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2章 文 / 一串葡萄
一夜過去了,當天色微明,經歷了一夜摧殘的安固鎮沐浴在朝陽之下。
鬼魅雖被驅除乾淨,但安固鎮上損失嚴重,許多人都被黑霧包纏,最終血肉被啃噬,死狀淒慘,尤其是張府,裡面的家僕大半都沒了,而張府的主人更是沒剩幾個,唯一一個活下來,身體俱全的張府主子就是那傻了的小少爺。
說起來也是奇怪,這少爺以前雖傻,但好歹會說話能跑能跳的,可如今,竟只剩下個軀殼,一動不動,若不是還有呼吸能證明他是活著的,他們定會以為這小少爺是死了的。
張府沒了主子,失了主心骨,而那小少爺有形同如無,還需人照顧,根本管不了府中大小事物,這個張府算是垮了。
俞雲言的身體雖受了重傷,但在靈鶴道長餵了他幾顆丹藥後,他平復了一下氣息,便告訴了慕懷玉那擄走葉定榕和追風的黑衣人的模樣,又將葉定榕和那人的對話一字不落地告訴了慕懷玉。
慕懷玉聽了俞雲言的話,緊抿著唇,臉色很不好,他猛然轉身,一揮手便帶著弟子們回流雲宗。
慕懷玉的目光暗沉,心道那只殭屍果真有問題,現在惹來禍事,榕榕這一失蹤不知會有什麼危險。他的心中焦灼,可惜他並不知曉那人將他們帶去何處,只得將弟子們先帶回去在作他法。
想到這裡,他的心中一緊,便不由加快了速度。
其言很不解,小跑著跟著他家師傅,「師傅,我們為什麼要回去,師姐不是還沒找到嗎?難道我們不繼續找了?」
慕懷玉步履生風,道:「你師姐是被人帶走了,不知去向,我們先將人帶回流雲宗再去救她。」
衛麟聽著這話,一邊擺脫那個扯住自己衣擺的小豆丁一邊瞇起眼睛笑了起來。他自從來了流雲宗,好久都沒有出去過,只覺得枯燥無聊,這下可好了,又有機會出門了。
身後是俞雲言歉疚的目光,他那時因為身受重傷鬼魅纏身而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著燭陰煉魂鼎最終練成,看著受傷的葉定榕和那殭屍被黑衣人帶走。
靈鶴道長何嘗看不出他眼裡的歉意?安慰道:「你也別太自責,為了這事你也差些送了命,他們被擄也不是你的錯。」
俞雲言只歎了一口氣,並未說話。
二人相對無語,正在這時,靈鶴道長卻覺得有個奇怪的聲音,他有些不太確定地問俞雲言:「雲言,你聽到了什麼嗎?」
俞雲言剛要搖頭,便忽然發現自己真的聽到了一個聲音,好像是「咚咚咚」的碰撞聲又好像夾雜指爪抓撓的刺耳聲音。
他看向聲音的發源處,似乎是房內的牆壁裡傳出來的?
靈鶴道長顯然也注意到了不尋常的動靜,上前貼在牆壁上細細聽著。
片刻後,他忽然重重推了推牆壁,而那牆壁竟應力而開,裂出個可供一人進入的縫隙。
更讓靈鶴道長驚訝的是,這個密室裡面竟然有個棺材,而那個聲音則是從這個棺材裡傳出來的?
這時一個小道士剛從外面回來,見自家師傅竟進了一個密室,不由好奇跟了進去,便見一個棺材,頓時心中一驚,「師傅,這這莫非是那個黑衣人留下來的?!」
靈鶴道長這時正在打量這個棺材,看到棺材蓋上那拳頭大的洞,聞言漫不經心道:「是啊。」
小道士一咬牙,慌忙出門找來了一堆法器,甚至還有不知從哪兒找來一盆狗血,都帶進了密室,累的氣喘吁吁。
「師傅師傅,您先等等,我把法器帶」之所以忽然消了音,是因為他看到他家師傅忽然就把棺材蓋子掀開了
靈鶴道長本是想探明棺材裡的殭屍是怎麼一回事,誰知他越靠近,裡面的殭屍越是不動彈。其實這很是稀奇,因為殭屍對活人的氣息感受最為強烈,況且又極具有攻擊力,只是這個棺材裡的殭屍明明嗅到自己的氣息,卻為何不激動,反而像是受了驚擾一般,不再發出聲音了呢?
莫非是這只殭屍道行極高,已具靈智,而這只是誘敵之策?
靈鶴道長在外面等了半晌,這棺材裡面的殭屍彷彿死了似的再沒有半分反應。到底死守不是他的風格,他手中捏了一個訣,一手猛然掀開棺材蓋。
然而在棺蓋落地的那一瞬間,正在捏訣以防不測的靈鶴道長傻眼了。
裡頭是一個殭屍沒錯,但是這只殭屍擠成一團在瑟瑟發抖,是青面獠牙的模樣,雖還存留著點人樣,但很明顯,這就是只殭屍啊!可是誰來告訴他,為何一隻殭屍會有一臉小媳婦兒樣的表情,這副表情完全浪費了它那副可怕的長相好嘛!!
這只殭屍發著抖看向掀開蓋子的人,片刻後彷彿才注意到這是個道長,從喉嚨裡掙扎著發出一聲嘶啞的悲鳴,眼中含悲。
半柱香後,靈鶴道長手中拿著張雪白的宣紙,上面是歪七扭八的黑字,雖有些難以辨認,但仔細看還是能看出來寫的什麼。
幾個道士圍聚在一起,對眼前發生的事有些不敢置信,誰見過殭屍寫字的?還一寫便是長篇大論。
靈鶴道長摸著鬍子,看看這隻小媳婦樣兒的殭屍,又看看這篇字,心道,不愧是個書生,寫的章果然又臭又長
「你真的是人?不,你真的是活人?」一名小道士在靈鶴道長看章時,偷偷問這只殭屍。
這殭屍忙忙點頭,眼中帶著淚意,可算是有人問他是不是人了,他簡直感動到快流淚了——如果他還有眼
淚的話。
靈鶴道長不是個有耐心的人,匆匆一目十行看完了,終於大致知道了這個殭屍想表達什麼了。
原來這殭屍說自己本是個普通的秀才,一次偶然被關在了墓室裡的棺材中,幾日後被人救出,可那些人卻並不是什麼好人,在問了很多奇怪的問題之後,便有人開始對他進行逼迫,讓他喝血還不給他飯吃,接著又給他吃了許多奇怪的東西,又不知對他施了什麼妖法,讓他變成這副人不人殭屍又非殭屍的模樣,最後則是一句:請道長救他!
五個字大而端正,筆墨濃重。
靈鶴道長的目光帶著探究,那人到底想幹什麼?竟做出這種有駁天理之事!
***
慕懷玉一行人回了流雲宗,他便找上宗主,稟明安固鎮發生的事之後,便提出要帶人去那亡命客一族,將他徒弟葉定榕救回。
慕懷玉這一派有師兄弟七人,除了一名三師兄早年離開流雲宗不知去向,還有六名師兄弟,其中二師兄便是現任宗主何百川,都是相當熟悉的師兄弟,幾人之間說話也並不客氣。
慕懷玉滿腔怒火,雖在徒弟面前能勉強壓住,但在宗主面前,卻毫不收斂,「師兄,那亡命客也太猖狂了,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將流雲宗弟子帶走,我決不能忍!」
宗主微笑安撫他,「師弟勿急,人自然是要救的,只是那亡客一族在何處我們尚且都不知曉,要如何救?不如先冷靜下來,我們好商量一下如何去救。」
慕懷玉也是一時心急,聽了這話慢慢冷靜下來,深吸一口氣,他坐回了椅子上,「好,我們便先商量一下該如何去救。」
王軼撇撇嘴道:「他們在何處我們都不知曉,我們該從哪裡開始?」他本是在藥廬裡摘花草,卻被宗主召集到這裡商討事情,心裡還惦記著藥廬那些沒被收拾起來的藥草。
「不知道他們在何處,我們便去抓亡客一族的人!他們不是經常會被人僱傭殺人?只要抓到了一人,便能知曉亡客一族到底是怎麼回事了。」慕懷玉道。
「那亡客一族的人來去向來無影無蹤的,甚少留下痕跡,我們要如何找到他們呢?」江蘺疑惑道。
「他們只要去殺人,必然是用的術法,我猜那些僱傭他們要殺的人一般都不會是無名小卒吧,況且他們殺人的方法還是很有特色的,很容易辨認出來。」
幾人商討許久,發現要想找到葉定榕,竟只有從亡客一族的人下手。
王軼奇怪道:「那亡客一族鮮少與我們有過節,此番帶走流雲宗的人,難道是不怕與我們為敵?」
「不,並不是鮮少與我們有過節,近幾年亡客一族的人碰上我流雲宗的人,時常有摩擦,雖沒鬧大,但小事故還是時不時出現的。」慕懷玉道,當初他在外雲遊時便碰上了那黑衣亡客,曾經鬥過一場,可惜因為偶然中斷,最終竟勝負未分。
「竟有此事麼,為何我卻不知?」何百川驚訝道。
「確有此事,我觀雲院弟子也遇到過這些,只是並不頻繁,我以為算不上什麼大事,便沒有稟報,是我疏忽了。」江蘺道。
「莫非是故意挑釁?」王軼瞇著小三角眼,提出了自己的猜測。
「這也不無可能。」慕懷玉點頭,他遇過的幾名亡客都不是什麼善茬,只覺得那些人永遠陰森妖邪,渾身透露著讓人不舒服的氣息。
何百川聞言皺起眉,道:「挑釁?我們兩派無仇無怨的,為何要挑釁?」
「怎麼無仇無怨了,擄走我們流雲宗的弟子,難道就不是結了仇?」慕懷玉冷哼。
何百川以拳抵住眉心,似在沉思,若是這亡客一族真的對流雲宗懷有不軌之心,他也絕不會姑息的。
何百川這廂思緒百轉千回,慕懷玉那廂又十分擔憂自家弟子,看師兄似乎在想事,耐不住性子了,便一錘定音:「抓個亡客而已,我帶著一名弟子去便夠了,今日便下山去找。」
說完趕緊招呼其餘幾個師兄弟一起退下,留下那一想事情來便全神貫注忘了身外事的師兄一個人,深陷沉思之中
***
慕懷玉出發時,身邊只有衛麟,身後是其言充滿怨氣的眼神。
師傅要帶弟子出門的話,那個弟子應該是他才對啊!!為什麼會是這個剛來的小師弟!!
什麼叫懷玉院的師弟們還需要他照顧!!他難道是奶娘嗎(眾人:沒錯),離了他懷玉院的小師弟們難道就會餓死了嗎(眾師弟:會)?!
總之這個新來的師弟,偷偷去找了師傅,以自己對外面十分熟悉的理由,長篇大論之後,竟搶了自己的機會,讓師傅同意他一起跟著去找師姐!
其言表示十分不能忍受,就算平時他們倆的關係算不錯,但是這次師弟做的實在是太!過!分!了!
他心中又是怒又是怨,肩頭蹲著的那隻貓頭鷹彷彿也有同感,這貓頭鷹的眼瞪得如同銅鈴一般,左看右看,引得一個十來歲的小弟子忍不住拿手去摸它,逗它。
鷹九被摸得不耐煩了,一口啄了過去,痛的小師弟哇地哭了起來。
其言滿腹怨氣還未散去,便忙不迭安慰哭的滿臉眼淚的小弟子,呵斥犯錯的鷹六。
瞬間便亂成一團了。
已經開始走遠了的衛麟回頭看了一眼這副混亂的場景,摸了一把冷汗,對俞雲言道:「師傅您看,這種場面我是絕對
對應付不來的,只有師兄才能將懷玉院照理好啊,因此讓我跟您一起去,留下其言師兄的決定,絕對是正確的沒錯啊!」
慕懷玉瞥了他一眼,雖然嘴上沒說,但心裡還真挺贊同的,其言這孩子,從來都能將懷玉院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條。唔,連做飯都是他一手操作的,若是帶走了他,懷玉院得亂了。
這麼一想,慕懷玉心道,其言果然是他不可多得的好弟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