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7章 番外 文 / 楓葉蕭蕭
太聰明的人往往都很寂寞。而寂寞久了,便會瘋狂。
傑索家的年輕首領便是這樣一個自私的瘋子。
這是黑手黨內部流傳的,關於白蘭傑索此人的評價。
很犀利,同樣也很中肯。更何況,在他還沒有成為黑手黨之前,就已經有人這樣評價過了。
花衣,古屋花衣。
白蘭又輕輕念了一遍這個名字。
說不上是什麼心情,又或許只是個下意識的舉動,彷彿每多念一遍,就能更融入骨血深處一層。
明明是想將她留下的,為何卻又親手將她送走了呢?
果然,這絕對是世界毀滅的徵兆吧。
昏暗的下水道裡,白蘭摸索著從口袋裡掏出一袋棉花糖,隨手拈起一顆塞進嘴裡。口腔裡的腥膻還沒有散去,和軟膩的甜味糾纏在一起,拌著空氣中的渾濁,混合成一種說不出的味道。
人的一生,究竟有多少種活法?白蘭並不清楚,他唯一知道的是,自己絕對是活得最枯燥乏味的那一類。
經歷太多,看得太透,一切就變的有些虛妄。甚至連本身的存在,都變得太不真切。就像是在玩一場大型的人生模擬遊戲,他是玩家,其他人則是系統設定好的智能npc。
厭倦了,膩煩了,最終還能剩下什麼呢?
白蘭有時會這樣問自己。
直到某一日,他看見了古屋花衣。
那時候他剛剛下課,正準備回去繼續完成那份冗長的學期報告。結果沒走幾步,便看見了和入江正一坐在一起的少女。她有著東方人特有的精緻五官,髮色卻是連西方人都少有的水銀色。混血兒在美國很常見,漂亮的更是不少,所以白蘭根本沒有放在心上,只當是自己那個呆萌室友的一場艷遇罷了。但當他走過去準備揶揄一下對方時,卻在瞬間改變了想法。
因為他看到了一雙眼睛,一雙像血液般絳紅色的眼睛。
不知道入江正一跟她說了什麼,少女原本半瞇著的眸子忽然睜得大大的,有些訝然又有些懊惱,或許還夾雜著一絲自暴自棄的懊惱。
僅僅一個眼神裡,怎麼能包含這麼多的情緒?
白蘭一直聽說有些人的眼睛會說話,以前並不相信,今天確實真真切切的見到了。陽光透過樹蔭折射進去,反射出一種似金似銀的魔幻色彩。他忽然想起一句挺有哲理的話:所謂一見鍾情,其實並非一眼就愛上。那只是一種感覺,一種……就是她的的感覺。
一見鍾情什麼的,白蘭嗤之以鼻。他之所以會想起這句話,只因對方給他的感覺,有種詭異的熟悉感。
至於原因——
「花衣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吧?」
她當時的反應是什麼來著?白蘭歪頭想了想,好像威脅要咬死他?
沒有一絲被戳穿的恐慌,也沒覺得他這句話究竟有多驚世駭俗,甚至連個誇張的表情都沒有,只是略微挑了挑眉,淡定的完全不像一個正常人。
而事實證明,她的確不是什麼正常人。
「吸血鬼?」白蘭有些詫異,這個答案比他想像的還要出人意料。
「別露出那麼一副沒見過世面的蠢樣好嗎?」
「我想,這種世面大多數人應該都沒見過。」微微斂眸,白蘭不著痕跡地收回視線,笑的一臉無辜:「像是做夢一般呢。」
「好說,讓我咬一口就知道是不是真的了。」少女勾了勾嘴角,小巧的尖牙若隱若現,帶著一點點毫不掩飾的不懷好意。
她明明笑的那麼張揚純粹,但白蘭卻從她的眼底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一模一樣的的冷漠與疏離。他們,是同一類人。
……這不是錯覺。
白蘭的全部視線都被這個突然介入他生活的吸血鬼小姐吸引了。或許一開始只是好奇,又或許只是想給這枯燥的生活來一劑調味。但久而久之,調味放得多了,也會慢慢變了味道。
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心情就變了呢?
從得知她會離開這個世界開始?
從第一次被她咬了開始?
還是從最初的最初,那個絢爛午後的驚鴻一瞥開始?
白蘭輕歎了一口氣,卻一不小心被還沒來得及嚥下的棉花糖嗆了一口。他忍不住摀住嘴,劇烈地咳嗽起來。好不容易用火炎止住的傷口又重新崩裂開,帶著陣陣撕心裂肺的劇痛……好似身體裡有什麼東西被硬生生的剝離出去,想要伸手抓住,最終卻因找不到目標而只能無奈放棄。
就像是這些年的他,一直以來追求的,都只是個看不見摸不到,自欺欺人的虛妄罷了。
隨意地用袖子抹掉嘴角滲出的獻血,白蘭頹然地靠著牆壁滑落在地。
其實,喜歡這種情緒,就像是毒品。沒有接觸過的人,永遠不會理解那種瘋狂和痛苦。
當這種感覺已經成癮,隨著血液滲入骨髓時,再想抽離還能嗎?還來得及嗎?
不能吧。
早在不知不覺中,
,每一個『親愛的』和『喜歡』,都已經不再是單純的調笑。只是,這其中的認真,除了他自己,又有誰知道呢?
又或者,連他自己,也真的知道嗎?
「並不是這個世界不容你,而是你不想融於這個世界。」
古屋花衣說這句話的時候,白蘭剛剛目送切爾貝羅離開,鬼迷心竅地宣稱自己要做新世界的卡密sama。
他笑的無比得瑟,卻並不是在開玩笑。
古屋花衣知道。
所以這句話,既說給白蘭聽的,又何嘗不是說給她自己聽的。
「小花你沒有學哲學真是可惜了呢~」當時白蘭只是愣了一下,便隨意地岔開了話題。
「誰說沒有,我選修了一年。」少女白了他一眼,隨口說道。
「誒?!」他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信息:「小花不是理科生嗎?」
「理科生怎麼了?對於醫生來說,哲學很有用的。」
「比如?」
古屋花衣瞥了他一眼,嘴角的戲謔怎麼也掩飾不住:「比如開導病入膏肓無可救藥的人時。」
「……總是坑我你很開心嘛?」
「誰讓你自己願意往下跳。」
「……」
「怪我咯?」
當然不會,因為他的確無藥可救。
那天的談話古屋花衣很快便拋諸於腦後,並沒有將白蘭的豪言壯語放在心上。理想這東西,可以分享,但也僅限於分享。無論成功失敗,都跟她沒有任何關係。
可白蘭並不是這麼想的。
他想將古屋花衣留下,想讓她陪在自己的身邊,想讓她看到自己站在頂端的那一刻,還想……
如果說妄想是貪婪的源頭,那麼這種貪婪對於他來說,已然成為一種執念。
——在他親眼看著古屋花衣掉下去的那一瞬間。
有些感情,在開始的那一瞬間,便已經悄然結束。
同樣有些感情,在自以為放下的同時,其實掩藏的更深。
白蘭一直以為自己屬於第一類,過客而已,過去的便忘記了,沒什麼記住,也沒什麼值得懷念。
但事實上,當他在彭格列基地再次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時,驀然發現,說永遠比做容易。
尤其是自欺欺人的時候。
好久不見。
時隔幾年,看著依舊沒有任何變化的少女,白蘭很想這麼說。但當他看到對方眼中的驚訝,和隨即蹦出的三個字,白蘭再也笑不出來了。
她居然問他……你是誰?
無論是真話還是假話,對於白蘭來說,都沒有任何探究的必要了。
在這個世界,第一個認識你的人不是我;最後一個送別你的人也不是我;甚至當你再度歸來之時,第一個找的人居然還不是我。
究竟是不想,不願,還是已經徹底忘記了?
自己一直以來的執念,在對方眼裡,居然什麼都不是。
這樣就能放下了吧。
怎麼可能。
憑什麼你可以如此隨心所欲的想來就來,想走便走。
憑什麼你可以裝作什麼都沒發生一樣若無其事。
憑什麼她可以比自己更隨心所欲薄情寡義。
憑什麼?憑什麼!
白蘭從來就不是一個大度的人,恰恰相反,他心胸狹隘且自私自利。看著從傷口處流出的血液,鮮紅的有些刺目,粘稠得令人有些反胃。
他卻笑了,笑得比任何時候都要妖孽。
不認識我?沒關係。
你的本能認識我就夠了。
不愛我?沒關係。
我愛你就夠了。
只是,你別想再離開。
結果,還是讓她離開了,而且是自己親手送走的。真是一記響亮的耳光,抽的他連小命都差點交待進去。
來了麼?
白蘭抹掉嘴角殘留的血跡,對著虛空抿起嘴角。下水道裡氣息雖然不怎麼好聞,但偏低的溫度多少能幫人提神。他不知道自己最終能做到怎樣,但絕對不會讓對方好過就是了。
——傑索家族的首領從來不吃虧。
這同樣是黑手黨內部廣為流傳的血淚教訓。
下一秒,幾個人影憑空出現,赫然就是那幫想要他們命的追擊者。
確切地說,是想要古屋花衣的命。
真好呢,在最終的最終,守護你的不是別人,是我。
是白蘭傑索。
這樣,便不會
再忘記了吧。
即便這個世界毀滅,即便我不再是那個唯一。
我身在地獄,卻從未嚮往天堂。
如果最終的結果注定是毀滅的話,那多少要拉點墊背的不是?
白蘭笑著發動了自己的能力,從未像現在這般平靜地面對死亡。
只是,還能再相見嗎?
還能再相見吧。
一個世界的湮滅,就像鎖鏈突然截斷了一環。另一個世界,整潔明亮的辦公室裡,白蘭傑索翻閱件的手忽然頓了一下。
啪嗒——
一滴水自臉頰滑落,滴在潔白的紙張上,暈染開來,頓時模糊了字跡。
他怔了一秒,下意識地抬手。在即將碰到臉頰的那一剎那,卻又改變了想法,直接拿起一包還未開封的棉花糖。
像往常一樣撕開,拈起一顆塞進嘴裡——
當時間變成距離,當空間變成阻攔。
原來,世界很大,我們很小,人生很短,未來很遠。
錯過的一瞬,會不會就是永遠的天涯。
作者有話要說:1.最近萌上了這種敘事手法
2.白蘭的番外也是突然想出來的,主旨大概是『千萬個我都愛你,最愛你的是回憶』,或者『會有別的我替我愛你』……類似這種感覺……【喂
3.於是就這麼大結局其實也挺好?【別鬧
4.說實話以白花花為視角其實挺難為我的,畢竟變態的心裡實在是有點難以揣摩_(:3)∠)_
皮了個艾斯:突然發現從麻雀那開始,無論男主還是男配,我都習慣性的喜歡虐白花花,這是我的錯覺嗎?
又及,這次是真的要暫別家教了。獵人卷都碼了大半章還特地跑回來補番外,白爺你感受到我對你的愛了嗎?!!【並不
最後,感謝瑪呀妹紙擼的小條漫~萌cry各種把持不住~~╭(╯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