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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06 猞猁猻 文 / 林憶

    006猞猁猻

    城牆,是一座城池的堅固堡壘。在一個國家的首都,它更是象徵著一個國家的興衰。城牆破,國亦破,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此時的中年男子站在觀望台上,明晃晃的龍袍道出他的身份。此人正是翽鷙國的君王——魏宗。

    而站在魏宗身邊的那個衣著一品官袍,手拿權杖的,便是翽鷙國的國師,方為忠。

    方為忠今日一早來到宮裡,魏宗念著其愛子也在出使隊伍中,便准許他來到天子的觀望台上,等待著太子歸來。

    身為國師的方為忠站在這觀望台上也有多次,只是這一次是借自己兒子的光,這是他怎麼也沒想到的。

    「為忠,這次出使他國,天奇立下不小功勞,你們方家果真不讓朕失望。」

    「陛下,犬子年齡尚小,在隊伍裡怕是免不了惹些麻煩,陛下不怪罪就已經是他的福氣了。」

    「話可不是這麼說的,人才就是人才,朕自有眼光,令郎錯不了。」

    魏宗對愛子格外賞識,方為忠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自己兒子的心在誰那裡他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怕只怕將來方家會因他受連累。

    「臣替犬子謝陛下。」

    「陛下,隊伍回來了。」

    近身服侍的內監小聲提醒著魏宗,順著遠處望去,魏宗看到了令他一生無悔的一幕。

    城外那條入城大道在日光下猶如一條沙塑游龍,大道的兩端是兩個不同的世界,一明一暗,一樂一悲,一戰一敗,這就是城牆外的那條大道,既會迎接光明,又會帶來黑暗,興亡只在那一瞬之間。猶如長龍的隊伍向城門走來,為首的少年騎在高馬之上,身上金蟒狐腋的袍子在烈日的照射下令人不敢直視。少年揚起燦爛的笑容,見到城牆觀望台上的人時,興奮地揮舞著雙手,那就是他朝思暮想的父王。

    魏宗看到兒子衝自己揮手,心道這些天少了個活寶在身邊還真是有些不適應。他這個兒子,總會變著法的讓他開心,功課卻也不曾落下。作為一代帝王,光有治國韜略是不行的,平易近人有時會是拉攏人心極佳的手段,而太子恰恰是值得親近之人。

    「太子,莫要如此。」

    為首少年身旁的中年男人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是攝人心魂。

    太子吳疫轉過頭看向說話的男人,也就是自己的太傅,當朝護國將軍鄭成仁。

    「將軍,咱們好不容易回到都城,規矩什麼的就暫且免了吧。」

    吳疫平日裡最受不了的便是鄭將軍沒完沒了的管束,不管怎麼說,他也是將要成年的太子,鄭將軍管的也未免太寬了些。要不是父王時常囑咐,教導他禮賢下士,尊老愛幼,他對這太傅不會有太多的好感。

    鄭成仁見太子一臉的不耐煩,心裡也窩了火,他自太子年幼一直在太子身邊,這麼多年來他是看著太子長大的,太子的心性他十分瞭解,他也知道太子有一顆愛玩,不受束縛的心。他原本也想過縱著太子,可幾經權衡他依舊對太子苛刻要求。如今太子越發不聽勸告,在這一點上他也是沒有辦法,也許陛下說的對,太子已經不是他能輔佐的了。哪怕他有一顆傾於太子之心,自己的女兒被許給成王這件事是陛下做的主,陛下的意思不言而喻,滿朝也就只有太子尚未明白其中深意。

    鄭成仁一臉凝重,烏黑的眉毛也擰在了一起,他的樣子看在吳疫眼裡只覺得一陣心煩。

    這老頭,管得真多!

    「鄭將軍,父王也是喜歡我這個樣子,再者我都不打算把那日的事稟告給父王,將軍就不要多加為難了。」

    「你……」

    鄭成仁這輩子最受不了的就是被人威脅,吳疫的做法無非是觸了他的底線。他活了四十多年,還從未被幾個人威脅過,征戰疆場的他又怕過幾個人?一個未成大業的太子就敢騎在自己的脖子上,他的臉面何在!

    「鄭將軍,太子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咱們好不容易回來,規矩就免了吧。」

    鄭成仁剛要發作,不料方天奇攔住了他。方天奇的話縈繞在他的耳邊,他這才意識到方纔的舉動會給自己帶來多大的麻煩。要知道陛下疼愛太子已經到了一定程度,寶貝兒子和忠心臣子,想來是很難割捨的,但真的要做出抉擇,答案可想而知。

    鄭成仁看了眼太子不再言語,默默地折到後方。

    ★翽鷙殿上,滿朝武位列兩側,上首的魏宗坐在龍椅之上,臉上帶著百年難遇的淡淡的笑容。這樣的帝王顯得親切了許多。

    「今日,是我翽鷙國的一個重要的日子,出使的隊伍順利歸來。疫兒,朕代翽鷙國的百姓謝謝你。」

    魏宗的話在大殿上久久徘徊,眾臣都理解魏宗的做法。

    翽鷙國自開國百年來同周邊的國家紛爭不斷,友好往來更是打魏宗繼位起沒了蹤影,太子此次出使給翽鷙國帶來極大的好處,更何況出使之路有多麼地艱險,眾人皆有耳聞。太子此舉,深得君心。

    「父王,這是兒臣應該做的。兒臣身為翽鷙國的太子,為黎明百姓,為太子辦事本就責無旁貸,父王若是如此客氣,那兒臣在這朝上可怎麼混?」

    吳疫的話帶著些許玩味,沒有人會把他的話當做大逆不道之言。

    誰都知道當朝太子孩子心性,眾臣之所以擁護他是因其天賦異稟的治國韜略,更是因為他有一顆帝王應該有的良善之心,只有心存良善,才能愛護百姓,統治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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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疫兒,你若是非要這麼說,朕就要罰你了。」

    「兒臣不敢。」

    魏宗對太子的威嚴看在眾臣眼裡皆變了味道,這哪裡是生氣,明明是在玩笑。古言有曰『伴君如伴虎』,太子對魏宗,魏宗待太子,這二人的父子之情當真是羨煞旁人。

    君臣父子談話間,成王吳痕站在那裡一言不發,如此其樂融融之景看在他眼裡除了諷刺再無其他。殿中父子二人上演著一幕羨煞旁人的親情大戲,他們卻忘了今日得到的一切是拿什麼換來的,他們在心安理得地享受著至高無上的權利時,恐怕早已將那人的慘死拋在了腦後,這便是他們的可恨之處。

    「成王,近日來都城的大小事務你操持的很好,朕很滿意。」

    魏宗的話鋒一轉,眾臣皆看向吳痕,吳痕將頭抑得極低,回答到:「謝陛下抬愛,臣有一事奏明。」

    「准。」

    位於右側太子身後的方為忠有意看向吳痕,他很好奇此時這位成王的說辭,他更想知道自己的猜測是否準確。能讓堂堂成王殿下在今日奏明事情,想來要奏的事定是十萬火急或是十分重要,眾臣相信成王殿下是一心為民的,只是他平日裡太閒了些。

    「回陛下,臣近日來代太子處理都城事務深感疲憊,此次太子歸來,臣希望陛下能將所有事務移交到太子手中,還臣清閒時光。」

    不卑不亢的聲音響徹大殿,眾臣聽聞成王一言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他們極為好奇成王的底氣從何而來。這位上代遺珠,魏宗的侄子,究竟有什麼本事能讓魏宗一次又一次許了他的性子?做閒散王爺,是真心?還是假意?那把椅子,他是否惦記?

    說畢,吳痕迎上上首男子狐疑的雙眸,他的眸靜的見底,魏宗自然沒有看出哪裡不妥。

    既然他不喜歡政務,身為一國之君的自己又怎會為難他?再者,這對於自己的兒子,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情,少了一個惦記那把椅子的人,太子便少了一個對手,吳痕,始終是一個名正言順的對手,畢竟他身上留著吳家的純正血脈的血。

    「准。疫兒,既然你堂兄不願意攬這活,朕就把這些事務交與你,要好好幹,知道嗎?」

    「兒臣遵命。」

    吳疫順其自然地將原來的事務接到自己手中,謝禮起身間眼中的一絲猶豫無人知曉。

    「父王,兒臣在出使途中無意得到塊猞猁猻,兒臣已命人將衣料製成袍子,又在其上繡了一條金龍,在此獻給父王。」

    眾人一聽,皆是一驚,這猞猁猻當真是個難得的寶貝。翽鷙國一年四季不是非常分明,冬季多為潮冷,甚少下雪,皮毛也很少製衣,國中甚少見到御寒的皮毛,更不要提猞猁猻這般好的料子。太子此番舉動,想來會是深得陛下之心。

    四名宮女將袍子架著送入殿中,眾多目光未曾離開過這袍子。

    魏宗見到如此用心的物件,心裡對愛子的疼愛又多了幾分。

    吳痕上下打量著袍子,又瞥了眼對面的太子,陷入深思。

    「好!好!」

    魏宗顯然對太子獻的袍子十分滿意,眾臣紛紛用眼神交流,隨即跪在地上齊聲說到。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喜得猞猁猻!」

    洪亮的聲音響徹大殿,在這陣陣呼喊聲中,又有幾句是真的呢?

    ★從大殿裡出來,大臣們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準備一同出宮。

    方天奇同方為忠和太子一道,方為忠對太子極為熱情。

    「殿下,老臣要在這裡好好謝過殿下,謝殿下這些天幫忙照顧犬子,沒有讓犬子惹出大禍。」

    出使路上有多麼艱辛方為忠早就料到,可這路上的暗湧是他始料未及的,天奇能夠好好的回來,想來少不了太子的照顧,這聲感謝,方為忠認為很有必要。

    「國師萬萬不可,我也沒做什麼。我和天奇年紀相仿,平時也談得來些,再加上天奇本身武功極高,又懂規矩,在隊伍中信服的人也很多,天奇完完全全是靠自身的努力,國師可千萬不要小瞧了令郎。」

    眼見著方為忠向自己行禮,吳疫又怎好受這一拜。於公,方為忠是翽鷙國的國師,是父輩的長輩。於私,他是好友的父親,作為晚輩是絕對不會受拜的。

    「殿下說的是。」

    既然太子都這麼說了,方為忠若是再說些什麼就未免顯得太過矯情了些。眼見著太子同自己的兒子關係甚好,方為忠也鬆了口氣,最起碼天奇的日後有了保證,方家就是可有可無的了。

    「方國師請止步。」

    低沉的聲音響起,三人頓下腳步回頭看去。

    只見成王向他們這邊走來。

    方為忠第一時間感覺到不妙,憑他對成王的瞭解成王會在這個時間找他絕對沒有好事。可他又沒有辦法離開。

    吳痕方才一從大殿出來便看到方家父子同太子走在一起,他本不想過去湊熱鬧,但一想到那日他同方為忠所說之事,他覺得有必要提醒一下這個健忘的老人家。

    「成王。」

    「成王。」

    「堂兄。」

    「太子。」

    紛紛行禮後,吳痕有意看向方為忠,方為忠想避開卻又避不開。他很清楚成王把自己堵在這裡是為了什麼,

    在這件事情上他從未想過退讓,他方為忠起碼現在還是有能力與成王說不。

    吳疫見到吳痕來找方為忠,多少有些不解。自己的堂兄平日裡獨的很,與國師並沒有多少交情。今日把國師叫住是為了什麼?

    「堂兄把本太子與國師叫住,是有什麼事嗎?」

    吳疫就是這個樣子,有一些事情很少藏在心裡,想怎麼說就怎麼說,絲毫不顧忌什麼。殊不知他的做法正中吳痕下懷,要知道吳痕的野心不見得比當年魏宗的野心小。

    「太子,臣與國師有幾句話要說。」

    「方便本太子同天奇在嗎?不方便的話……」

    「本就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話,自然方便。」

    吳痕及時打斷了吳疫要說的話,對他而言,人多反而更好辦事,這樣子就算是方為忠想要賴賬都賴不掉。

    「不知王爺同老臣有什麼話說?」

    方為忠明明猜得到吳痕會同他說些什麼,他卻依舊鎮定自若。

    「國師不會將壽宴之上本王說的話忘得一乾二淨吧?令嬡之事……」

    「王爺,青兮還小。」

    一句「還小」,方為忠算是將吳痕搪塞過去了。只是這短短的一句話,真的能搪塞過去了。

    他沒有發現方纔他提及青兮,太子的眉不經意間皺了一下,這一下卻落在方天奇的眼裡。

    「本王可沒有說是現在,來日方長的道理想必國師比本王要懂得多。青兮雖小,可她也是國師從小疼愛到大的,怕是國師捨不得吧。」

    吳痕的話令方為忠心中一緊,看樣子吳痕是不打算放過方家了。

    「王爺,此事沒有硬逼的道理。」

    這是方為忠最後的底線,他料到吳痕不會輕易當著太子的面將此事的來龍去脈講個清楚。

    「方國師莫要擔心,本王不會做什麼。太子,臣府裡還有事,就先告辭了。」

    「嗯,堂兄路上小心些。」

    既然吳痕不願將話挑明,吳疫也不會去說什麼,看吳痕一副極有把握的樣子,吳疫猜測方家的小姐要遭殃,吳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他可是比誰都清楚。

    「國師,您沒事吧?」

    見吳痕走遠,吳疫看到方為忠的臉色不是很好,他示意一旁的方天奇上前扶一把。

    「老臣沒事,讓殿下看笑話了。」

    方為忠自知這是多年的老毛病,回府休息一會兒便會好。只是這身體上的病症好治,心裡的卻是極難,看來自己要好好謀劃一番了。

    「國師莫要如此說,本太子知道什麼該聽什麼不該聽,令嬡是個好女孩,國師還須放寬心。天奇,快將國師扶回府裡休息。」

    「是。」

    「太子,那老臣就先告退。」

    既然太子表了態,方為忠心裡的石頭也算是稍微落下來了點。有了太子的承諾,他同青兮還能有些許保障。

    「好,國師定要好好休息。」

    望著方家父子漸行漸遠的身影,吳疫的眼裡湧現出一絲不明的意味。

    方青兮,你的魅力究竟是有多大?

    ★青兮同婉鑫在翠微居同方芷靈聊了一會兒便出來了,回到容閣,青兮在婉鑫的攙扶下坐在軟榻上。

    婉鑫見到自家小姐一臉的憔悴,心裡多有不忍。

    為青兮後背墊了個小杌子,婉鑫又給青兮倒了杯熱茶。

    青兮接過熱茶喝了一大口,溫溫的茶水流到胃中一陣暖意襲來。

    「小姐,下回咱們就不該那麼早過去。」

    從青兮手中接過茶杯,婉鑫一臉的委屈。方纔她與小姐在翠微居那裡,連把椅子都沒坐上,更不要提喝口水了。她是個下人什麼都不講究,可不管怎麼說眼前的小姐是方家的嫡出小姐,大小姐這麼做未免太過分些。

    「長姐是有火衝我發。」

    青兮早就想到長姐是不會讓她好過了去,只是今日這齣戲未免演的太像了些,也讓她挑不出錯來。

    「不就是一本譜嘛!有什麼大不了的!說到底還不是她太小氣了!」

    婉鑫可是對內院裡的這群蛇蠍女人越發的沒有好感,那些主子、下人除了窩裡鬥也沒有多餘的本事,要說整個方府依舊留有一顆善良之心的,那還得是自家小姐,不過小姐這個樣子也讓人著急,畢竟她也不希望小姐總被那些人欺負,總去受那些人的氣。

    「婉鑫,下回這樣的話你不許再說。」

    聽到婉鑫的抱怨,青兮的眉不經意間微皺。即使她再疼愛婉鑫,也不能縱著這丫頭的性子。這些日子婉鑫抱怨的次數越來越多,這也讓她意識到平日裡自己對婉鑫太過疼愛,很多時候在很多事情上她都希望婉鑫自己能夠去做決定,她不希望讓婉鑫跟其他下人一樣,她想要的是一個懂她的好姐妹,而不是一個聽命於自己的下人。也許,她的做法並不是完全正確的。

    「我說的是實話!……」

    婉鑫還想說些什麼,可她一見到青兮一臉的憔悴也就沒了心思。不管怎麼樣,小姐的身體不什麼都重要。

    「婉鑫,你要是管不住自己的嘴,我不介意

    把你送到其他人家去。」

    這是青兮第一次對婉鑫說出如此絕情的話,婉鑫不可置信地看著青兮,心裡像是受了百般的委屈。

    「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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