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6章 番外 閹割-吃得苦中苦 文 / 墨魚仔1123
密閉蠶室中燭火晃晃悠悠透著橙黃的光亮,年僅十歲的榮軒仰面被牢牢綁縛在木椅之上,他光溜溜的雙腿叉開著,嘴裡被摁進一塊軟木塞子,頸項雖能左右扭動,他卻緊閉雙目不願張望。
左面是牆,右面有人正霍霍磨刀,不看也罷。
他本有個雖不富貴卻和樂融融的家,四年前卻遭逢巨變,父親、兄長、叔伯等人因莫須有的通敵之罪被斬首,而後阿娘、嬸嬸等人殉了情。
姐姐配沒掖廷為奴,自己也被判宮刑將入宮廷為奴,只因年幼怕受刑不過才□牢中暫候。
起初,得了貴人照拂的姐姐還隔三岔五的買通看守前來探望,給吃不飽穿不暖的榮軒帶些飯菜衣物,時時鼓勵他一定要堅強,事情還有轉機作為全家唯一的希望,一定要為了榮家好好活著。
一年前的除夕之後,姐姐卻再也沒在監牢中出現,看守說,她伺候貴人飲宴時被令當眾服侍數名醉酒的郎君,不堪受辱自盡了……
話雖如此,榮軒卻堅信姐姐是被活活折磨致死,她不可能拋下自己不管不顧。
沒了長姐的庇護他又年滿九歲,宮刑一事便再無法可想,榮軒雖年幼天資過人的他卻並非懵懂稚子,雖沒親眼見過如何行刑,他卻知道受了此刑之人有司馬遷,知道這是奇恥大辱,污及先人下絕後嗣。
也知「外腎為勢,宮刑男子去勢,喪失陰陽交*合能力」,然而,榮軒所瞭解的僅為書面常識,沒親身經歷過的人根本無法體會那種錐心之痛。
烈酒清洗之後,行刑者揪住榮軒男器,手腕一晃便用那柄透著寒光的彎刀飛速剜去了兩枚蛋丸。利刃割過時,他隱約覺得□一涼,當對方覆了一把草木灰上去之後,才慢慢察覺到一絲鈍痛。
片刻後撕裂般的銳痛自下方傳來,頓時激得榮軒圓瞪了眼眸,四肢抽搐、淚流滴淌。
他想要哀號、想要蹬腿掙扎,無奈手腳被緊緊捆縛絲毫動彈不得,只能咬著軟木塞低聲嗚咽,而後,他不由揚起頭顱一下又一下用後腦撞擊木凳,期望用別處之傷緩解□的痛。
正掙扎間,行刑者卻突然伸手按住了榮軒的額頭,見他死死摁在木板之上。
而後,此人緩緩道:「腎為身根,掘根自然其痛非常,忍得常人無法忍受之痛,才可有望出人頭地。去勢後挺過去的有十之七八,其中能做了官兒的不過一二。你是打算死或活,或者活得好?」
聽到對方所說,榮軒漸漸平靜下來,慢慢閉上眼努力放鬆身體,而後咬緊牙關一遍又一遍的默誦《孟子》:故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
如此,榮軒便在昏暗蠶室中住了足足一月有餘,時常見到有人抬走沒熬過去的孩童甚至少年,心中時而忐忑、時而慶幸、時而憤恨。
每每傷痛難忍時他便一篇篇的誦讀聖人名篇鼓勵自己,一遍遍地回憶抄家那日惡人們的嘴臉,反覆叨念害了父親與姐姐之人的姓名。
當然,榮軒也曾一次次地回想在家中時的歡愉日子,想著姐姐為自己做的各色糕點,伴著□猶如蟲蟻啃噬的酥麻癢痛,咀嚼嘴中發餿的飯菜,時常淚滿衣襟……
想到無辜遭罪的家人與自己,他無比痛恨那些始作俑者,因而面上表情總是陰沉沉的,又被偶爾來給他換藥的那人說了一通。
「這人啊,就得認命。宮禁之中不會笑的人活不長,若我這裡都熬過了反倒因脾氣不好送命,你說冤不冤?」他一面說著一面指向銅盆中的清水,叫榮軒自己看看他的面容究竟有多猙獰。
也對,哪個貴人願意提攜這麼個討債的小內侍?榮軒先是一愣,而後俯身一揖連連謝過對方提點。
那人擺擺手笑道:「幾年前就有人為你給我送了禮,姓葉的,收人錢財自然也要做些好事。」
三月之後,終於得見天日時,榮軒走出蠶室沐浴在陽光下忽地展顏一笑,竟如春花般燦爛。
那時的他並不知曉艱難的日子才剛剛起步,只憑著一股韌勁兒堅信自己能走到最後走得最好。
直至臨近成年,榮軒才真正體會到「去勢」與一個男人而言是如何的痛苦。
終身不可能有血脈子嗣,面上無須還聲音陰柔,旁觀嬪妃侍寢時心中明明躁動不安,不中用的身體卻起不了一丁點兒變化,又因容貌俊朗還常被年長的妃嬪和宮女挑逗,他更覺厭惡無比。
弱冠之年,榮軒改了自己姓氏為段,學著尋常男子壓低了聲音講話,聲線卻依舊清朗無比;他努力修習弓馬,不願如旁人那般變得癡肥白胖,卻不知練出健碩身材能有何用。
一夜又一夜,孤枕難眠卻連自己舒解一番也無能為力,體會不到何謂人間極樂的歡愉,也尋不到真心相待的家人,還時常被士族官員暗地嘲笑。
漸漸地,復仇有望之後,榮軒突然發覺自己在幾年之後很可能會失去活下來的意義,滅了仇人後還能做什麼?
不,不能如此消極,錢財、權勢、享樂、口腹之慾……總能找到合意之處好生努力,必須找到!
不能太早去那陰曹地府,絕對不能。但願待我離去時,父母、兄長和阿姐他們都已轉世輪迴,今生永不相見……
作者有話要說:話說,吃苦也是一種,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看了這章,就知道榮軒一定會對錦繡好,是吧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