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3章 :懲罰 文 / 木址木
天牢的大門被合上,最後的一絲光亮也消失了。
袖色的嘴角垮了下來,摸黑貼著牆角蹲下身子。
戰神走前解開了她的手鐐,否則以她半點仙力都沒有的單薄體質,肯定是受不了這天牢裡的寒氣的。
搓了搓冒出雞皮疙瘩瘩的手臂,袖色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她有些累了。自從遇到桐木後,她就沒放鬆過,想見霽沐的心情一直得不到舒緩。她覺得被關進天牢不見得是件壞事,至少在這個寂寞的地方,她有大把的時間好好整理一下思緒。
另一邊。
玉帝、王母坐在九千九百九十九級的階梯上,他們腳下恭敬地站著九重天的眾仙,為首兩位是桐木和回來覆命的戰神。
聽完戰神的匯報,玉帝沉吟了一下,方道:
「袖色弄丟姻緣線沒有及時上報天聽,反而隱瞞實情,導致六界姻緣出現混亂,是該給她一些懲罰。但」。
王母看見玉帝微蹙的眉峰,心意相通地接過話茬道:
「但此事不是什麼大事,玉帝,你且讓袖色尋回那些丟失的姻緣線就好。懲罰的話,就讓她不得踏出紅鸞閣一步。」。
桐木一聽,就知玉帝和王母有心偏袒袖色。
這樣的懲罰算什麼懲罰?袖色化人形後,基本上都是呆在紅鸞閣內。此種懲罰於袖色來說,不過是把無形的規矩明確化罷了,根本不痛不癢。
袖色,你以為你逃得了這次懲罰嗎?我不會讓你好過的。
桐木在心中陰狠地想到。她踏出百仙的隊列,對玉帝和王母福了福身,道:
「桐木以為這樣的懲罰有些過輕了,難以起到懲戒的作用,若是開了此例,恐怕九重天的仙官們日後會對仙職有所怠慢,這樣不是得不償失了嗎?」。
此話才說完,司命禮荼已經立刻回駁道:
「稟告玉帝和王母,關於袖色仙子弄丟姻緣線一事,在場的各位皆知道尚有眾多疑點。若對袖色仙子的懲罰過重,只怕仙官們仙仙自危,談何盡心為九重天效力?」。
面對桐木和禮荼的爭鋒相對,玉帝並沒有表示立場,只是把頭轉向月老冬善,道:
「不知月老是何看法?」。
聞言,桐木和冬善同時看向垂手立於百仙官之列的冬善。
不同的是,桐木的眼底劃過一道興奮與志在必得的光芒。而司命的眼睛裡是遮不住的猶豫和忐忑不安。
被當眾點名,冬善跨步出列,向高階上拱手回到道:
「袖色仙子乃我紅鸞閣的仙,紅鸞閣自負責六界姻緣以來,萬年裡從未出過差錯。如今因姻緣線的遺失卻釀成了禍,不論從何角度論,袖色仙子當受到玩忽職守之罪,應押送天雷台。」。
冬善每多說一句話,桐木內心的得意就多一分。
袖色,你想不到吧!你尊敬了三千年的師傅,依賴了五千年的冬善竟是對你最狠心的那一個。
「月老!」。
司命聽不下去,色厲內荏地道:「袖色好歹也是你的徒弟!」。
天雷台,那是專門為了懲罰犯了不可饒恕的重罪的仙而設立的。九重天存在以來,只要上過天雷台的仙無一不是落得個淒慘的下場。
輕者筋骨斷裂,要從頭修仙。
重則灰飛煙滅,六界再難覓。
對於司命的話,冬善似乎沒聽到,他繼續接著道:
「三道天雷足矣。我為紅鸞閣月老,教徒無方,當陪袖色一同領刑,懇請玉帝和王母批准。」。
「冬善!」。
這會輪到桐木叫了起來,她看起來一副不敢置信且驚疑不定的表情。
隨著冬善話音的落下,原本雀無聲的大殿炸開了鍋,眾仙官對此議論紛紛。戰神不發一言,既沒有參與他們的討論,也沒有出頭幫袖色說話,只是靜靜地站著。
今日,他的話起不到半點作用,因為玉帝的心中早有了決斷。
「眾位仙官的意見,朕已瞭解。既然月老如是說,就按你的意思辦吧,畢竟袖色是紅鸞閣的仙,是你的徒弟。」。
玉帝發話,做了最後的決定,眾仙家縱使有再多的意見都得全部憋回去。
「冬善領旨。」。
「眾仙家尚有事啟奏嗎?若無事,退朝。」。
「恭送玉帝和王母。」。
在百仙官整齊劃一的聲音中,玉帝和王母走出了大殿。他們一走,眾仙也漸漸散去。禮荼路過冬善身旁時,嘲諷地道:
「月老好手段,既懲罰了袖色又博了個鐵面無私、關愛徒弟的好名聲。」。
「司命多慮了,我不過是秉公做事而已。」,冬善望了一眼禮荼道。
「袖色若是知曉了,該怎樣的傷心。」。
與冬善對視了良久,司命的情緒冷靜下來,他調開視線道。說完,他就離開了。
冬善的視線落在了大殿外萬里無雲的晴空中,腦袋裡迴響著禮荼的話。
「袖色若是知曉了,該怎樣的傷心。」。
她會傷心嗎?她和他都是無心的仙,最多感覺難過,時間一久什麼都會過去的。到時,她還是會好好地呆在紅鸞閣,他還是她的師傅,這與以前並無兩樣。
「冬善,你心軟了嗎?你在後悔?」。
冬善轉身看著那個走在最後的女子,深淺的飄帶環繞在她的身旁,那麼地美麗高貴,又是那麼地遙不可及。
得不到冬善的回答,桐木的唇角彎起,湊近他的耳邊,道:
「在你一把火燒了鳳凰族的梧桐林,任由袖色被誣陷的那時起,你就失去了心軟和後悔的權力。冬善,你回不去了。」。
因為她的靠近,梧桐木獨有的清香味道一點點漫入心扉,甜美的嗓音穿過耳膜。冬善有片刻的恍惚,回憶被扯回了很久的以前。
雙丫簪的小女孩穿著淺褐色的紗衣,蹲在蒼天的梧桐木下,仰著稚嫩的小臉對他說:
「小哥哥,我什麼時候才可以像這棵樹一樣,長得高高大大的?」。
軟軟糯糯的童音,黑黑亮亮的眼睛。
那時候的桐木心願很簡單,就是希望可以快高長大,早日成為可以承受鳳凰盤涅之火的梧桐枝椏。
她是什麼時候開始變了?漸漸地不再滿足,漸漸地想要更多。桐木精緻的臉龐與幼時的記憶重合,冬善想從她的輪廓中尋找往昔的影子,卻發現是徒勞。
冬善自桐木臉上移開視線,望著澄澈的天空道:
「我沒有心。」。
他話音落下時,桐木臉上掛著滿意的笑容。她要的就是他的無心,因為沒有心,所以才不會後悔、才不會心軟。沒了心的冬善才配和她站在一起,以前的冬善太善良又太仁慈。
寢宮內。
偎依在玉帝懷中的王母,心神似乎有些不寧,玉帝低頭望了懷中的她一眼,輕聲問了句:
「怎麼了?」。
「我忽然發現不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王母幽幽地歎了一口氣。
以她的聰慧焉能看不出,玉帝是借月老的口切實地懲罰了袖色,卻又不著痕跡地把責任都放在了月老身上。她不明白玉帝為什麼要怎麼做,他明知道袖色是霽沐的死穴,碰不得的。
下巴被抬了起來,王母撞入玉帝漆黑的瞳孔中。
「你不覺得他的權力太大了嗎?」。
他不想動袖色,雖然現在的袖色已經不是以前那個睥睨萬物的袖色。可是霽沐的小動作越發地多,他既然坐在了九重天至尊的位置,有時候不得不防範於未然。這次對袖色的懲罰算是對霽沐的一個側面敲打。
三道天雷,是要不了袖色的命的。但足夠霽沐心痛了。
玉帝話裡的「他」指的是霽沐。王母震驚地半張櫻唇,半響,她道:
「你看重這些?」。
玉帝的嘴角滲出冰涼的笑,他道:「我在你心裡難道是一位追名逐利的仙嗎?」。
王母心一驚,想搖頭,可惜下巴被玉帝掐在手掌中。
「你當初選擇了我,就只屬於我,別整天想袖色和霽沐的事情。就算沒有袖色,你也不可能和他在一起的。記住,你只是個仙,而他是神。」。
玉帝丟下這句話後,起身離開了寢宮。王母跌坐在軟榻上,眼底浮現一抹傷心的神色。
不知是為玉帝的話,還是為了別的。
九重天浩浩渺渺的煙雲裡,藏著太多的辛秘。上至玉帝王母,下至無名小仙,芸芸眾生千姿百態。正是因此,所以六界才會如此有趣,不是麼?
袖色不知道針對她的懲罰,竟引起了這麼大的爭議和波動,她窩在天牢的小隔間裡兀自睡得香甜。
黑暗中,一股飄渺的金色光圈從她的身體內飄出,悄然隔絕了天牢中的陰冷與潮濕,為她創造出了一個溫暖的小圈。
一隻灰胖喜鵲蹲在她身邊,圓滾的眸子專注地望著她,似乎怎麼也看不夠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