微笑的吧,畢竟能想的起來的畫面不多了。」她調整自己的回憶,淺淺的抿嘴,把這段故事娓娓道來。
「那時候我姐在費城工作,有一次她開車來布魯克林,在公路上,為了躲避一頭鹿翻車了,恰好趕去救她的就是徐醫生。他們什麼時候相愛的我不知道,我想也許就在醫院裡吧,很奇特的關係,醫生和病人,你看,愛情總是出人意料的,對不對?徐醫生之後就一直為我姐姐治療先天性的心臟病,然後順理成章的,他們結婚,總是很恩愛。」
「直到三年以前,我姐姐知道自己活不長久了,便向徐醫生提出離婚。我們做了很多思想工作都沒能說通她,徐醫生一開始也不同意,後來我姐姐執意說她愛上了別的男人,請徐醫生成全她,徐醫生才同意了。我姐姐對徐醫生隱瞞了病情,也不准我們告訴他,他們辦理了離婚,她一個人搬來布魯克林獨居。」
「她最後這半年活的很辛苦,每天都依靠機器活著,可是你知道嗎,她卻覺得有樂趣支撐。」她停下,歎著氣:「那樂趣就是每天都給徐醫生寫一封信。」
「徐醫生真幸運,有我姐姐那樣的人愛著他。」她的淚滴在白色的桌布上:「她情況好的時候就會爬起來寫信,用不同的口吻、編造不同的故事,按照編號,一直寫了一百封。她在彌留之際把這些信交給我,讓我在每年徐醫生的生日按照編號寄出,可以讓他以為她還活著,而且活得很幸福。」
「在我心裡,愛情都是自私的,可是我的姐姐卻希望徐醫生能夠放得下她,重新獲得幸福。這聽上去像個童話,讓人有痛卻覺得痛得值得,對不對?」
她們都沉默了。
塗塗在看著吧檯上的那一束白玫瑰,當她凝視著它的時候,她似乎能想像到它的主人收到花時的樣子,幸福像這些花兒一樣的綻放。
「白玫瑰是她最喜歡的花。」她微微笑:「我們很成功的,一直瞞過了徐醫生,剛才他還來過,想看望我姐姐。」
塗塗的一縷長髮垂下來,遮住了臉。
「你姐姐真是一個好人。」塗塗的眼淚落進咖啡杯:「她的愛情美得令人心碎。」
悲從中來。無論如何,她怎麼都想不到,他們的愛情原來是這樣一個悲劇。
她慢慢的、悠長的歎息了一聲。
不知道怎麼從咖啡屋裡走出來的,街道明明人來人往,卻寂寞的只徘徊著無處可歸的靈魂。她回到酒店,卻並不想回去,在街上游遊蕩蕩,後來就看到了在馬路對面的徐景弋。
空牢牢的心那一刻突然被填滿了,她卻變成了啞巴,只是很想跑過去擁抱他一下。
她抬腿過馬路,馬路上車來車往,尖利的車鳴伴隨急促的剎車聲,而後徐景弋驚恐的呼喊:「別過來!」
猛省過來,嚇了一跳退回去,她看到他橫過馬路飛奔而來,一下子將她擁入懷中。
他抱著她有一點顫抖,呼吸都不勻稱,緊緊地抱著,過了很久她才聽到他啞聲說:「你幹嘛這麼過馬路,你是想讓我死嗎?」
她在他懷裡抽出雙手,抱緊他,縮成小小一團。
「對不起……」她小小聲的道歉,她知道,自己剛才的那一幕,是他一生中最不堪入目的回憶。
20多年以前,他的父母就是同他一條馬路之隔,被一輛疾馳而來越野車攔路撞飛,他曾親眼看到他的雙親從高空挨個墜落,而後那個醉駕司機駕車逃逸。
他慢慢的鬆開她,過了好久,他才擁著她,低聲埋怨:「你又跑去哪裡去了,不在房間。」
「哪裡也沒有去啊,就是在路上逛逛。」她仔細端詳他,努力的微笑,有一點撒嬌:「你陪我逛逛好不好?」
他緊緊握著她的手,用手掌心抹去她臉上的淚水,說「好」。
他們一直走一直走,一起選發卡、一起買熱飲,後來遇到一個美國老頭的車發動不起來,徐景弋去幫老人推車,她不遠不近的跟著。
身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個手持相機的美女,友善的笑著問她:「glish?」
微微低了一下頭,再抬起頭來的時候,她很不好意的用英語告訴她,「我英語雖然不好,但是可以試試看。」
美女誇讚她:「看上去你英語很棒的!」
其實之前很爛,是愛情會讓人變得優秀。自從上次到訪,她回國之後,曾經沒日沒夜的學過英語,只是為了有一天能和他比翼□□。
美女向她做自我介紹,原來是美國一份知名雜誌的記者,想做一個東方人物
物專題,正在街上捕捉靈感,沒想到就碰上了她。
「你很美,」美女記者說:「你願意接受我們雜誌的街拍嗎?」
一被誇獎就開始上頭,忍不住想用兩隻手摀住臉,抬起頭的時候,徐景弋溫柔地喚她:「塗塗?」
他買了熱飲回來,同那個美女記者聊過之後,主動介紹塗塗:「這是我的太太。」
美女記者對著塗塗眨眼:「你的老公好帥。」
塗塗的臉更紅了。
記者提出要為他們兩個拍一組街頭情侶照,沒想到徐景弋問她:「可以嗎?」
咬咬嘴唇,塗塗試探的說:「可是你以前不喜歡拍照片……」
他微笑著問她:「你想拍嗎?」
小心翼翼的:「可以嗎?」
他沒再回答她,將手裡的熱飲轉手送給美女記者,然後抬起手腕看看手錶,問:「可以等我們30分鐘嗎,我想去附近的商店讓我太太變得更美麗一點。」
美女記者十分樂意等候,他們約好了半個小時以後見。
徐景弋攔了出租車,帶著她去最近的精品店。
其實塗塗覺得自己穿的已經很不錯了,衣服是從徐景弋準備的行李箱裡找到的,牌子她都認得,是一些很小眾的名牌,她穿在身上也很合身,不過反觀徐景弋,週身的大牌,又本來生的清俊英挺,眉清目秀格外出眾,她和他站在一起的確不搭。
他的確對這片十分熟稔,上手就挑了許多件國際大牌給她。
塗塗覺得太貴,執意不肯試,徐景弋便直接拿去結賬,她嚇得慌忙撿了一件略微便宜一點的去試穿。
其實並不是她現在太小家子氣,之前為了買一條限量版的裙子,都輾轉托人全球購,花錢才到哪裡,人工費更貴。只不過後來因為父親破產的緣故,她為了抵債,把那些名牌全都當a貨低價脫手了。
她穿著出來,徐景弋十分的滿意,她要進去脫下來,徐景弋卻說:「穿著,待會兒還要拍照。」
想想也是,只能十分不好意思的穿著。
他拉著她的手就要走,店員熱情洋溢,送上包裝精緻的禮袋,大約有十幾個。
她大吃一驚,原來趁她換衣服的時候,他已經結過賬了。
徐景弋一路提著,她偷偷打量那些紙帶,上面那麼大的logo,隨時標榜著這些衣服的價格,不知道他的信用卡有沒有刷爆。
他留意到她的表情,十分自然的說:「這些衣服很適合你,回去也要穿。」
「謝謝你,可是太貴了。」她咬了咬嘴唇:「我不能要你破費這麼貴的東西。」
「這是專門買給你的,」他補充:「是我欠你的。」
「景弋?」她低頭抿唇,「你不欠我什麼。」
他坐在車上,聲音有一些霸道:「我欠你什麼我知道。」
指尖輕輕地扣著衣服上的一粒紐扣,她小小聲的嘟念:「我欠你的更多一點……」
他沒聽清楚,低下頭蹙眉問她:「什麼?」
她的頭轉向窗外,看著飛馳而過的景色說:「沒什麼。」
萬幸美女記者還在原地等他們,見到這樣的一對夫婦她簡直心花怒放,領著他們去不同的地方取景,拍攝不同的鏡頭,一起喂廣場的鴿子,一起逗弄鄰家小狗,甚至還有擺拍,在夕陽下接吻。
最後拍完之後,美女記者要留電子郵箱,徐景弋拿出鋼筆要寫,塗塗卻搶先一步說:「留下我的吧。」
她其實一直都沒怎麼說話,因為十分怕那一口自學的英語在徐景弋跟前露怯,結果害得美女記者以為這是中國的傳統,妻子在丈夫面前要含羞。
此刻見到塗塗說話,美女記者忍不住又同塗塗聊了幾句,無非是關於今後雜誌的郵寄。
回去的路上,他問她:「你什麼時候學的英語?」
她如實相告:「去費城找你被打擊了之後。」
他笑了,把她摟在懷裡,沒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