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 文 / 辛小森
江明在操場上晃著兩條長腿閒逛,不知道幹什麼。他其實也沒想一定要做什麼,就這樣漫無目的走,一直走,他覺得存在變得更確實。他想起了那些社會上的人,笑了笑,其實自己一點也不想和那些人在一起。他覺得那些人有時很可笑,大都是一群愛說大話的人,總習慣在說一句話時,以一句髒話開頭。明煩那樣的詞,會說「你嘴巴能不能不那麼臭。」他們縮縮頭,瞥視的說:「你他媽讀書人高。」這句「你他媽」,明總是一拳打上去。明一般只在特別煩悶的時候去找他們,做一些被認為正經人不應該做的事,如去酒吧喝酒,然後醉醺醺的從酒吧出來,混在一群牛鬼蛇神裡面,浩浩蕩蕩的在街上穿梭,老遠見到他們的人都躲了起來。其實如不是幫派之間的摩擦,他們也不會挑事。這種浩浩蕩蕩,也只嚇到膽小的女孩,懦弱的男孩,敏感的婦女。一般只限「嚇」。他們相當陶醉於這種效果,所以樂此不疲,時不時像鬼一樣在街上遊蕩,但這並不代表他們不幹壞事。
明兩手插在褲口袋裡,漫無目的地走著,臉上沒有出教室的笑容。明停了下來,銀杏樹正長的鬱鬱蔥蔥,「這裡就銀杏樹還透著點人性」他想。不知那個死了的人種的,真做了件好事。銀杏葉秋天到了,便會落葉,落得乾脆,一片也不留。那時聽人說,銀杏樹,一棵就是一棵,它的根上永遠也發不出新芽。當時也不知是真是假,就那麼死心的喜歡上了銀杏了。他還自己在院裡種了一棵銀杏。長大,讓他越來越不安,越來越害怕自己。突然他想去理個發。然後就去了「茗風」,開始,他也不知這兩個字放在一起到底有什麼意思,只覺得這兩個字放在一起聽起來有種「無可奈何,蒼白的感傷」所以就去了,老闆是一個高高瘦瘦的年輕男,話很少,不像其他理髮店,總是想盡辦法和客人說上話。整個過程都在安靜的過程中完成,明因此成了這裡的常客,但兩個人並不多說話。每次明去,他只是點點頭,示意他坐下,問「和以前一樣?」
「嗯」
和以前一樣就是他覺得怎樣好,就怎樣。明自己並不在意自己的頭髮一定要弄成什麼樣,不過他總會是他滿意。現在的金黃色頭髮也是依他的建議弄的,那是他少的對客人形象的評價。「染個頭髮吧。黑色讓你看起來很憂傷孤獨。」明看著留著齊肩長髮,染成淡黃頭髮的他,金晨,點了頭。想想,在那裡理發已經差不多年了。金晨的女朋友,兩人熱衷美發,省吃儉用的積了錢,因為錢還是只夠一個人去習,所以鍾絲就讓金晨去,說他腦比自己好,好後可以教她。她自己就在這裡理髮店邊打工邊,因為那邊生活消費貴,所以就不能和他一起過去了。她時時寄錢給金晨,把她寄的錢連同自己打零工的錢都存起來,等成後回去和鍾絲開店,但在他習第二年,鍾絲卻出事了。那天從理髮店回去,上被幾個人拖走了,不僅玷污了她,還為取走她的眼角膜而活生生弄瞎了她的眼睛,金晨知道後馬上趕回去,抱著心愛的鍾絲哭,鍾絲什麼也沒說,第二天就自殺了。她不想成為金晨的負擔。這是那次建議染黃發時,不知怎麼引出來的。「我總覺得我們是一體的」金晨那時說。「鍾絲是巴金的鐵桿書迷,最喜歡巴金的《家》。」「所以店名才叫』茗風』」明想。
「染回來,怎樣?」金晨問。
「你決定」明說。明想問一下為什麼?但覺得這樣做似乎不合適,就沒問。
金晨可能猜到明的疑惑,淺笑了。「似乎沒什麼效果,還不如直接的暴露出來。」
明又變成黑頭髮了。從「茗風」出來,明給家裡掛了個電話,告訴他們這幾天他要去外地。去五台山。
高二時,全班去秋遊,到一個鳥不拉屎,半天冒不出一個人影來的地方,羅山。不過,羅山頂卻有一座讓這窮鄉僻壤聞名的寺廟。這群生像剛從牢裡放出來,一個個瘋樣高興,就連平日一聲不吭的害羞男,說話能急死旁人的斯女,一下變得豪爽異常,大聲笑著,開玩笑,小啤酒還喝上了,更猛的,盡邀著下次改換白的。大家盡情破壞土地和諧,刨了一個又一個坑——燒烤。弄得這裡跟打仗似的。濃煙四起,很快這裡就變得烏煙瘴氣。人真的是世界上破壞力指數最高的物種了。掃蕩完草坪後,酒足飯飽,又起了新心思。來都來了,正所謂「到了廟門前,哪能不燒香。」搞不好,真保佑自己考上個清華北大什麼的。這一群人,又成為浩浩蕩蕩的香客隊伍,直向山頂進軍。老和尚看到這一群人,笑得像他身後的彌勒佛。
小對身邊和別人說笑的劉戀說:「施主,佛門境地,請勿大聲喧嘩。」劉戀從後給了他一拳。
人群很快就安靜下來了,從內堂傳來誦經聲,老和尚注意到孩們在聽誦經聲。微笑著說:「這幾天,五台山的師傅來這裡布道。」
明朝內堂走進去,他那一頭飄逸的金黃色頭髮引得老師父多看了他幾眼。明早就聽到這個聲音了。無法形容的感覺,一種前所未有的寧靜,讓自己一直惶恐、浮躁不安的心得到撫慰。誦唱的經拂過明,存在變得模糊,意識卸下所有戒備,盡自由的在星空飄蕩。明看著身著黃色袈裟的師父,口中飄出的詩淨化著塵世污垢。四周的空氣變得溫暖、寧靜。易秋也走進來,她感覺想哭。一直以來自己都像個機器人,生活就是今天對昨天的複印,明天對今天的複印。她多想做自己喜歡做的事,現實讓她膽怯,失去勇氣。原本喜愛的習也漸漸變成一種負擔,令人惱怒。不知不覺中突然發現自己變成那麼無能的人,不敢說話、不想說話、不會提反對意見、不敢休息、不敢玩…存在變得形如空氣,這不也正是自己所期盼的嗎?可是為何還是如此不舒服。她突然覺得自己累了,真的累了。為什麼自己的人生必須在勉強中過,因為不夠聰明。所以只能勉強自己比別人更努力。易秋覺得自己毫無青春可言。對她來說青春=眼鏡+檯燈;青春=快速削減的水筆+不斷疊厚的草稿本;青春=小時的睡眠+無盡的背誦、計算、考試;青春=四十五分鐘的飯盒+剩餘時間的桌椅;除此之外青春還能等於什麼?感到累了,可是心卻不那麼沉重了。當習慣了一個人的感傷,似乎正由於這種感傷才感受到存在,失卻
了那種感傷到更讓人感覺恐懼。易秋看到江明,她吃了一驚。江明完全不像那個聽著歌、打著瞌睡、抽著煙的他。多麼乾淨漂亮的男孩,應該一直都那麼乾淨漂亮吧。易秋想起了同樣有一頭金髮的小王。江明就像個安靜的王一樣站在那裡,專注的注視著那些師父,靜謐中溢出淡淡的憂傷。易秋趕緊走出去。
其他有的一些蕩到外面去了。從左側的石梯上去是玉皇廟。一些同正排在正殿前,等著輪到自己抽籤(真實亂來啊!)
「韻倩,你不會抽姻緣簽吧。不用抽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下下籤。不過別急,如果你考不上大,我勉強收了你。」小對站在旁邊的韻倩說。輪到小梅了。師父大概聽到小的話,看看他們,相當慈祥的笑了。
「越來越覺得老
師傅像彌勒佛,不會真是彌勒佛吧。」楚凡輕聲對旁邊的依依說。依依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易秋走出來,右側有一塊空地,中間有一個小塔似的香爐。從那裡往下看,易秋長長地舒了口氣。
回去的上,大家都奇怪安靜,也許是因為又要像沙丁魚罐頭一樣擠到那有稜有角的教室。想代數幾何、背英語、語、我國的國體、現在是怎樣變成的、、、、或許,大家又充滿各自的心事。
有人偶爾會提起那次秋遊,結果總被無數眼波仇殺,因為不敢分心。都到,忍一時,以後想怎樣放肆,就怎樣,所以現在拼了。幾乎所有人都忙得手不是手腳不是腳。
英語老師舉著試卷走進來。
小看了看張鑫的試卷,大笑。張鑫從後面跳起來,按住小的脖,兩人一起笑。
「你小,那天虔誠的跟什麼似的,還不讓我笑。菩薩也沒保佑你。」小笑著說。
張鑫又給了他一拳。
「死了、、、、死了、、」小求饒。
接著又說:「莫不你小那天燒的香變質了。」
全班都笑了。張鑫也笑了,笑著擦眼睛,好幾個人也笑著插眼睛。青春,我們的青春。有時感覺我們相隔的如此遠,有時我們卻緊密相連的分不清誰是誰。誰說我們是幸福的一代,我們有這一代的悲傷情愫。淚為何會止不住地流?
天後,明回來了。對他這種時不時的失蹤,大家都習以為常了。
「又去哪兒了?小日過得挺舒坦。」田明對明說,
他們這些人給這個「像垂死的病人的班級」注入了超強的活力細胞。不然也不知會否平添都少孤魂野鬼。
在你的身邊,有另一種與你生活方式完全不同的人,會起到某種正負相抵的作用。無論那樣活著,都可以。只要你盡力活了,都會成一種精彩。老校長也算做了一件好事,不過,教室一定要改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