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Pait4.屋頂的風(1) 文 / 飛鳥013
在操場待了半天,我得知周冬禾和阿森大叔原本是來給我送水果的,卻意外撞見了那一幕,而後便有了這一切。
回去的時候,周冬禾將我送至家門口,我看見蹲在院裡的啞巴小叔,有點卻步,不敢進去。
啞巴小叔面容一如既往的猙獰,笑不似笑,哭不似哭,和《山海經》裡蛇頭馬面的鬼怪十分神似。
他齜著牙齒朝我們比出一個抹脖的動作,右手成掌劃過脖頸,收尾頓住。
我的脊背明顯僵硬了一下,站在院門口像殘了肢的木偶人。
最後奶奶顫顫巍巍地跑過來,護住我將我帶進了家門,我的臉埋在她藍色的粗布圍裙裡,聞到一股很熟悉的油煙味。
跨過門檻的時候,我通過眼角的餘光望了一眼周冬禾。
透明的光線從四面八方匯聚著湧向他,落在他髮際,眉間,他就這樣安靜地站在門口,手插在口袋裡,目光冷冽地同啞巴小叔對視,一種類似敵意的危險氣息在他毫無表情的臉上遊走。
我從他鴿灰般的瞳孔裡,找不到一絲怯弱,只有穩穩的篤定在沉澱。
我突然覺得很羨慕。
羨慕他在面對威脅的時候,還可以有這樣冷冽的眼神。不像我,我總是無能為力,就連逃跑,也需要別人來提醒。
周冬禾走後那一整天,我都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沒有出來,連吃飯,都是奶奶給我送進來的。
悄悄打開一條縫隙,將碗筷遞到我手上,繼而神色匆忙的關上。
捧著溫熱的瓷碗,我忽然感到有點累,是那種掙不脫繩的疲憊。
只管往遠的地方逃,就真的可以解脫嗎?
夜晚來臨的時候,我沒有開燈,蜷縮著坐在黑暗裡,望著窗口那一小塊黯藍色的天空發呆。
星空和昨夜一樣璀璨,只是不知道他會不會還和昨夜一樣,坐在屋頂上仰望。
吶,你說,所謂「夏界線」,是具體要走多少公里的程,才能到達的遠分界呢?需要環繞地球一圈麼,抑或是沿著經緯線一直走就可以?
可以麼?
真的可以到達嗎?
第二天清晨,吃過早飯的我便從家裡溜了出去,去找周冬禾。
阿森大叔不在,他時常坐的那張搖椅,擺在門庭落滿了金色的陽光。周冬禾正在菜園裡打理草木,他穿著白襯衣,一條黑色背帶褲,襯出修長筆直的雙腿,腳上踏著復古的膠質筒筒靴。
見我來了,他不聲不響地瞥了我一眼,隨即彎下腰拿了把小鋤頭扔到我面前。
「呃?」我怔了一秒,隨即撿起地上的小鋤頭。「需要我做什麼?」
「除草。」他拿著剪刀卡嚓一聲剪短了低矮的灌木枝,頭也不抬地說。
「怎麼除?」我雙手抓著小鋤頭,目光呆滯地望向他。
「你知道嗎?」他抬起眼眸淡淡掃向我,話語間毫不掩飾對我的鄙夷。「我真的很懷疑你究竟是不是農村長大的孩。」
「……」
「那一塊。」他不同我多說,拿著剪刀的手指向我身後靠近鐵柵欄的地方,「把雜草連根除去就可以。」
我默默閉上嘴,轉身走到他指定的區域,蹲下身埋頭勤懇地鋤起地來。
「冬禾是什麼時候來這裡的?」
從前我在阿森大叔菜園裡來去自如,卻沒有見過他的身影,其實我一直很好奇他何時來我們村的,又是為何而來。
「在你偷水果被抓的那天早上。」周冬禾背對著我,我無從分辨他的表情,「不得不說,你運氣頗佳。」
「好……好吧。」我用力將一束枯草從泥土裡拔出來,慣性作用使我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
「那阿森大叔是你的父親嗎?」我揉著被摔得不輕的屁股,鍥而不捨地追問。
周冬禾的動作忽然停下,剪刀清脆的撞擊聲也戈然而止,我覺出不對,扭頭朝他望去。
「不是。」頃刻,他直起身,平靜回答,「他是我大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