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七十三章 文 / 古小七
「來了?」蒼老到幾乎辨不出雌雄的聲音從黑暗中突然的傳出,只覺牆角一處緩慢沉重的挪動著,虛弱的月光下隱隱的照出一個羸弱的身影。
「還有力氣說話,獄卒待你不錯!」慕容韶華冷冷譏諷著,一如既往。
「你,不知道嗎?」司馬萱似乎隱隱的笑出了聲,只是清亮的嗓音不再,沙啞如同破敗的鈴鐺,砸在清冷之中,讓人不舒服,「我還道是皇上慈悲,特意下旨讓那些個狗腿好生的照顧我的呢!」
「告訴我,羽兒在哪兒?!」慕容韶華低吼著,隱忍多時的苦悶迸發出來,雙拳緊握,他含恨的怒視著那抹人影,同樣的一句話,千萬遍的重複著,不差一字。
「有意義嗎?」泛白的聲線和著毫無溫度的月色奏響心中的無望,「沒有意義啊,她不會回來的……你怎麼不明白……」
「她被你逼走了!!她是被你逼走的!!」慕容韶華掌風劈過,一腿粗地圓木硬生生被截斷,鋸齒般的斷裂處延伸著參差的木刺,根根煩躁的尖銳。
「呵,緣分盡,邂逅前,莫怪只結半生緣,呵呵呵呵……」半癡半顛的嗔笑飄渺如煙,瘖啞不輕的語句殘破晦暗,讓慕容韶華的心更加不是滋味,他在恍惚詭異的吟唱聲中,心裡豁然清楚了一些什麼,他怔怔的看著又縮回陰影裡的身影,筆直的站在那裡,平靜下來,卻不想甜澀的回憶潮水般又一次將他完全淹沒,垂下眼眸,席地而坐。
歌聲漸漸在不覺中淡了下來,一道老舊堅固的牢欄,昏暗零星的燈火下,暗色的陰鬱覬覦著牢房內外兩邊微弱可憐的光亮,不知不覺的安靜平復了所有的衝動和怨怒,兩個人,相背著坐著,隔著這麼近,卻還是像隔著天涯海角那樣遙遠,可是,兩顆心,卻意外的都安穩下來,沒有愛而不得的悲怨,也沒有了渴望不可及的失落自憐。
「你在想什麼?」東方萱輕輕的開了口,仿若兩個深交的老友,偶遇一處,淡然的關懷。
「想羽兒。」慕容韶華苦笑幾許,沒有隱瞞,也遮掩不了聲音中苦苦的牽掛。
「哦?我也在想她,」東方萱也笑了,隱在暗處的她無法被看清,慕容韶華也並不打算去看,只覺那飄然過耳畔的笑意,沒有惡意。
「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慕容韶華漸漸放鬆自己,半瞇上的俊眸,遙遙的似乎又看到了那方紫色的面紗,和那雙讓他一見傾心的水眸,「她就已經是別人的妻子了,說來真是好笑,即使沒有看到她真切的面容,我還是不能克制的想要她,因為,她是最特別的,特別到只消一眼,就能夠讓連我這樣風流成性的男人都嘗到了什麼叫做相思欲狂。」
東方萱沉默著,似乎是在等著慕容韶華的後,若不是粗重的鐵鏈時而碰撞發出的生硬響動,她幾乎微弱到無聲無息的存在,慕容韶華幾乎以為她已經完全流失被黑夜所吞沒了。不過他依舊是沒有回頭,他不想看到她現在的模樣,平靜下來的他,清晰的知道他給她帶來了怎樣的折磨和苦痛,但他已經精疲力竭,自顧不暇,他分不出任何一點憐憫給她,更何況,就算他能夠這樣平靜的和她說這話如同如水之交的友人,並不代表他不再恨她,更不代表他已經原諒了她。他只是累了,他需要一個出口,一個讓他放心的安全的地方,來安放他瘋長的難過與痛楚。
「好在她還雲英未嫁,天才知道當時的我,對那個男人說出『不過是未婚妻』是,我的心中有多慶幸!老天到底還是待我不薄,讓我在最後的時刻,給我機會讓我挽留住她,我幾乎迫不及待了……」蒼白的面頰微微泛紅,慕容韶華的眸中溫熱了起來,冷峻的面上也自然的柔和,黑暗中的雙眸看的真切,無聲的啜泣著。
「所以,我要了她三個要求,縱是她聰穎過人,我也要套住她,牢牢的抓在手心裡,我要讓她知道,不論她飛地多遠,她都還是會回到我的身邊,」牆上的油燈猛的扭動了一下,似乎不知何處而來的風闖了進來,又悄無聲息地逃竄了去,慕容韶華頓了頓,稍稍偏過耳朵,聽著那邊似有若無的氣息,「以前的我,以為只有江山才是我最想要的,但是自那以後,我才知道,我真正希望的是什麼……」
「你不過是羨慕古璟信罷了……」發酸的微諷,虛弱無力的飄過來,扯痛了慕容韶華的心弦,他甫地一動,低吼道,「沒錯,我是羨慕他,我羨慕他為什麼能夠擁有那樣的幸運可以擁有她,他看向她時的目光,是我從來沒有經歷過的!」
黑暗中的身影輕歎一句,卻沒有責怪的意思,「你好自私……」
慕容韶華凝眉,剛要辯駁,卻聽到那似斷還連的沙啞聲音又緩緩響起來,「說起來,我也沒有什麼資格如此苛責你的,我們,曾是一樣的自私……」
慕容韶華濃黑的眉頭微微一動,曾?
「二十一個年華啊,匆匆地彷彿一閃而過,可我幾乎都記不清那些奢華的日子,我是怎麼一路而來地,但是,唯有一天,我曾發誓要用所有的心力去深深的銘記,可是現在,當我日日夜夜都躲在這黑不見底的角落的時候,很多感覺,我突然就明白了,那些徘徊著的不願放手的執念,已經都不重要了,也許也真的到了該放手的時候,只是,我很想找個人,告訴他,我心底珍藏的故事……」
慕容韶華心頭滑過一絲異樣,他本不想去聽的,可是那顫抖的字句,磨砂著他片刻平靜下來的心緒,他閉上雙眸,沒有言語。
可是,等了好久,沒有再聽見隻字片語,他驀地睜開雙眸,柔色的眼眸閃過一絲遲疑。
慕容韶華利落的起身,冷然的君王霸氣渾然天成,邁步將出,他還是頓了頓,沉聲道,「會有人,替你記住這個故事的。」
挺拔的背影很快就被昏暗的燈光搖散,灰暗的森冷地牢裡,不等那漸遠的沉穩腳步聲散
去,枯黃的火光便急速的冒出猩紅的焰色,霎時照亮了黑暗中蒼白幾近透明的容顏,無神的眸光如同凋謝的花瓣染上了污泥,蒙蔽了天地。烏色的唇瓣不甘的微張著,像是有著急於說出的千言萬語,被鎖在了唇齒間,黏膩的汗水乾涸在枯萎的花容上勾勒出道道黑色染泥雜血的印跡。
好不甘那……不甘嗎?
就這樣放手了,可你卻又不想死?!
何苦自欺欺人,回答我,你想不想死?
暈眩在抓不住的生命退去前瀰漫開來,紅色的光湧動著舔舐著被黑暗充斥著瞳孔,已經僵硬的手指不受控制的浮起,時明時暗的光暈中泛著慎人的慘白。黯淡的眸間或一輪,耳邊是極不真切的戲謔。
怨?好,很好!
我恩賜你怨,全心全意的去怨,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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