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Chapter 15不違(2) 文 / 梧桐私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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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去分局的路上,起了霧。原本舒緩的交通變得凝滯粘稠,柴焰的車混在車流中,走走停停,半晌,她側頭看去道旁,薑黃的路燈光掩映著光禿禿的灌木,灌木後,立著胸肌男海報的成人用品店五分鐘前在什麼地方,現在只是略略比剛剛稍稍退後了些。
「他媽的。」鄰車車主罵完髒話,發現柴焰在看他,摸摸方下巴,頗不好意思地解釋說:「兒子等著我去接呢。」
柴焰回以微微一笑,沒理會方下巴有意無意的閒聊,目光轉而投去了遠方,青白的霧色籠罩了遠處的風景,隱約閃過的反光帶的光顯示著交警的位置。
她按下手側的按鈕,墨色的車窗隨即緩緩拉起,車內安靜下來。柴焰闔起眼,比起車外的謾罵鳴笛,嗡嗡的發動機響更讓她心緒平靜。
她希望時間再慢些,她不想去警局,因為一旦去了,勢必會被警方問詢那個問題——你和誰結過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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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你和誰結過怨嗎?」熾亮燈光自頭頂而來,照亮了對面警官的國字臉線條和肩頭銀亮的警徽,如同柴焰料想的那樣,她被問了這個問題。
手輕輕挨著桌沿,柴焰十指交疊,嘴角微微一揚,「警官,我之前是做企業法務的,負責企業裁員,但凡被我裁過的都算是有過節吧。」
警官認同的點點頭,邊聽柴焰一個個細數過去,邊快速做著筆錄。房間寧靜明亮,水筆滑過紙面,發出沙沙聲,柴焰聲音低緩,透著輕靈,不帶任何情緒地細數著那些「仇家」。
最後,等柴焰收聲時,警員面前的紙已經密密地寫滿了字。
警官抬起頭,面朝柴焰一抱拳——佩服。
佩服?柴焰失笑著擺手打斷,「警官,我還沒說完呢。」
在警官越發目瞪口呆的注視下,柴焰一派淡然的繼續陳述其他和她有過過節的人,其中包括沈曉。
結束問話時,天已黑透,柴焰站在台階之上,將衣領豎起。蘄南的夜風有著蒼勁的力道,不冷,卻吹得人臉疼。
她望了眼腳下的青色石階,正準備邁步離開,身後卻突然傳來了呼喊聲。
「柴律師,先別走,你電話。」
柴焰回頭便見風一樣的國字臉狂奔到了她跟前,她指指自己:「我的?」
「你的。」國字臉手臂需放在柴焰背後,催著她折返。
這什麼情況啊?
疑惑在她聽見電話那頭熟悉的聲音時徹底消失了,她舒了口氣,失笑:「是你啊,哥。」
電話那頭,賴邵言單手撐著陽台的鋼製圍欄,指端夾了支大前門,不時舉起煙吸上一口,同柴焰徐徐講著話:「拜託蘄南的同事幫忙抽取項數據,聽說了你的事,沒受傷吧?」
「沒。」柴焰垂著頭,手指攪著電話線,「知道了,你放心吧。」
她話沒說完,便覺電話那頭倏然一頓,「怎麼了,哥?」她問。
「煙被邢菲收走了。」賴邵言語氣淺淡,手在身上摸索片刻,才遲鈍的發現煙不知什麼時候早被邢菲收走了。他抿抿嘴,繼續和柴焰說話。
夜空有著不同於白天的特殊光華,和賴邵言聊了一會兒,柴焰看看天色不早,便提出結束這通電話。
「你去吧,電話別掛。」
「哦。」柴焰應聲將電話遞還給了叫她來的警員,隨後離開。
目送走柴焰,警員悄聲同賴邵言說:「賴總,你妹妹走了。」
「嗯,說說。」
「是。」警員應聲從桌上抽出了一份件,看到才記錄完成的密麻字跡,再次忍俊不禁:「賴總,和你妹妹有過過節的人員情況如下……」
等匯報完畢,已經是一刻鐘後了,按照賴邵言的話,警員做好記錄,發現原本黑鴉鴉的名單被劃去了大半,他正想表示下對賴邵言的感謝,卻聽見電話那頭賴邵言聲音輕緩的說:「老婆,你這樣做很不對啊。」
慵懶的聲音帶著一抹回轉,小警員打了個寒顫:賴總這是在同嫂子*嗎?
未及深想,那邊便先一步掛斷了。
***
柴焰心底,也暗暗知道這場火災發生的蹊蹺,和她結怨的人是不少,可真到了要違法傷人地步的,她腦子裡也就只能浮現出那麼一個人。
可她想不通,如果單單是因為遲秋成,遲秋成人已經死了,正常人不會再做出這樣偏激的事情。
薑黃的路燈快速壓向車玻璃,再迅速傾倒向後,柴焰的眼眸被變換的光芒映得忽明忽暗,在車子就要開到家時,她踩了腳剎車,車子隨即停在一家24小時營業的自助便利店門前。
給陳未南發好短信,柴焰走下車,在身上摸出幾個鋼崩,她攤在手心數了數,隨即塞進了自動販售機的投幣口。她掃視了下櫥窗裡陳設的商品,目光最終停在一罐a市產的黑啤酒上。
***
從七點起,陳未南便開始坐立不安,換成往常,柴焰這個時間該回家了,即便有工作或是車堵在路上,她也會來通電話說一聲,今天卻什麼都沒有。不單如此,打她電話,還一直是無人接聽的狀態。
他煩躁的滿屋轉圈,猶豫著是在家等還是出去找。
梁沉坐在沙發上
嗑瓜子,手一揚,指指陳未南,隨後對小奇跡說了兩個字:「妻奴。」
陳未南回身瞪著他,就在這時,手機有了動靜,他一個跨步站到了水晶茶几前,伸手拿起了電話,是柴焰。
約他在小區附近的民品便利店見面。
是有事不方便在家講吧。他沒多想,拿起外套出了門。
從小區到便利店的路不遠,路燈卻壞了幾盞,因為是三不管地段,所以這幾盞壞了的燈一直也沒人修。幽黃的光線自上落下,巷子忽明忽暗,顯得越發悠長,陳未南步子急,沒一會兒便轉過巷口,看到掛著白色幌子的便利店底下,舉著啤酒罐,正仰頭喝酒的柴焰。
他駐足片刻,遠遠的看著女人。她喝酒的動作向來急,今天卻異常的緩慢,手舉起放下,小口喝著。
又是有什麼心事了吧。輕聲歎息後,他跨步朝她走去。
「你來啦?」熟悉的腳步聲讓柴焰抬起頭,她微笑的拍著身旁的位置,「坐下,陳未南,我有事和你說。」
「說吧,只要不是你另結新歡,什麼事我都不介意。」
「嗯,你暫時還算新。」柴焰拍拍陳未南的肩,咧嘴笑了一下,繼續說:「我下午去區分局了。」
「哦?」
「他們告訴我,是我房間的電線被人動過手腳,這起火災是人為的,針對的是我。」!
「你先別緊張,聽我說完,我是被叫去做筆錄的,他們問我和誰結過仇。」
「還有誰!沈曉啊!」陳未南先是一臉的厭棄,緊接著又警惕地瞪視著柴焰,「你不會沒向警方說吧。」
「說了。」柴焰輕笑著,「不過我還說了之前和我有過結的其他人。」
「什麼其他人啊,肯定是她!」
「未南……」柴焰雙手托著啤酒罐,頭輕輕靠上了陳未南的肩,「你說,秋成他到底還在不在,如果在,或許他是受了很重的傷,不然沈曉幹嘛這麼恨我?」
她聲音輕緩,飄進淡淡的夜色中。
猶豫了一下,陳未南說出了他從梁沉那裡得知的事情,「沈曉告訴梁沉,遲秋成死了。雖然遺憾,不過我想他是真的死了。柴焰。」連木頭也已經確認遲秋成是死了的。
柴焰默了一陣,放下啤酒罐,低頭從口袋裡拿出樣東西。「那這張字條又是誰給我的呢?」
陳未南也愣住了。
***
賴邵言清晨被電話吵醒,神情帶著不悅,可得知是陳未南打來的後,他斂了斂眉心,又整理好了情緒。
日出時的東海岸,海聲陣陣,白浪拍打著淺岸的礁石,海天之間填滿了大片大片的青色。賴邵言站在露天陽台,風吹開他沒來得及系扣子的衣襟,露出裡面的蒼白肌膚,他靜靜聽完陳未南的話,說:「我幫不上什麼忙,我不在國內,對,還要一段時間……不過有兩點你們可以注意一下。沈曉在畢業前夕發生過什麼,是,一個女人不會因為單純的嫉妒或是一個男人的死產生這樣強烈的報復心理,肯定有別的,再有,字跡可以偽造,那張字條未必是遲秋成寫的,不過可以肯定,對方想幫柴焰,卻不方便出面。是,我知道是沈曉,柴焰很矛盾,不想讓她坐牢,才說了那麼一堆的『仇家』,她太正直,並不適合做律師。」
陳未南失笑,連表哥都覺得柴焰不適合做律師了,看來他有必要在事情告一段落後動員柴焰轉行。
東海岸的清晨,蘄南卻已是下午。
陳未南依言去了母校,而柴焰則對著陳砌的案子一籌莫展。
想要不輸掉官司,她就要證明陳砌說的有關程慕華的事情是屬實的。可現在的問題是,她找不到證人。
手再一次翻過資料,柴焰的目光突然定格在相關人物信息的那欄。
人怔了片刻,她飛快的起身,拿起包,衝出了房間,她覺得事情哪裡不對勁。
資料被她留在桌案上,窗外,北風依約吹進窗,紙張嘩嘩作響,可那頁紙卻依舊固執的沒有任何翻動。
日光蒼白乾爽,照在資料上湘薔的藝術照上,在這張照片下方陳砌所說因程慕華跳江而死的女生木朵在一寸照裡乾淨微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