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六回 心頭冰霜 文 / 忘記浮華
「大小姐,你不是一向最討厭四姨太的嗎,今個兒是怎麼了,怎麼反倒為她傷心著急起來了?」劉瑞希散漫的搖著身子,手裡的手帕扇著面龐的熱氣。
「你們若是再這般囂張,我定會去告訴娘。」庹薇薇氣急了,面頰緋紅,耳根子都紅了。雙手捏住自己雙側的衣襟,雙目紅通通的。
「娘!你去說啊,娘現在這般神志不清難道你不知道嗎?你是想讓娘的病情加重麼,四姨太和庹家二少爺有私情,本就該受罰,況且娘也說了這孩子斷斷留不得。」李連芳一把側過庹薇薇,面色暗沉,雙眸閃著陰毒的光,一字一句道。
庹薇薇雖刁蠻,但是性子極其單純,瞧著李連芳如此歹毒的瞧著自己,渾身不住的顫抖,一步一步的向後退,最後摔門而出。
「夠了,這不就是你想要的麼!」庹鶩寬站起來,腳下的酒瓶在房裡滾得老遠。
劉瑞希瞧著庹鶩寬的雙眸像是一團紅色的琥珀,裡面的烈火在熊熊燃燒,身子一顫。李連芳側身瞧著庹鶩寬如此激怒,不住的冷笑起來,「大爺,心疼了嗎?你不要忘記了,是四姨太先給你戴綠帽子。」
「李連芳,你身為庹家的當家太太,是唯恐天下不亂嗎,難道庹家的事還不夠多嗎?」庹鶩寬甚是激動,雙手在身側,緊緊的握拳,一步一步朝李連芳逼近。但是李連芳並不害怕,眼下在庹家,她想做的事情,幾乎都順了她的心。
「夠了,就算她背叛了我,她還是我庹鶩寬的女人,她還是我最愛的女人。」庹鶩寬面色通紅,像是脹了血一般。
庹鶩闊渾身打了一個寒戰,扭頭瞧著情緒很激動的庹鶩寬。在瞧瞧還在昏迷中的顏墨婉,癱坐在細軟椅子上,嘴角咧開,一絲清寒的笑意。
「大少爺,你們別吵了,四姨太需要安靜。」張醫生見房裡像炸開了鍋一般,緊忙說了一聲兒。
「劉媽,拿盆子來。」張醫生高呼一聲。
「大爺,大爺……」顏墨婉面色煞白,眼眶周圍全是淤青,額頭全是汗水,嘴裡輕聲叫著庹鶩寬。
庹鶩寬頓時驚覺,扭頭瞧著顏墨婉,逕直上去,細細的瞧著她病態的面龐。庹鶩闊在一旁不說話,雙目有些渾濁的淚水劃過眼瞼,順著鼻尖兒滴落在木地板上。
「呀……」庹鶩寬轉身,一把將庹鶩寬扯起來,狠狠的朝他的左臉打了一拳。庹鶩寬身子一陣踉蹌,嘴角上立刻起了一團淤青。
「從小到大,我什麼都護著你,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庹鶩寬說著,又踱步上前,一拳朝庹鶩闊打過去。庹鶩闊已經傷心欲絕了,原本他心裡還有一絲絲的僥倖,沒想到,自己深愛的女人早已經不愛自己了,可是這個人偏偏是自己的大哥。
「打吧,你狠狠的打吧!」庹鶩闊覺著庹鶩寬狠狠的打自己,自己心頭還好受一些。有時候心頭太難受了,若是有一些皮肉之痛來代替,心頭便不會覺著有那麼痛了。
「我偏不成全你。」庹鶩寬何嘗不曉得自己弟弟的心思,但是他心頭更痛,更痛。
「大少爺,孩子沒了,你們出去吧,四姨太需要休息。」張醫生站起身,將一團帶血的棉布仍在盆子裡,搖了搖頭。
李連芳嘴角露出一絲滿意的笑意,劉瑞希深深吸了一口氣,躡手躡腳的站在李連芳身後,「這個孽子,早該沒有了。」
庹鶩寬深深吸了一口氣,瞧著劉瑞希,咬牙切齒的說著,「瑞兒,原來你們庹家後院兒裡的女人沒有兩樣。」
庹鶩寬說著便踱步離開了,李連芳側頭瞧著劉瑞希,心頭暗自道:「你這個賤人,大爺終於對你完全失去興趣了,這真是一舉兩得啊。」
李連芳說著便踱步往回走了,劉瑞希莫名其妙,也跟了過去。庹鶩闊獨自留在顏墨婉的床前,瞧著顏墨婉,心頭不住想起了過去的畫面,初見她時,自己第一次拉她得手。
「大爺,大爺……」顏墨婉搖著頭,嘴裡依舊輕聲呢喃著。
庹鶩闊癱坐在床邊兒,瞧著窗外的夜色,夏天的葉蔓在風中瑟瑟發抖,「呵呵呵呵……」庹鶩闊不住的嘲笑自己,一絲風吹了進來。
「小姐,小姐!」戀蝶哭著衝了進來,安君碧也抹著眼淚跟著進來了。
「你走,你走。」戀蝶完全不顧自己是下人的身份了,拽起庹鶩闊便往門外推。庹鶩闊也不反抗,渾身如泥,任由戀蝶往外推。
「墨婉,才一天不見,怎麼就成了這樣。」安君碧坐在床頭,瞧著顏墨婉在昏迷之中,低頭掩面抽泣著。
「三姨太,張醫生說了,四姨太剛剛小產,需要休息。」劉媽進來,緊眉道。
「小產?不是昨兒還好好的嗎,怎麼就小產了呢?」安君碧驚愕的瞧著顏墨婉。
「張醫生說,是跪得太久了,加上四姨太內心氣脹堵在胸口導致的。」劉媽還在收拾方纔的殘局。
安君碧緊了緊顏墨婉的絲薄錦被,抹了眼淚交代了戀蝶便踱步走開了,戀蝶雙目哭得通紅,守在顏墨婉身邊兒。
半夜,顏墨婉醒來,小腹一陣絞痛。她伸手摸了摸,知道自己的孩子已經沒了,微閉雙目,兩股清淚從眼角流入鬢髮間。
顏墨婉覺著自己的左手很麻,扭頭,一瞧戀蝶又回到自己的身邊了。戀蝶苦累了,趴在顏墨婉手上便睡了。
顏墨婉瞧著屋裡的燈籠紅通通的,窗戶半掩著。顏墨婉起身,給戀蝶披上了一件上衣,才幾天的光景,她便這般憔悴了。
顏墨婉站起身,一身潔白的裡襯。覺著有些冷,雙手扣住自己的雙肩。顏墨婉渾身發抖,心頭突然想起了在東苑兒的那個神秘女人,她迅速的奪門而出。
顏墨婉一路並沒有刻意避開誰,慢慢兒的朝東苑兒走去,左手緊緊按住小腹,潔白的裡褲有一絲血跡格外顯眼。
東苑兒沒有掛燈籠,只有借助月光才能瞧見路。顏墨婉一路踉蹌,爬山虎依舊茂密,顏墨婉摸了摸那個牆洞,順利的進去了。
破舊的梳妝台前,那個女人並未睡覺,依依呀呀的唱著戲。時高時低,寂寞無聊的光陰,不這麼打發,怎般過去呢。
「啊!」那個女人透過蒙了灰的銅鏡,瞧見了顏墨婉站在自己身後,靜悄悄的,身子一顫,倒是嚇著她了。
「怎麼才幾天的功夫,你便如此消瘦潦倒,憔悴得我險些就認不出你了。」那女人今日著一襲黃色的戲服,扭頭瞧著風都能吹到的顏墨婉。
「我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接受他,在庹家大院裡我愛他,他說他是我的菩提樹,容我一世心願,可他就是不相信我。他不相信我的孩子是他的,可是我發誓,至始至終我的身子都是只給他一個人的,但是他不相信我。」顏墨婉像似抽了魂兒一般,嘶吼道。
那女人摟著墨婉,輕輕的用手拍著她:「孩子,我們都是為了那一絲絲自以為的真愛而葬送了自己,我又何嘗不是呢,我是庹家老爺的二姨娘啊,庹家二爺是我的親身兒子。」
「二姨太,你是庹鶩闊的娘親?」顏墨婉推開了那個女人,雙目驚愕,眼瞼之間還掛著淚水。
「呵呵呵呵……我叫蘇子春,早前是唱戲的,唱主角兒。那時的庹老爺,一見我便愛我,視我如瑰寶。」蘇子春仰著頭,慢慢兒的說著,嘴角一絲冰冷的笑容。
「庹老爺……」顏墨婉覺著自己像是在做夢一般,完全不敢相信。
「那為什麼,你會被關在這裡,還帶著面具?」顏墨婉側身瞧著她,蹙眉道。
「注:1夢迴鶯囀,亂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盡沉煙,拋殘繡線,恁今春關情似去年。曉來望斷梅關,宿妝殘。你側著宜春髻子恰憑欄。剪不斷,理還亂,悶無端。已吩咐催花鶯燕借春看。雲髻罷梳還對鏡,羅衣欲換更添香。可憐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在幽閨自憐。」蘇子春依依呀呀的唱著,水袖輕舞,面頰上全是淚水,但是都被面具遮住了,實實的遮住了。
「雖然我從未聽過戲,但是你唱的格外**,你說的庹老爺視你若瑰寶,我信。你的面龐為何始終帶著面具,想必面具下的容顏也如同你的聲音一般驚艷吧。」顏墨婉左手輕輕的從小腹上放下,徐徐道。
「呵呵呵呵,容顏,我的面龐已經和這張面具融為一體了。從此生便再也接不下來了,哈哈哈……」蘇子春仰著頭,一陣狂笑。
顏墨婉慢慢兒踱步向前,瞧著自己跟前兒這個陌生的女人,原以為自己是最可憐的了,沒有想到在庹家,自己已經算是幸運的了。
「老爺走了,大太太為了自己的兒子能奪得家產,在老爺跟前兒說能好好對二爺,將她視為己出。後來我發現了尹碧華的秘密,那是一個驚天的秘密。尹碧華說要是想讓自己的兒子活命就毀容關在廢苑,並且對外稱自己已經死了。再後來便一直帶著面具,在沒有出過這東苑。」蘇子春雙手撫摸著自己帶著面具的面頰,斜著頭。
注:1出自《遊園、驚夢》,是明代大戲劇家湯顯祖的名著,有浪漫主義色彩,詞、曲調、舞蹈三者完美地結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