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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Chapter 1不愛(2) 文 / 梧桐私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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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光寥落的夜晚,戎雲山的三道山峰模糊成一片,矗立在烏漆漆的天邊,在更近些的地方,氤氳著成片或白或黃的光,燈火氣裡的城市正安享它除夕夜前的晚餐時間。陳未南絲毫不覺得溫暖,因為那光離他至少還有五公里的距離遠。

    他回不了家,車壞了。

    他臉疼,才離開沈曉家一會兒,他就挨了一拳。

    「傷藥,美國進口的。」柴焰在包裡翻了半天,翻出一包藥,隨手丟去陳未南懷裡。

    接了藥的陳未南掃了眼說明上那排英字,哼了一聲:「進口藥再好,也治不了『國產』的傷。」

    「我就揍了你一下。」還是因為陳未南說柴焰要當他老婆。

    「然後我的臉撞上了方向盤,車衝下了路,車撞了樹,我撞上了車玻璃,瞧我這一張俊臉,成什麼了。」陳未南呲著牙捂臉,一副很疼的樣子。月光照亮他的臉,光線下,他左下巴的腫包和他一直喋喋不休的嘴被照得格外明顯。

    沒記錯,下巴的傷是他撞上方向盤時弄的,他不應該挨那一下,可如果陳未南沒臨時調轉方向盤,現在受傷的就是她了。柴焰想。

    「剛剛,你是故意的?」柴焰昂著頭,問話聲卻有些底氣不足。

    「什麼故意的?」

    「就那一下。」柴焰比了個姿勢,陳未南仍是一臉茫然。氣餒之餘,柴焰頓時覺得她這個想法可笑,陳未南會救她?怎麼可能?

    歎口氣,她說:「算了當我錯了,你快擦藥吧,擦完藥給你家打電話,找車來接我們,我媽剛接了我電話,沒說幾句就掛了。」

    柴焰幾乎沒換氣的說完這些。

    陳未南一個白眼飛過來:「你就不能說的再有誠意點嗎?」見柴焰拳頭又要揮舞回來了,他又立馬改口,「好的,夠誠意了。」

    ……

    臭小子。柴焰腹誹。

    陳未南撥了電話,沒一會兒傳來了「語音答錄機」的聲音:媽媽說,天時地利加人和,未南哥哥你再不把柴焰姐姐拿下你就是個慫包。媽媽說,天時地利加人和,未南哥哥你再不把柴焰姐姐拿下你就是個慫包……

    小奇跡的聲音在電話那端沒有終點似的一直循環著,陳未南手忙腳亂的想掛了電話,卻失手把電話掉到了車座底下。狹小的空間讓小奇跡的聲音顯得格外清晰,他清清嗓子:「撥錯電話了。」

    「哦,你妹妹住別人家去了?慫包?」

    「說了是打錯電話了。」陳未南挺挺腰,腫臉被車燈照著,像個渾圓飽滿的山東大饅頭。

    「你想怎樣?」柴焰淡淡的掃了他一眼。

    「攔輛車,載我們回家。」陳未南扭頭信誓旦旦地走去了馬路邊。當薑黃色的路燈光環抱住陳未南,柴焰的記憶也跟著融化在若干年前的某個夏天。

    陳未南背著他的卡其色雙肩書包,拚命追趕著早上開往學校的7路公交車,她坐在車裡,偶爾透過窗玻璃看眼越來越遠被甩去車尾的陳未南,卻從未開口讓司機等等,後面有個賴床的少年上學要遲到了。

    這種事發生的多了,陳未南終於發現了一直在車裡冷眼旁觀的柴焰。一天放學,氣哼哼的陳未南把柴焰堵在了學校女廁所的後牆腳,「我哪兒得罪你了,說翻臉就翻臉,突然對我愛搭不惜理的不說,坐個公交車幹嘛不幫我喊司機一聲。」

    陳未南個子比她高,把她逼在牆腳,手撐在她耳側。柴焰清楚的感覺得到他的呼吸,他身上淡淡的汗味,還有他長長的睫毛。她努力控制著心跳,倔強卻平靜地說:「不為什麼,就是不想看你好。」

    回憶總有著可怕的力量,在徹底淪陷其中之前,柴焰倉皇的逃離,雖然不想承認,不過柴焰沒忘記,陳未南是第一個讓她心跳加速的男生。可說不清從什麼時候起,他們成了現在的模樣。

    雲都的冬夜,風小卻勁,微微一吹,她便打了個寒顫。她拿出手機,又撥給那個人,在循環著的關機提示音裡,柴焰看著揮舞雙手,拚命攔車的陳未南,想起了那個夏天後的秋季運動會,趕了一個夏天公交車的陳未南破了校短跑記錄,風頭正勁。

    陳未南總有那個歪打正著的命。

    她按斷電話,心想遲秋成會去哪兒呢?

    等城市的燈光一點點在視野裡收斂,最後只剩星星點點刻在柴焰眼底時,她還是沒聯繫到遲秋成。倒是凍地發顫的陳未南中途小跑回車裡,挨著柴焰取暖時拿她的手機取笑。

    「你這個男朋友太不稱職了,動不動就和你玩失聯,快分了吧。」他搓著手,還嫌不夠,又把手直接按在了風口上,他手上沾染的土腥和血味頓時在車裡盪開。

    柴焰揉揉太陽穴,「和他分?然後呢?再和你?」

    「這可是你說的。」

    月光讓陳未南奸計得逞的笑容曖昧無比,柴焰卻一點不覺得好笑。很久以前,也是曾經的某個瞬間,一個相似的場景,陳未南和她開著相似的玩笑,那時候的她衝動的想捏起陳未南的臉問他是不是認真的。那時的害羞緊張到了現在,成了淡然。

    「白日做夢不好,晚上做夢也不是好習慣。」她從車後座拿了抱枕抱在懷裡,闔起眼,「今晚先在車裡湊合下,這個點估計也沒順風車可搭了。」

    「柴焰……」

    「幹嘛?」柴焰沒好氣的睜開眼,卻對上陳未南可憐巴巴的

    的目光,他抿著嘴唇,說:「手疼……」

    陳未南不說,柴焰還沒發現他手上的傷因為凍過的關係,已經又青又腫了。

    「不是給你藥了嗎?」

    「手疼,沒法擦。」

    柴焰無語地看著陳未南,真想問問他:你是手斷了?還是手殘了?可最終她只淡淡地說了聲「過來」,然後在陳未南得逞的笑意裡頗為無奈的擰開了藥蓋。

    塗藥時的柴焰動作輕柔,手揉著陳未南的傷處,眼睛湊近,生怕藥抹的不勻。陳未南斂起笑容,表情異乎沉靜地看著她。「柴焰,想和你說個事兒。」

    「如果是訂婚的事,那你閉嘴,我有男朋友,就算沒有,和你也絕無可能。」

    「我說的不是這事。」陳未南眨眨眼,見柴焰默許了,他才開口,「我想說和你在一輛車裡過夜,那我得多危險。」

    柴焰瞪著眼想發作,卻最終因為懶得理他,丟了藥,靠在一旁閉上了眼。她知道陳未南在自己抹著藥,便慢慢放心的有了睡意。

    意識開始模糊,她聽到聲音,是陳未南在拿手機看電影,她還覺得什麼東西蓋在她身上,暖暖的。

    柴焰做了個夢,夢中的她紮著馬尾辮、頭上綁著海軍藍蝴蝶結,大學的第一年,校園裡的陽光明媚而刺眼。她走在林蔭路上,參差的樹影略過她的臉龐,柴焰的心情也好像這周圍的風景一樣,飄著微風,綠意盎然,有花香。

    她才接到學校通知,因為入學成績優秀,作為大一新生裡為數不多的幾個,她得了一筆鼓勵獎金。獎金數目算不上多,但對才離家的她來說也是不菲了。

    她快步走著,邊走還四處張望著。她在找人。

    拿到錢的時候,她腦子裡冒出來的第一個想法就是找到陳未南,先趾高氣昂的炫耀一番,再請他吃頓好的。那小子眼饞校門口那家缽缽雞很久了,可他媽給他的生活費在他才入學時,就被換了手機。

    想想一會兒陳未南可能出現的不服氣卻又嘴饞想吃的模樣,柴焰忍不住又彎了彎唇角。

    走過少年時期,長大的柴焰不再像兒時那樣討厭陳未南,她不再咄咄逼人,和陳未南依舊鬥嘴,只是鬥嘴時她總是趁著陳未南不注意,悄悄地看他。

    他去哪兒了呢?找遍大半個校園的柴焰有些累,她擦擦額頭的汗,放緩了腳步。恰好這時,她遇到了才見過陳未南的同學。

    按照他指的方向,柴焰又加快了腳步。

    隔著灌木叢,柴焰聽見陳未南嘻嘻哈哈和他的同學說著話。笑容隨著陳未南的話語慢慢凝固在柴焰唇邊。

    陳未南沒看到柴焰,繼續念著:「我也不明白為什麼是你,以前我明明那麼討厭你的啊……」

    他念的句子柴焰可以悉數背誦出來,那是她寫的,寫給陳未南的。她不清楚明明是夾在她本子裡的信怎麼會到了陳未南手裡,而他竟然還拿出來給別人讀。

    陳未南!

    委屈和氣憤的情緒一齊衝到眼眶,柴焰紅著眼要找陳未南算賬。就在她準備這麼做時,身後有人叫她。

    「柴焰……」

    「柴焰,柴焰!」當夢境與現實重合,柴焰被陳未南搖醒了。

    「你哭了?」陳未南的腫臉上滿是擔憂。

    「沒有!」陳未南側過臉,抹著眼淚。想想又不甘心的回頭。

    「啪」一聲,她扇了陳未南一耳光,如果不是當年在灌木外遇到沈曉,這一耳光她早該給陳未南了罷。

    「你幹嘛!」

    「不幹嘛,幫你的臉對稱一下,現在的你,丑。」柴焰從包裡拿出護手霜抹著手,一旁的陳未南硬生生一句話沒說出來。

    好在尷尬的氣氛不長,知道玩笑火候的陳家人在一點過去了一點的時間趕到了。

    車遠遠泊在了路旁,個頭兒不高的小奇跡蹦蹦跳跳從車上下來,奔跑著朝陳未南的方向來,哪怕陳未南的大哥再怎麼提醒她慢點,小奇跡也沒放慢速度。

    她衝刺著撲到陳未南懷裡,仰起頭,「咦」了一下,「哥,你臉怎麼一邊大一邊小啊?」小奇跡想摸摸陳未南的臉,卻被他躲開了。

    「別摸我的俊臉,易碎!」陳未南鬱悶,他想不通為什麼女人翻臉比翻書快。他回頭看著柴焰:「什麼破服務嘛。」

    「我們售後很好。」柴焰甩甩手掌。看著兩人互動的小奇跡「哎呀」了一聲,「二哥你可真孬。」

    然後小奇跡的頭挨了陳未南一下。

    小奇跡和陳未南打鬧了一路,等她累的睡著時,車子也停在了柴焰家樓下。

    柴焰小時候很喜歡過年,過年時她可以熬通宵不被家長罵,可以肆無忌憚地吃糖不再被威脅長蟲牙,當然還有紅包拿。

    隨著年紀漸長,這些小時候關於過年的好處不止慢慢消失不見了,更多讓柴焰感覺到的是負擔,譬如此時坐在u形沙發裡的她就是邊給家裡的小孩發紅包邊接受她媽關於婚姻的耳提面命。

    「未南那孩子多好,知根知底,你就是死活看不上人家。好,你說你有男朋友,那你倒是帶回來給我們瞧瞧啊。」

    「他那麼好,你嫁啊。」發好最後一個紅包的柴焰扔下這句話,沖柴媽嘟了下嘴,轉身回了房間。

    門外,依稀聽得見柴焰爸責問老

    伴的聲音:我還活得好好的你就要出牆啊。

    誰出牆了,耳朵不好就少說話。回話的是柴焰媽。

    花枝吊燈上的水晶讓房間朦朧在乾淨卻不單一的白色光線裡,柴焰人懶懶地躺在床上,心裡說不出的難受。她想和陳未南劃清界限,條件卻不允許,她有男友,此刻卻處在失聯狀態。

    正想著,電話響了,白色的手機殼上跳動著兩個字——遲秋成。

    除夕夜,在失聯了足足一天時間後,遲秋成來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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