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章 :細節 文 / 木址木
「閉上眼睛。」。
袖色仰頭望了霽沐一眼,聽話地把眼睛合上了。感覺腰間一緊,五感皆被抽離,正要開口說呼吸難受時,頭頂上響起了霽沐的聲音。
「可以了。」。
揉了揉眼睛,捏了捏鼻子,捂了捂耳朵,袖色確認自己的感官又正常了才慢慢地打量起周圍的環境。
水榭樓台,楊柳依依,鮮花怒放,很典型的水鄉建築風格,充滿了婉約的古典氣息,是個讓人很舒服的地方。
「霽沐,你來啦!」。
一個欣喜的聲音傳來,袖色順著聲音的方向看去,但見一位頭帶九鳳金步搖,身著鑲金邊白色裙裾的二八年華的妙齡少女站在九曲迴廊中,臉上揚著一抹甜笑正望著霽沐。
少女的背後站了一個雄偉的身影,是個眉目間威嚴清晰可辨的男子,他單手背於身後,雖然沒有像那名少女般喜悅溢於言表,可他嘴邊淡淡的笑意表明了他的愉快的心情。
看來,這二位是這裡的主人了,亦是霽沐前來拜訪的友人。
袖色心中暗道,微微側頭望了眼霽沐。霽沐聞聲望去,嘴邊的微笑並沒有因為見到朋友而擴大,依然是最完美的弧度,仁慈中帶著點點疏離。
「這位姑娘是?」。
待兩位主人走進,那名女子語帶驚訝地問道。霽沐身邊從來不出現異性,就算是她也僅僅是舉杯交談、偶然拜訪,茶完人走的關係。
「袖色,這是帝和王母。」。
霽沐指了指男子和女子分別道。
男子沖袖色點了點頭,女子眼睛裡則是劃過一抹深意。她與霽沐少說也有六千年的交情了,她從娘親肚子裡出生的那會還是他幫忙接生的。霽沐的性子她不敢說完全瞭解,但也摸清了七~八分。
是她先問的問題,本該先對她的提問做回答的霽沐,眼下卻把他們介紹給了袖色。出現這種情況,只有兩種可能。一袖色的身份比她和帝都要尊貴;二袖色在霽沐心中的份量遠比她和帝來得高。
思及第二種可能性,王母的心情有些複雜。
袖色站在王母對面,沒有錯過她眼中的暗芒,心中的警報「刷」地一下拉響了。如果沒猜測錯誤,這個女人喜歡霽沐。
「你們好。」。
袖色心中有一絲小小的不悅,霽沐是她看上的由不得別人與她來搶,本來的好心情也被沖淡了,於是她不鹹不淡地打了聲招呼後,就躲在了霽沐身後不願再多說話。
這丫頭不開心了。
霽沐瞟了眼藏在他背後,捏著他衣袖使勁擰成一團的袖色,心中歎了口氣。他對帝和王母道:
「等會喝茶時,請備些茶點。」。
聽見這話,王母有些遲疑地點了點頭,她記得霽沐一向不喜歡吃糕點之類的東西,因為太甜了。袖色則是愣了下,然後偷偷笑地笑了。
四人來到了閣樓頂層,袖色注意到亭子的簷角雕刻的動物是鳳凰,不多不少恰好鳳和凰各九條。又看了看王母頭髮上的金步搖以及身上裙裾的金邊紋,皆是鳳的圖案。
袖色瞭然,王母的本體應該是鳳,而且在鳳凰一族中的地位比較高貴。
視線挪了挪,袖色望向旁邊的帝,沒有了修為的她現在看不穿他的本體,不過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隱約氣場,可以判斷這個男人是人中龍鳳。
亭子裡正燒著一壺茶,焙火旺盛,空氣中瀰漫著奶油香。
袖色平日裡無所事事,翻開過她爹娘的遊記,裡面對於茶的記載不少,而且占古每次打坐往後都喜歡喝上一盞,所以袖色對於茶道略有精通。
「好茶!」。
吸了一口,從鼻中深呼而出,幽幽的香氣縈繞弊端,袖色不由地讚歎了一句。
王母微微一笑,招呼眾人坐下,一邊淨手一邊道:
「這是人族裡頂級的武夷巖茶,俗稱大紅袍。茶樹生長在巖縫之中,每當採茶之時,人族需要焚香祭天,然後讓猴子穿上紅色的坎肩,爬到絕壁的茶樹之上採摘,正由於數量稀少,採摘困難,素有「茶中之王」的美譽。」。
說罷,她瞅了袖色一眼,眼中含著淺淺的炫耀之意。
這段話一聽就是直接從書上背下來的,袖色眼中閃過一抹笑意。不知王母有什麼好驕傲的,是驕傲能把書倒背如流,還是驕傲她能請大家品嚐這茶葉?
這些茶葉家裡一堆,有段時間袖色玩心大起,天天拿大紅袍泡茶然後等茶水冷卻後澆到門前那幾棵銀杏樹下,就像看看銀杏的葉子會不會變顏色。
占古見了,只是一笑置之。反正他們是神魔的後代,弄些茶葉對於他們來說連舉手之勞都算不上。
只是袖色很久沒回家了,修為又全部沒了。太長時間沒碰過茶,現在嗅到茶香就下意識地感歎了一句,不想被王母當成了什麼也不懂沒見過世面的小丫頭。
袖色也不辯解,隨著王母一同淨手後,她從旁邊另外拿起了一些大紅袍開始置茶。
大紅袍的置茶是個很挑剔的過程,要盡可能保持沖泡器的溫度所以動作一定要快。
扭了扭手腕,確認關節靈活後,袖色朝霽沐頑皮地一笑。
下一瞬,袖色的手腕翻飛如蝶花。
 
帝和王母心裡結結實實地吃了一驚,以他們的修為都覺得袖色的動作極快,只看到道道的殘影。眼花繚亂的感覺維持了一瞬,等他們定睛一瞧時,發現茶已置好,袖色正在洗茶了。
剛才的快與現在的慢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帝和王母有些回不過神。
是否行家,已經是個呼之欲出的答案了。
而袖色適才的動作已經把「快」一字演繹得淋漓盡致。快卻有條不紊,快中帶穩的動作不但給了眾人視覺上的享受,還讓大紅袍的茶香得到了最大程度的保存。
接下來的洗菜、沖泡、分杯,袖色都做得無可挑剔。等她把茶一一輕放在眾人面前時,袖色燦爛地笑了。
嘿嘿,看來在家裡為了滿足占古打坐完要喝茶這個嗜好而鍛煉出來的手藝並沒有荒廢呀。
袖色這抹單純的笑卻被王母誤解了,以為她是故意挑釁。
王母輕「哼」了一聲,有些氣惱地扭過頭。帝歉然地朝袖色笑了下,袖色不在意地搖了搖頭。
霽沐並沒有去插手他們之間的小動作,他端起那盞茶置於手中輕輕地搓動著,眼睛半閉,啟唇抿了一口。嘴角的微笑在裊裊升起的霧氣中顯得有些朦朧,那清雋的眉目中透露出一股安詳寧靜的氣息,看著他細細品茶的神情,袖色的心覺得很溫暖。
與這樣一個人一輩子在一起,也許可以過得平靜而舒適。
想到這裡,袖色趕緊錯開了落在霽沐身上的視線。且不論他對她只是哥哥待妹妹的態度,就算她和他能成為戀人那也不一定會長長久久。
身為神魔的後代,她的生命幾乎是與天同壽,而霽沐只是個仙,他的壽命是有盡頭的。倘若在愛中深陷了,她真的能在霽沐逝去後,一個人好好地生活嗎?
袖色沒有這個把握,她只是想和霽沐談一場戀愛,就像人族一樣,情盡時分手,不拖泥不帶水,卻在過程中享受到了愛那就可以了。
所以天長地久的念頭絕對不可以有!
袖色在心中警告她自己。這時袖色藏在衣袖下的手腕一暖,她抬頭看見霽沐依舊端著茶杯在啜飲,但他的左手悄然地在案幾下伸了過來。
一股暖洋洋的氣息輕柔地覆蓋在袖色雙手的手腕上,刺骨的疼痛漸漸退散。袖色訕訕地向霽沐笑了笑。霽沐望著她,眼底有責備的光芒。
原來他有發現。
袖色的心跳在一點點加速。
她剛才是硬撐著完成整套流程,缺少了修為的支撐,那般急速的動作對於她嬌嫩的手腕來說,是一個很大的負擔。所以,分杯後她就把手縮進了衣袖中,不想讓他們看見她的手腕正痛的發抖。
這樣的小事,袖色她自己沒有過多地放在心上,今晚休息一下,過後幾天不碰重的東西自然會緩過來的,不料霽沐卻如此地重視。
霽沐,你對我這般好,好到讓我想一輩子賴著你,這可不是個好現象呀。
袖色垂下眼瞼,避開霽沐的注視,安安靜靜地坐在角落中,心裡的甜蜜和惆悵還有無奈攪成一團,讓她的腦袋有些發脹地痛著。
「霽沐,你這次會留多久?」。
見面後,袖色還是第一次聽見帝開口說話,他的聲音低沉好似烏木做成的劍,有厚重的質感又不乏該有的凌厲。
「三天。」。
霽沐給出了一個答案,坐在帝旁邊屏聲息氣等待霽沐回答的王母,在聽見後愉快地笑了。
三天比以往喝完茶就走相比,時間長了很多,這次應該可以和霽沐單獨相處一會了吧?
王母在心中默默地期待著,倏然間她猛地地抬頭望向入口處,與此同時,望過去的還有霽沐和帝。
袖色一臉懵地望著霽沐,霽沐道:
「有人闖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