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回:同船渡 文 / 忘記浮華
天兒總算是晴好了,蒯家大苑兒內一片生機盎然,門前的翠柏鬱鬱蔥蔥,尖兒上的小葉似乎可以掐出水來。
蒯華笙命人把蒯家的門匾細細的擦洗了一遍,在晨光的照射之下,「蒯府」二字格外熠熠生輝。
墨婉一早便和戀蝶打點著去蒯家繡莊,今日銀絲蘇繡主繡之作開針。
蒯家繡莊門外的碧海堂迎著風兒,輕輕搖曳,嬌滴滴的,甚是可愛。
墨婉剛來到繡莊便聽見碧青和眾繡娘圍成一團在商議什麼,見墨婉踱步過去了立即趕向前來。
「小姐,這主繡裡有菊花和罌粟花。」碧青認真的說起來,因為剛才的爭論,面頰有些泛紅,雙目明晰透亮。
墨婉點點頭:「這有什麼不妥嗎?」
「小姐,你在瞧瞧趙記染坊描染出來的銀絲,缺少大量淡米色。」碧青拉著墨婉急切的踱步到絲線架子前。
墨婉倒是不驚不緩,細細的點了這些絲線,不禁點頭道:「這趙記染坊描染的銀絲繡線真是不錯,遠遠瞧上去,和著金色的陽光真是燦爛無比。」
「小姐,這銀絲繡線是描染的不錯,但是眼下我們缺少淡米色不敢著手繡啊。」一位稍微年長的繡娘緊眉焦語道。
墨婉聽後,抬起左臂伸出左手,細細的點了一下絲線:「確實沒有,趙記染坊的趙老闆不至於這般糊塗。」
「去拿絲線的張媽呢,你可仔細檢查過?」墨婉聲音略微有些大。
張媽聽聞連忙撥開人群站到前面來,「哎呀,小姐,我張媽辦事你還不曉得麼,最是雞蛋裡挑骨頭了。我仔仔細細的盤問趙記染坊的趙老闆好幾次,可是他都說在他的趙記染坊,還從未描染過淡米色,所以唯有那種顏色欠缺了。」
墨婉聽後,左手低垂下來,微微側頭:「張媽說的對,趙記染坊的趙老闆素日裡最是嚴謹認真,不會平白無故出這種岔子。再說,我們蒯家繡莊和趙記染坊合作數年之久,我想趙老闆定是覺著這絲線實在是為難方才未染成。」
「小姐,可以用嫩芽黃取代這顏色嗎?」紅姚踱步過來提議道。
墨婉聽及,緊眉:「這斷斷不可以,這兩種顏色粗略一瞧是很相似,但若是要大面積的使用就會發覺,淡米色比嫩芽黃微微淺些許。」
「那……」
「你們且先繡著,切莫耽誤其餘的銀絲蘇繡,至於這兩幅主繡麼,我在想想其它的辦法。」墨婉踱步走到繡架面前瞧著眾繡娘的繡作。
「是,小姐。」眾繡娘皆應答。
在蒯家繡莊的裡屋,墨婉踱步徘徊,戀蝶在一旁瞧得心急。
「小姐,這該如何是好?」戀蝶上前,拉住踱步徘徊的墨婉緊眉急切道。
墨婉用自己手中的蠶絲生絹手帕擦擦面頰,「我想去其他的鎮上瞧瞧。」
戀蝶甚是驚訝:「去其他的鎮!」
墨婉終於端坐了下來,「是啊,早就聽老爺提起過在離信子鎮不遠的青龍鎮,有個染坊,專染各種絲線,運到上海去。」
戀蝶瞪大雙目,瞧著墨婉精緻的面龐:「是麼,我怎麼就沒有聽老爺提起過呢?」
「我們現在就去一趟,青龍鎮離信子鎮就短短數十里,坐船過去就幾個時辰的功夫,我想那裡一定有我們想要的絲線,而且價格定比趙記染坊便宜些許。」墨婉說完站起來便拿大洋去了。
戀蝶瞧著墨婉覺著甚是有些奇怪,「小姐,你就不和少爺商議一下麼?」
墨婉從櫃子裡取出寶藍色的錦盒,左手撥弄著錦盒內的大洋,側頭瞧了瞧戀蝶無辜的表情:「不用了,你若是不想去,可以不去。」
戀蝶一聽,急了:「小姐,你去哪裡戀蝶就跟到哪裡,只是我覺著小姐是和少爺賭氣方才走的這般急切。」
墨婉被戀蝶的言語擊中了,頓了頓,歎了一口氣,扭頭瞧著窗外在風中翻動的葉兒:「戀蝶,我覺得我和少爺都該冷靜下來好好地想想。」
戀蝶望著墨婉,眨了眨眼睛,密卷的睫毛撲散在陽光下:「小姐是春日裡的花朵,戀蝶是一隻蝴蝶,花兒在哪裡,蝴蝶便跟到哪裡。」
墨婉關上錦盒,溫婉一笑:「你這傻丫頭,就會逗我開心。」
墨婉托人給蒯華笙捎了信兒,便擰著簡單的行李踱步出了蒯家繡莊的房門。
外面的陽光有些刺目,墨婉突然覺著自己若一隻被放出籠子的鳥兒般,外面的空氣格外的沁人心脾,碧海堂的香味兒撲鼻而來。
墨婉帶著戀蝶踏上鶴雲橋,墨婉站在橋上面,瞧著來來往往的人群,垂眸望著自己腳底下稀里嘩啦流過的清水,不禁閉目張開雙手站在橋頭最高處。
庹鶩寬在庹家的妙手回春堂裡瞧見了墨婉,在金色的光輝下,一襲碧青色的上衣格外耀眼,白皙的皮膚幾乎透明。
戀蝶上前,拉住了墨婉:「小姐。」
墨婉覺著自己是有些放肆了,放下雙臂和戀蝶一同踱步下了鶴雲橋。
庹鶩寬在不遠處,緊眉瞧著墨婉和戀蝶擰著箱子一同踱步離去,心間不禁疑惑:「她去哪裡,多久歸來。」
墨婉和戀蝶來到信子鎮的碼頭,船隻並不多,信子鎮的人甚少出去。
「小姐,你瞧那隻船好似去青龍鎮。」戀蝶立即拉著墨婉
前去。
「兩位小姐,去哪裡?」
「青龍鎮!」墨婉和戀蝶異口同聲道。
「上船便可走,正好缺兩位。」船家是一位瞧著老實忠厚的中年人。
戀蝶微微攙扶著墨婉,小心翼翼的踱步走上了船。
船有些小,人也不多。
船開始晃動起來,碧青的河水微微打著旋兒,陽光真是無孔不入,從船邊側的格子窗戶透進來,照在墨婉白皙的皮膚上。
「我去船外邊瞧瞧,你且看好隨身的箱子。」墨婉湊到戀蝶耳邊細細道。
墨婉小心翼翼的起身,晃悠著來到船頭。
和著金碧的陽光和悠悠河水,墨婉覺著心情甚是放鬆,突然瞧見船頭盤坐著一個人,這背影好熟悉。
墨婉躡手躡腳的踱步前去,心頭一緊。
「墨婉小姐,這麼巧,你也去青龍鎮。」庹鶩闊站起來,雙目瞧著驚訝的顏墨婉。
顏墨婉雙手緊緊握著自己的蠶絲生絹手帕,心提到嗓子眼兒了,瞧著庹鶩闊一襲隨意的褐色上衣,鼻樑很高,額前的劉海在春風下微微顫動。
「墨婉小姐,我很好看麼,你盯著人家看很久了哦。」庹鶩哭湊過臉。
墨婉雙目瞧著庹鶩闊粗大的眉毛,自己似乎能感覺到他的氣息,他身上顏料的味道。
墨婉瞬間退後,面頰緋紅,低垂著頭:「庹少爺,你……你……」
「你是問我怎麼會在這裡嗎,墨婉小姐你覺不覺得我們實在是太有緣了。」庹鶩闊放肆的調侃起來。
「是嗎?」墨婉還是有些支支吾吾的。
「有句古話叫做,十年修得同渡船,我們才見數次面而已,便乘得同一條船了!」庹鶩闊瞧著顏墨婉雙頰緋紅,若三春裡江邊綻放的桃花般,氤氳一片。
「庹少爺,素日裡見著姑娘都是這般搭訕的麼?」墨婉稍稍放鬆,踱步走到橋頭。
碧清的湖水裡,偶爾一隻水鳥叼著一條魚兒躍起。
「墨婉,你真美。」庹鶩闊瞧著顏墨婉一襲淺碧色的上衣,和著碧清的湖水,金色的陽光千絲萬縷的傾瀉下來。
墨婉扭頭,撞見了庹鶩闊深邃飽滿情深的雙目,整個人僵在船頭。
突地,穿猛烈的一晃:「啊!」
墨婉險些掉入水裡,庹鶩闊疾步過去,一把將墨婉摟住,和著金色的陽光,墨婉雙面緋紅一片。
庹家
劉瑞希憑藉著自己肚子裡的孩子,越發的驕縱蠻橫了,但是在尹碧華的面前最會討乖了。
素日裡,在老太太面前,劉瑞希永遠是恭恭敬敬的,偶爾瞧起來反倒是李連芳刁鑽蠻橫了一些。
尹碧華也對劉瑞希格外的關心了些,畢竟她肚子裡的孩子是庹家的子嗣。
李連芳近來,總是怨氣鬱結,日日不能安睡,雖然庹鶩寬偶爾會前來梅香閣小住幾日,但依舊覺著心裡不踏實,若是劉瑞希誕下了庹家的長孫,那麼她大太太的位置也就不保了,而且庹家的家產幾乎大半兒都會落到劉瑞希手上。
李連芳想起好些日子沒有回娘家了,便跟尹碧華商議說是想自己的母親了,要回娘家瞧瞧去。
其實尹碧華都瞧在眼裡,看著李連芳就想起了當日的自己,也就應允了,還讓她多住幾日再回來。
李連芳的父親是江南有名的生意人,李家專做米糧生意,在江南名氣也是響噹噹的。
「連芳,你怎麼回來了?」李連芳的母親正在大廳坐著,瞧見自己的女兒突然出現在自己跟前兒,甚是訝異,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娘,數月不見,你又憔悴了些許。」李連芳瞧見了自己的母親雙目溢滿了淚水,連忙伸手攙扶著去。
「女兒啊,怎麼瘦了?」
「娘,去你屋裡說話去。」李連芳小聲道。
李府宅院裡的陽光一片燦爛,大廳邊旁的春茶花微微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