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笑看江南畫陽春 第一百四十二章 「小氣」的男人 文 / 空騎
自從那次交房之後，紀嘉一直都讓自己忙於工作，盡量不去想雷濤。而雷濤也是一大堆的事情。兩人就再沒見過面。紀嘉雖然一直想讓自己忘記這個男人。可每每夜深人靜的時候，坐在後院裡抬頭看著星空的時候，總是不由得想起他。
而每回想起他，紀嘉就忍不住要罵自己沒出息。人家都沒把她放在心上，她又偏偏忘不掉他。她甚至還想過，再見到雷濤是不是索性就當不認識這個人算了。
可今天再見之後，雷濤的一聲問候，竟然讓紀嘉的心怦怦的狂跳了起來。心動過速的後果就是臉上的毛細血管嚴重充血。
不過好在紀嘉的自控能力超強，僅僅只是一瞬間的羞怯之後，她很快回復了正常。淡淡地說了一聲：「我很好……你今天來有事嗎？」
紀嘉瞬間的失態，被雷濤看得一清二楚。彷彿心靈相通似的，他似乎能夠感覺到紀嘉瞬時間心跳的加快。可僅僅過了十幾秒鐘，紀嘉又恢復了以往那種拒人於千里之外地冷靜。這讓雷濤心裡剛剛出現的一絲火熱一下子冷卻了下來。
如果說當年和秦曼之間的那種朦朧的好感是雷濤的初戀的話。紀嘉就是第二個攪動他平靜心湖的女人。第一次在安華公司門口見到紀嘉的時候，留給雷濤印象最深的就是那雙能夠直擊人心的大眼睛。而第二次再見紀嘉則是在名爵酒店的客房裡，那一個雪白的背影讓雷濤的心泛起了陣陣漣漪……而後來的一次次見面雖然有不愉快的矛盾和衝突，但每一次的相遇，紀嘉的印象在雷濤心中越來越深。
他喜歡她身上的那種軍人氣質，也喜歡她說話做事那種爽朗幹練，而在紀嘉的身上雷濤也看到了她作為女人柔情的一面。她會做飯……她也怕蛇蟲鼠蟻……她需要人保護……
不過，每次面對紀嘉的時候，雷濤心裡總有一種忐忑和不安。她和他之間的出身、家庭背景、受教育程度……等等一切的條件相差太多了。這種差距讓雷濤對感情的憧憬一直都只能努力地克制著。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而紀嘉那種時不時流露出來的小兒女神態，雷濤多麼希望，那就是一個信號。可沒過多久，她又擺出一副冰山的樣子。雷濤瞬間出現的希冀就又一次被打入了冰窟。
現在又是這樣，他剛剛感覺到她的心跳，可下一秒這種感覺又消失了。雷濤甚至有一種錯覺。他在想，紀嘉的這些動情的表現是不是他的幻覺呢？他看著紀嘉平靜淡然的表情，心裡微微歎了口氣，看來的確是幻覺。
對於紀嘉的問題，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說。陽春巷那邊的拆遷按理說是市政府的事情，世紀地產只是一個執行者。他知道按照國內的慣例，這種舊城改造都是由建築規劃設計院的總體規劃來做的。不過他還是想瞭解一下這件事是一個單純的個例還是總體設計的問題。如果真的就這麼把邯江的老建築都拆掉，那樣恐怕會造成一個無法挽回的錯誤。
「我聽說舊城改造計劃已經開始在做準備了？」雷濤沒有先提他的擔心，而只是試探性地問了個問題。
聽到他這麼問，紀嘉的心裡倒是很高興的。這件事情定下來沒多久，但卻是世紀地產的一大勝利。而這其中其實還有雷濤的功勞。如果不是邯柴新村和邯柴廠區的改造項目這個試點取得了成功，舊城改造的事情估計還有得拖呢。
聽他提起這個事情，紀嘉突然間想到了一件事，隨即起身對雷濤說道：「你跟我來……」
說完之後她就走出了辦公室，雷濤不知道她要做什麼，跟著走了出去。紀嘉帶著他來到了樓下一間大會議室。他們走進去之後，第一時間映入雷濤眼簾的竟是一個碩大的模型。
「這是舊城改造的一期工程……」紀嘉帶著一絲顯擺地意思對雷濤說道，「這是我們請公司根據市裡的規劃設計的。這個模型昨天才剛做好，後天市長要帶人來開現場會呢。」
其實，紀嘉對於雷濤的感情是很矛盾的。以她的性格，在感情生活中，也要佔據主動。在她看來，她理想中的白馬王子應該就像電影《茜茜公主》裡的那位奧地利皇帝弗朗茨約瑟夫一世一樣，寵著她愛著她。這應該說是童年的一種夢幻理想。但卻根深蒂固地在她的心裡形成了她與眾不同的擇偶標準。
她對另一半的要求是必須是一個強有力的領導者。只有這樣的人才能夠配得上她的高傲。但在感情生活中，他又必須以她為尊。而事實上，雷濤和她的理想的確相差很遠。可偏偏這個男人就那麼突兀地闖進了她的生活，而且還在她的心裡紮下了根。對於這一點，這些日子以來的糾結和期盼已經讓紀嘉非常明確，她已經不可救藥地愛上了這個男人。
但她的高傲卻讓她不能就這樣向雷濤投降。她必須在心理上讓雷濤主動向她表白。而雷濤這個男人在她看來最吸引她的地方就是他那種超乎想像的設計能力。他的腦子裡有著各種各樣的奇思妙想。也正是這種實力讓她覺得雷濤有些自視甚高。為了佔據心理上的優勢，她必須讓雷濤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
因為雷濤的設計天賦而愛上了他，又必須讓雷濤在他所擅長的領域裡承認自己的不足。所以說女人的心思其實很多時候是自相矛盾的。
今天她帶雷濤來看這個設計規劃，實際上就是為了「震一震」雷濤。讓他別在那麼自以為了不起。她剛剛甚至都設想好了，如果雷濤被這個設計所折服，應該會很失落。到時候她再安慰安慰他……
雷濤看著這個規劃模型的確很震驚。但他震驚的不是這個規劃的設計有多麼高端、大氣、上檔次。他在這個規劃裡看到了一座擁有悠久歷史的城市被現代化的鐵蹄碾壓地粉碎。那些邯江人曾經為之驕傲的東西都不見了。
陽春巷成了一條筆直的大馬路，直通高新技術開發區。一條橫貫整個城市的城市輕軌將這座老城攔腰截斷。大片的江南民居成了商業區、寫字樓、公寓。運河兩岸被清理出來建設了不少掩映在樹林中的豪華別墅……
火車站地區是這個規劃的核心部分。這裡原本有一條林蔭大道通往市中心，兩邊是成片的民國時期的仿西洋式的小樓。這種建築在海州被稱為「石庫門」。其實這並不是海州所獨有的，當年長江三角洲的不少城市都有類似的建築群落。大多是那些在海州從事工商業的商人賺了錢之後，回鄉仿照海州的石庫門建造的。這種房子在當年也算是「商品房」的。
可在這個規劃模型中，這片民國建築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兩幢對稱的摩天大樓。在這兩幢大樓中間還有著一條橫跨整個站前大道的人行天橋。這很明顯是仿照馬來西亞國家石油公司的雙塔大樓設計的。兩座大樓中間的連接天橋——塔橋，也和雙塔大樓如出一轍，這種結構被稱為「雙子塔結構」。
「這個雙子塔今後將是邯江的新地標，從火車站一出來就能看到……」紀嘉看見雷濤的目光聚焦在這兩座塔樓上的時候，有些興奮地介紹道。這是公司特意請其摩國總部的首席設計師薩爾瓦佩特設計的。為此世紀公司可是花了大價錢的。
聽著紀嘉自豪地介紹，雷濤的心情十分低落，他沉默著一句話都不說，眉頭緊皺著。眼神之中充滿了一種淡淡地憂傷和失望。這些表現在紀嘉看來雖然和她的預想差不多，可看到雷濤這個表情，她又有些捨不得了。想了想之後，她沉聲說道：「雷濤，這是國際知名設計師的設計……我們國內的設計水平都還差好多呢。你也不用妄自菲薄，其實你的設計天賦還是很不錯的，假以時日你一定能夠超過他們的……」
「超過他們？像他們一樣充當明的挖掘機？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恐怕這輩子都做不到的！」雷濤壓抑著心中的憤怒冷嘲熱諷地說道。
他的話一出口，紀嘉一下子愣住了。她沒想到雷濤會是這樣的一種反應。更沒想到他……他竟然會這麼小氣！
她將雷濤的反應看成了嫉妒心在作祟。
而這時的雷濤既然已經開口了索性就將自己想說的全部說了出來：「站前區的石庫門建築群都是清末民初的仿西洋式建築，這種類型的建築雖然算不上物。但再過幾十年呢？它們本身就代表著一個時代的印痕。而這種痕跡在現代化的進程中正在漸漸地被消磨掉。可以說邯江能夠保留下來這麼一大片成片的民國建築已經是江南省內乃至全國都少見的了！」
「還有陽春巷，這裡的建築都是清代的，清寧橋更是明代的古橋！可別忘了，那是全國重點物保護單位……」雷濤越說越激動，但他的表現在紀嘉看來就是嫉妒，就是雞蛋裡挑骨頭。
紀嘉立刻反駁道：「對於物保護單位，市裡給了我們一個名錄的。這橋也沒拆啊……」
可她的話卻被雷濤蠻橫地打斷了，他冷哼一聲說道：「這橋是沒拆，可你覺得在現在這個環境裡，這麼一座孤零零地橋還有什麼保護價值嗎？建築是凝固的歷史，而這些建築不是說只要保留著就算是保護了。你把清寧橋周圍的這些民居全部拆了，原本的歷史風貌已經都被破壞了。這橋保留下來的價值又在哪兒呢？」
紀嘉也不是專業人士，對於雷濤的這些話她只能聽個大概意思，就更別提還要想著怎麼辯駁了。
「我實在想不出若干年後，該怎麼和那些孩子們解釋這麼一座石拱橋為什麼會孤零零地在這裡呆著。你也好好想想吧！」雷濤冷冷地扔下這麼一句話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