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5章 文化交流(下) 文 / 蔣牧童
「你傻啊,這事傳的這般廣,到時候只怕我同窗也會去的,你肯定被拆穿,」謝清湛在得知她的想法後,恨得牙癢癢,這麼大的事情居然不帶自己去。
謝清溪苦著臉說:「那怎麼辦,我還準備到時候讓他們沒臉呢。」
謝清湛挖苦地看了她一眼,就這智商還讓別人沒臉。
於是他說道:「你先前不就是假扮咱們家的小廝,如今繼續假扮便是了。到時候咱們家一個小廝學識都比他們好,只怕這幫再不敢在背後說大哥哥和二哥哥壞話了。」
雖然謝清湛比較想弄死謝清溪,但是如今外敵當前,他還是比較想弄死那幫詆毀自家哥哥的人。
既然假扮不了謝清湛,她自然還是得老老實實地做個謝家小廝。
待謝清溪到了永安亭的時候,才知道蘇州府的人消息竟是這樣靈通,他們剛一到這永安亭便看見周圍早聚集了不少等著看熱鬧的人。當然兩大才子對決,這可實在是太有看點了。
謝清溪就那麼掃視了一圈,這才發現,像自己這種過來充數的可不在少數。她不過一眼就看見了秦家姐妹,還有駱家姐妹,就連上次同她相談甚歡的顧蕊也在。不過在看見沈寶珠的時候,謝清溪翻了下眼睛,她一個盲來湊什麼熱鬧嘛。
古有雲,君子有六藝。若是今日只淡淡切磋詩,那未免也太單調,而且不僅顯不出才子的聲名,反而只會讓人覺得這人不過是個只會讀聖賢書的書獃子。以胡閔這種自詡才子的人物,自然不會願意落得這樣的名聲。
於是他爽快地答應了三場比試的要求。
既然他已經一腳踏進坑裡了,謝清溪自然不介意再坑他多一點。而謝清溪在帖子上也寫出了,三場比試中,前兩場分別由雙方分別出題,若是要進行最後一場,便隨意指定現場一人出一個題目,兩人在一炷香內做出一首詩,至於如何評定可現場商議。
當然這最後一場,又是謝清溪坑胡閔的。
反正謝清溪就是抓住了胡閔人死要面子的特點,別問為什麼她大哥哥沒那麼要面子,因為節操對於她大哥哥來說,就是隨便掉的。
謝家一行人到了亭子內時,周圍原本還嘰嘰喳喳的圍觀人群,瞬間就安靜了,實在是太養眼,太震撼了。
謝清駿、謝清懋、謝清湛,三人各穿著一身錦袍,雖樣式款式皆不同,就連各自腰間佩戴的玉珮都每一處相似的,可任誰看了都覺得這才是應該是一家人。三人瞬間在樣貌風華氣度上壓倒性地贏過對面了,就連最小的謝清湛嘴角微微含笑的模樣,都讓旁邊那些女扮男裝的小姑娘們,忍不住摀住小嘴倒吸一口氣。
「謝公子,真是久聞大名,」胡閔沖謝清駿行禮,只是那態度可是別有一番的高傲啊。
謝清駿手握一把折扇,原本扇子只是捏在手上,可他卻在胡閔說完話後,霍地一下打開折扇。這回站在三人身後的謝清溪,真的聽到旁邊有男人說,大公子果真是好儀態。
她居然都不知道,自己大哥哥還有這麼騷包的一面,虧她以前還一直覺得拿折扇的男人,是悶騷呢,結果她大哥哥這是明騷啊。
只見謝清駿頭戴玉冠,一張白皙卻英俊逼人的臉微微側著,嘴角含笑說道:「胡公子,你應該叫我一聲謝大公子。」
此時點燃的香已經被擺放在涼亭的石桌上。
謝清溪垂眸看了一眼那香,出題:「一葉孤舟,坐了二、三個騷客,啟用四槳五帆,經過六灘七灣,歷盡八顛九簸,可歎十分來遲。」
此對一聽便可知道,對子從將從一到十之數都包含了,若是要對下聯的話,自然是要從十到一。
旁邊不少人已經顧不得叫好,紛紛都在想這下聯。
胡閔自然也知對方一上來就毫不留情,出的便是這種難對。於是他也收起了輕視之心,便認真思索這下聯。
倒是在謝清溪身後的謝清駿,頗為悠閒地看著。旁邊的謝清湛略傾了下身子,靠在他二哥的耳邊問道:「二哥,你想起下聯了嗎?」
就在謝清懋要說話間,胡閔開口了。
他盯著謝清溪將下聯道出:「十年寒窗,進了九、八家書院,拋卻七情六慾,苦讀五經四書,考了三番二次,今天一定要中。」
胡閔思索這對子的時間,可比方才謝清溪用的時間。不過旁人還是連聲叫好,畢竟這樣的難對要在這樣短的時間內,不僅要對出來,還要對的極其工整確實是難得。
誰知謝清溪卻淡淡一笑:「妥帖。」
「什麼妥帖,」本該胡閔出題了,不過他聽見謝清溪的話後,眉眼一愣問道。
謝清溪笑呵呵地看著他:「我說此下聯配你,倒是妥帖。」
「你……」胡閔一怒。
可圍觀的人卻哄然大笑起來,這其中不乏別的書院的人。平日白鷺書院的學生便高人一等的模樣,這個胡閔更是不可一世,如今見他當眾被人嘲笑,笑的格外開心的人,可不在少數啊。
「胡公子,該你出題了,」謝清溪好意提醒。
胡閔一甩袖子,一腔怒氣只得悶在心中。待想了會他便出上聯:「一對船兒紮港灣一船秀才一船官。當官本是秀才作先做秀才後做官。」
眾人剛聽了上聯,正有人說了聲『難』。
誰知站在胡閔對面的那個不過□□歲模樣的小廝,張口就來:「兩個女人一樣長一個女兒一
個娘。為娘本是女兒做先做女兒後做娘。」
她這麼一說,倒是讓原本有些安靜的周圍,一下子喧囂起來。
這實在是太過逆天了吧,不說胡閔這上聯是真難,便是一般的上聯,也沒這麼快便能答出的吧。這可不是一般般地才思敏捷啊,當然要是沒淵博的知識支撐,更是不可能的。
此時別說圍觀的人了,就連胡閔身後看對面這小廝的眼神都變了。更別提看向身後那三位謝家少爺的眼神了,連自家一個不過□□歲的小廝都這麼厲害,那這三位少爺又是何等的驚才絕艷啊。
要知道這裡面富家公子不在少數,身邊有小廝的更是多。別說是對對子了,一般人家的小廝就連字只怕都認不全。有些會認字的,那也決計不可能有眼前這人的才學。
眼看著這一炷香已經燒沒了半炷,此時又輪到這小廝出題了,若是她能出一難對,一舉難倒胡閔,那這局可就贏了。
不過越是到了這個時候,謝清溪反而越發地坦然,當初她既然能誇下海口,自然便是有必勝的把握,
這對對子靠的就是知識面的廣闊,於是她出了一道上聯:「如來說般若波羅蜜,經典所在,則為是塔。」
這一則是浙江七塔報恩禪寺門口的對聯,作為對子社團的主力干將,謝清溪當初每到一處旅遊,要是見到這種名對,是一定要記住的。
如今倒真是派上用途的時候了。
此對乃需要引用佛教經典,若是涉獵不廣的話,此對也有些難處。雖說胡閔看書的範圍若是比一般學子自是廣的,可都是熱血青年,誰沒事去翻佛經啊。
不過此時香已經燒到了三分之二處,他若是再想不出來,這壓力可就在己方了。就連身後的謝清駿都撫著扇子,若是這個胡閔故意拖延,到香要燒完時說出答案,再出一題給清溪,只怕清溪堪憂啊。
但謝清溪能有這樣的表現,別說是謝清駿沒想到,就連平時跟她關係最親密的謝清湛都被唬了一跳。他最不學無術的清溪兒,如今也要成了大才女不成?
謝清湛表示,現實變的太快,我好生難過。
就在香又燒了一會,眼看著便只有四分之一的時候,旁邊圍觀的人已是等的不耐煩。其實看到這裡,誰都能看出,胡閔已是強弩之末了。
不過就在眾人要起哄時,就聽胡閔開口了,他緩緩道:「眾生發無上菩提心,佛法增益,乃報佛恩。」
謝清溪抬頭看了他一眼,並未說話,只等著他出題。
胡閔這會思慮了一番後才緩緩道:「黑不是,白不是,紅黃更不是,和狐狸貓狗彷彿,既非家畜,又非野獸。」
這一聯乃是先前胡閔等人作詩時,一人從家中所帶而來,聽說乃是他父親在某一處得來的絕對。不過這上聯可又不僅僅是上聯啊。
謝清駿一直在悠閒地摸著手中扇骨,可在聽到這上聯時,卻突然臉色一凜,懶散坐著的身姿總算微微繃直。
旁邊的謝清懋也輕聲:「大哥,你也覺得這聯難?」
「這上聯並不僅僅是上聯,還是一道謎題,」謝清駿開口便道。
因謝清駿離身後圍觀的人有些近,他同謝清懋說的話,自然被旁人所聽見。這會有些不明白的人才被點醒,這未免也太難了些,不僅僅要對下聯,還要猜謎,更關鍵是這下聯的字謎也得對得上上聯。
在場人或許也有人能對上的,可要是讓他們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對上,只怕大部分的人都要搖頭,難,實在是難。
謝清懋略有些擔心地看著前面的小人,此時她只盯著面前一直燃燒的香火。
就在眾人以為,這小廝要輸了,不少人都惋惜地很,更是有人連連歎氣。畢竟一個解元贏了個小廝沒看頭,但是一個小廝若是贏了一個解元,那可是天下的熱鬧。
這世上永遠都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
「詩也有,詞也有,論語上也有,對東西南北模糊,雖是短品,卻是妙,」謝清溪說的雖慢,可說的卻格外清楚。
當她說完,就連身後的謝清駿都忍不住道一聲:「好。」
謝清湛年紀還小,這等難對的對子,平時壓根見不著,這會還有些雲裡霧裡呢。
於是謝清懋便解釋:「胡閔出的上聯本就是一字謎聯,他上聯是黑也不是,白也不是,紅黃也不是,而根據黑白紅黃青五色便可知,缺的乃是青。至於後面的那句和狐狸貓狗彷彿,說的乃是犬字旁,兩者相合便是此上聯的謎底『猜』字,此字正應了最後那句既非野獸,也非家禽。」
謝清湛又細細品味了剛才謝清溪對的下聯,他本就聰慧,如今又經謝清懋上聯的提示,便說道:「可六妹……六兒的下聯裡的詩也有,詞也有,論語上也有,指著的乃是言字旁,對東西南北模糊,指得乃是迷,兩者相扣合上乃是『謎』字,而最後那句雖為短品,也為妙,也確實扣上了這個謎字。」
旁邊人聽了他們的解釋,這才明白,一個對聯之中竟是有這等妙趣,既是將兩字拆開隱與一副對聯之中,而這對聯不僅對仗工整,又是一副謎面。
妙,妙,實在是妙。
「咱們六兒如今可真是刮目相看啊,」謝清湛忍不住感慨。
胡閔在聽到她對出下聯時,先是臉色一白,就見她臉上慢慢浮起一絲笑意。此時胡閔才想起,先前是他先出了的上聯,既然對方已將下聯對上。那現在就是對方出上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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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只聽謝清溪不緊不慢地說:「既是最後一聯,便來個有趣點的吧。」
「寂寞寒窗空守寡,」謝清溪出了上聯。
只這上聯一出,旁邊早已經被這麼一場妙趣橫生精彩絕倫的比賽,弄得熱血沸騰的圍觀群眾,終是忍不住了。
這上聯咋然聽了倒是簡單,可細細推敲,卻可知這上聯字字都嵌有同一偏旁,而聯中那孤寒寂寞之意能沁入人心。若無神來之筆,別說是一炷香,只怕一天、一月、一年都未必能想到合適的句子。
此時那燃燒的香卻是漸漸要燒到頭了,胡閔此時已不僅僅是面色發白了,他手掌微微顫抖,緊緊捏成一個拳頭。
謝清溪慢悠悠地盯著面前的香,就等著它燃盡了。
於是就在眾人的期待下,那柱香終於燃燒殆盡,連最後一點火光都熄滅了。
於是謝清溪一抱拳,客氣說道:「胡公子,承讓了。」
她說的真誠,可是對面的人看她卻是異常不順眼,只覺得這小廝在挑釁。於是其中一人狠厲道:「猖狂什麼?只怕這上聯是你不知從何處瞧來的吧,別說是胡閔對不出,只怕連你自己都不知吧。」
他不說還好,一說便落了下乘。要說這對聯的難易,胡閔先前那道字謎聯可也是一點都不簡單,但謝清溪就是對上了。如今謝清溪出了一對聯,既然胡閔沒對上,那他便就是輸了。
「這又何難,」只聽從外面傳來一疏朗的男聲。
待眾人回頭,就見一玄色錦袍男子騎在高頭壯馬之上,一張臉雖普通,可身上的氣勢卻十足的驚人。他勒著韁繩,本站在他面前的人趕緊退讓開,眾人避開一條道,便讓他騎著馬走進了涼亭。
「惆悵憂懷怕憶情,」只見這男子高高在上的看著那個,先前逼問謝清溪的男人,朗聲道。
眾人一聽竟是有人將下聯說出,再細細一推敲,竟是格外的工整。
胡閔一見有人居然真的對不出來,那臉色當即白了又白。
於是謝清溪這會是真客氣問道:「胡公子,不如咱們便休息片刻,再行第二局。」
胡閔朝她望了一眼,又看了眼身後的謝清駿,突然說道:「胡某技不如人,自當認輸。這餘下的也不用再比了。」
「唉,怎麼不比了。」
「這就認輸了?也不太像話,虧的他還是解元呢。」
「沒想到堂堂一蘇州解元,竟輸給了一個小廝,可笑可悲可歎。」
謝清溪沒歡呼,只走到接替上,高高地仰起頭看著馬上的人,突然歎道:「師傅,你再不回來,我都要忘了你長什麼樣子了。」
林君玄從馬上跳了下來,對著她的額頭,當即就是一個板栗,他怒道:「一個孩子家家的,出什麼上聯不好,非出這等淒淒慘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