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笑看江南畫陽春 第一百零六章 糊塗官司 文 / 空騎
對於張錚的死，學校方面處理的很低調。按照學校對張錚家人的解釋是張錚在湖邊學習，不小心失足落水的。
但不論是同學還是老師，都心知肚明，張錚到底是為什麼「落水」的。但是這個原因還不能說，教務處特意和各個院系打了招呼，嚴禁談論張錚「自殺」這個話題。
「這是張錚的遺書……雖然他這麼做，的確很見不得人，很自私。但這全是教務處羅主任指使的，現在又反過來把屎盆子全部扣在他頭上。臨畢業了還給他一個留校察看的處分，學位都拿不到。預備黨員資格也取消了……」雲小將張錚的遺書給雷濤之後，一臉凝重地說道。
學校裡嚴禁學生們談論張錚自殺。但古人都知道「防民之口，甚於防川」，事實上悠悠眾口又有誰能堵得住呢。張錚自殺的事，現在不但學生們在私下裡議論，就連一些老師和教授都在談論。
雲小手裡拿著張錚的遺書，但心思縝密的她，就連陸欣欣都沒有告訴。因為她知道，就陸欣欣那張大喇叭的嘴，告訴了她就等於告訴了所有人。通過張錚遺書中所揭露的「慕斌淇事件」的內幕，雲小分析了現在的局勢。深思熟慮之後，她決定把這封遺書交給雷濤。
雷濤仔細看了張錚的遺書，對慕斌淇被開除的整個過程和內幕都有了很清楚的瞭解。對於張錚這個人，雷濤的印象不深，唯一的一次接觸就是在幫陸欣欣裝電表和綜治辦的人發生衝突的那回。但現在回想起來，他還是能記起張錚那雙隱藏在眼鏡後面虛偽陰鶩的眼神。
可以說他的死也是咎由自取，這明顯就是被人當槍使了，最後又被無情的拋棄。可悲地是他直到死依然還在抱怨羅安達的無情無義。參與這種陰謀詭計本身就不是一個學生該做的。正是他的這種自私自利的性格讓他甘願成為羅安達的棋子。而成為了人家的棋子之後，在必要的時候被拋棄也就是理所當然的了。
想了想之後，雷濤對雲小囑咐了一句：「小，這個事情，你回去對誰都不要說。我會把這個給慕老師的。他們現在把張錚推出來當替死鬼，恐怕就是因為這次慕老師得了東閣獎。想要以此得到他的原諒，這事讓慕老師自己處理吧！」
「雷大哥，這個東閣獎不是應該你得的嗎？我哥那個工作室明明是你設計的啊？」清楚實際情況的雲小有些困惑的問了一聲。她不知道為什麼雷濤要把這個東閣獎說成是慕斌淇得的。
被她這麼一問，雷濤也愣了愣，隨即笑道：「這個項目是我主創設計的，不過最終的設計方案是慕老師和設計部的同事一起完成的。所以這獎自然就是我們大家得的。」
「那為什麼你不去燕京領獎呢？」雲小好奇地問道。
雷濤則用手撓了撓鼻子，面露尷尬地回道：「我要是說我怕得不了獎丟人……你信嗎？」
「我信……嘻嘻！」一向沉穩地雲小看著他這副樣子，笑著應了一聲。說完還摀住了嘴，顯出一副小女兒的嬌憨之態。
雷濤一時間看得怔住了。雲小是他見過最異類的女生。平時一直都穿著漢服頭上挽著髮髻帶著步搖髮簪，完全就是一副古代女子的打扮。在這現代化的都市之中，這樣的女子，的確很是少見。
雷濤的眼神恰巧就讓雲小發現了，她的雙頰瞬間飛上了兩朵紅暈。這小荷才露尖尖角，初蕊頭上一點紅的樣子更是讓雷濤醉了。
「小，你真漂亮。」這麼一句大實話就這麼完全不經大腦地吐嚕了出來。
被雷濤誇讚了之後，雲小就像一隻受驚的小鹿一樣跑掉了。雷濤這才回過神來，剛剛他那麼說好像有點不太合適啊！
可現在人已經走了，他要道歉也沒辦法了。
就在一天後，慕斌淇帶著任韜和穆楠還有那個東閣提名獎的獎座「載譽歸來」。他們這次回來並沒有通知任何人，就那麼悄無聲息地回到了雷霆公司。
「我回來連我家裡都沒打電話，等會兒回去非得嚇他們一跳不可了。」慕斌淇在雷濤辦公室的沙發裡坐下後，有些不明所以地問道，「到底是怎麼了？你還特意打電話過來叮囑不要通知任何人我們回來的時間……」
雷濤給他沏了杯茶之後，將張錚的那封遺書遞給了他。
看著那封遺書，越看慕斌淇的臉色就變得越陰沉。看完之後，他將遺書放在了旁邊的茶几上，一眼瞥到了茶几上放著的獎座。
他的嘴唇抖動著，雙頰的肌肉都變得有些僵硬了。他沒想到這個獎座剛剛拿回來竟然已經沾上了一個學生的鮮血。對於張錚，他早就有過「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的斷語。沒想到一語成讖，張錚竟然真的為了這件事付出了生命的代價。這個代價也太沉重了。
張錚的死雖然有些可惜，但這也是由於他自身的問題所致。不過對於羅安達這樣「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將人玩弄於鼓掌之間，慕斌淇更是感到不齒。他知道羅安達這樣做肯定是為了將之前的開除決定撤銷，而後讓他回學校去，這樣邯江大學就可以藉機宣傳了。
「老慕，你是怎麼想的？」雷濤知道慕斌淇被開除，在他心裡還是有著一個陰影的。不管怎麼說，平白給人潑了盆髒水在身上，誰都不會坦然接受的。所以具體如何應對，都需要由慕斌淇自己決定。
慕斌淇的決定很簡單，他搖了搖頭說道：「我是不會回去的，別說張錚死了，就算是他沒死，我也不會回去的！」
邯江大學對於慕斌淇來說，就是一個蹉跎了他十年青春的泥沼。為了評上高級講師，為了評上副教授，在專業領域他已經和設計思想的發展潮流脫節了。現在是他需要奮起直追的時候，他不可能在回到學校，去等著評副教授、教授。為了那華而不實的頭銜，把自己的青春理想白白葬送掉，這不是慕斌淇想要的生活。
當慕斌淇回家的時候，沒想到羅安達和校務委員會的兩位教授還有許丘青，一共四個人已經在他家等著了。
他回邯江可是一個人都沒通知，羅安達竟然知道了，還候在他家裡。這可真是消息靈通啊！
慕斌淇看了一眼向他伸手道賀的羅安達，理都沒理他，就把手向許丘青和另兩位教授伸了過去。羅安達的手伸在半空中，半天都沒有放下。這也太難堪了。如果換作平時，羅安達早就翻臉了。可現在不行啊！
想了想他還是忍了。他滿臉堆笑地對慕斌淇說道：「慕老師，這次我們是來向你道歉的，上次對你的處分……」
「對不起，羅主任。我覺得你們沒必要道歉。我的確違反了校規，我是在外邊兼職了。你們的處分沒錯……」慕斌淇冷冷地打斷了羅安達的話。
慕斌淇的話一出口，包括羅安達在內的四位都愣住了。他們沒想到慕斌淇是這樣一個態度，竟然實實在在地承認自己違反校規。可這樣一來，他們下面準備好的話可就說不出口了。
許丘青教授愣了一會兒，他以為慕斌淇是心裡還在賭氣。這時羅安達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他。畢竟他是慕斌淇的學科帶頭人。
「斌淇……羅主任今天是來給你平反的，你可別賭氣啊！」許丘青出言打了個圓場。
慕斌淇看了看許丘青，他知道羅安達今天把許丘青也帶來是準備打人情牌的。畢竟當初許丘青在學校裡對他還是頗為照顧的。
沉吟了片刻之後，慕斌淇對許丘青誠懇地說道：「教授，我沒賭氣。我只是覺得這件事情學校的處理沒錯。我是兼職了，這是事實……還有張錚那孩子，很可惜啊！」
慕斌淇的最後這句話，一下子讓他們都明白了。慕斌淇今天剛剛回來，他就已經聽說了張錚自殺的事情了。而且他現在還是這個態度，那就說明慕斌淇不會認可他們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在張錚頭上這樣的做法。
如此一來羅安達算是枉做小人了。張錚的死，現在他的家長還在纏著教務處給個說法。學校方面是按照意外溺水處理的，而家長則堅持孩子在學校裡死了，不論怎麼死的，學校都有責任。現在這事情還在糾纏不清，可現在把責任全部推在張錚頭上，慕斌淇又不認可。這可難為死羅主任了……
在慕斌淇這邊碰了壁，羅安達回去之後向裴世鏞如實匯報了情況。裴世鏞是鐵了心要借慕斌淇拿獎的事情好好宣傳一下爭取基建資金。想來想去這事情還是因為藍山設計的事情而起的，裴世鏞就把火全部撒在了藍山設計那邊。這個設計公司除了能給學生提供一些實習機會，除此之外根本是毫無用處，沒有多少效益不說，還搭進去不少錢，至少那些實習生輔導老師的補貼是學校出的。
裴世鏞一聲令下，產學研基地那邊正式通知城建局，這個藍山設計公司，邯江大學是不再參與合作了。實習生和輔導老師全部撤回，這麼一來城建局那邊又會多出來不少像章淦這樣的幹部沒法安置。
城建局隨即找上了教育局。當初籌建藍山設計公司，是教育局方面提出來的。那是為了推進產學研一體化的工作而辦的。現在邯江大學說退出就退出了。這讓城建局覺得教育局這邊是過牆抽梯……
而教育局這邊正好為了這東閣獎的事情不能沾光而有話說呢。他們兩家把這官司都打到了主管副市長那邊去了。
主管教育和建設的是常委副市長康元海。康副市長這邊被這兩個局長搞得頭都大了，還是沒弄明白這中間的利益糾葛，索性各打五十大板，要求限期協調好這中間的關係。
教育局的施局長和城建局的韋局長從康副市長的辦公室出來之後，互相瞪了一眼，恨恨地分道揚鑣回去了。這糊塗官司打到這個地步，他們兩位都還不知道這根子在哪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