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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一百一十八章 文 / 郝連春水

    日落前的餘暉將海水映照得很通透,緩緩起伏的潮汐帶著金紅波光,層層疊疊沿著視野所及蔓延到天邊。

    我盯著遠處燒著一樣的海面,竟有些不知今夕何年的恍惚。

    晝與夜的交替,是逢魔時刻。

    沐浴在夕陽下的海域很美,只是看得久了,給人…快要燃燒殆盡的錯覺,彷彿這整片妖艷到淒厲的金紅,是為了不久之後的毀滅,提前吟唱的最後一曲歌謠。

    那首名為的送葬曲。

    …………

    一直到被肩際輕輕碰擦的觸覺驚醒,我回過神,就見撞上來的人笑著說了聲對不起,隨後他又幾步趕到同伴身邊,幾個身著海軍制服的年輕人很快走遠。

    當然,也不止他們表現得這樣愉悅,喧嘩熱鬧的商業街,每張臉都帶著愜意的神色,每個櫥窗後邊都有樂聲與笑鬧,青石板鋪就的街道,兩側不知什麼時候掛滿彩條與燈籠,即使現在還未開始,這樣的景致,就已經散發出濃濃的慶典味道。

    馬林弗德的平安祭一開始不過是留在島上的人為慶祝親友愛人平安歸來,同時也為了悼念沉眠大海的陣亡者,而自動發起的慶典,後來,年復一年,平安祭就成為海軍本部官方認可的一個假日。

    每逢大型戰役結束,或者大規模換防行動,馬林弗德就會舉辦祭典,今天也是其中一次。

    之所以我會遊魂一樣浪蕩在街角,卻不是為了往常艾米她們說的,『多到街上走走可以邂逅一些很好的年輕人』,我這樣漫無目的,原因是半個小時前,安娜姑娘的收養人老約翰險些把房間門砸開。

    那老東西找了一晚上樂子回來,也不知是聽到什麼風聲還是怎樣,總之他把安娜的房間門砸得震天響,直到吵醒在裡邊睡覺的我。

    後來發生的事雜亂無章,總之最後是老闆趕過來把滿嘴不乾不淨的老約翰拉走,才沒讓睡眠不足脾氣不好的我失手犯下什麼錯誤。

    包子.安娜是沒有力氣把肥豬一樣臃腫的收養人直接砌進牆壁裡,沒睡醒的我如果那樣做了,差不多現在也是該被馬林弗德全軍總動員追殺…幸好幸好~

    收養人鬧騰過後,員工宿舍裡還在的人也都知道了,正打算出門的茉莉就建議我別呆在店裡,不管是出門散心也好避風頭也好,總之趁著店裡沒營業逛街去。

    大概是很清楚安娜姑娘每月的工資被收養人強行拿走,茉莉還借了我一些錢,最後她臨出門前有些擔憂又有些無奈的拍拍我的肩膀,只說要找機會再安排個相親什麼的。

    對此,我個人表示替安娜姑娘謝謝了,雖然她用不著。

    呆在七水之都的安娜本人,我有預感她往後的人生會平安順遂,雖然不至於大富大貴,一帆風順卻是肯定的,畢竟我暗地裡用了代表的咒文卡在她身上,作為補償。

    我借用她的身份,想辦的那件事完成之後,她肯定會被牽連,躲在七水之都也不見得安全,是我自己私藏的卡片,只能用在他人身上,效果是每每化險為夷。

    也因為不允許持有者自身使用,它被閒置很久,直到安娜姑娘那裡才派上用場。

    老騙子說過,世界本身意識沒有善惡之分,法則的本質是,天平過分傾斜會導致坍塌,所以『盛極必衰』,所以『分久必合』。

    所以,每個人做的事都不可以太絕對,一旦讓自己命運的傾斜,過往種種惡果有朝一日會導致未來坍塌。

    我不在乎『坍塌』,包子.安娜卻不是非殺不可的人,而既然讓她活著,種種隱患自然要用別的途徑解決。

    恰好適合她。

    …………

    總之,這樣那樣的原因之後,讓我現在一臉茫然站在商業街最外圍靠近海港的街角。

    為什麼會走到這裡來?我想除了自己心不在焉,大概也有避開人潮的潛意識行為在作怪?不喜歡人多的地方,到哪裡都沒有歸屬感…

    呆站在原地左顧右盼,身邊沒個老馬識途的原住民,我也不知道所謂『逛街』,該從哪裡入門比較好。

    又想了好半天仍是毫無頭緒,倒是身後的街道似乎越來越熱鬧,隱隱約約還有不知哪裡傳來的煙花炸裂的脆響,短促而清冽。

    看來慶典開始了…最後看了眼遠處那片金紅消散逐漸暗沉的海面,我慢吞吞轉過頭,準備繼續漫無目的遊走。

    才剛剛走出幾步,腦後傳來…不,或者該說那幾乎算是橫摜整片天空的怒吼:

    「拳骨.隕石!」

    粗獷聲線裡帶著顯而易見的怒氣。

    頃刻間,巨大風壓挾著黑影自頭頂一掠而過,激盪的風捲起塵埃,刮在臉上,逼得人不得不瞇起眼睛。

    也幸虧我早就強制性封住自己的氣進入,並時刻謹記目前必須是普通人狀態,不然,剛才那一下肯定條件反『射』回應…

    幾秒鐘後,我撩開被吹得亂七八糟的額發,視線順著那道氣流軌跡,往遠處定睛一看。

    一顆黑黝黝鐵球呼嘯著撲向騎著自行車行走在海面上凍結出來的冰路上的人…冰路從港灣外第一重防禦炮台下方延伸出來,距離還很短,所以剛剛被我忽略過去。

    不過顯然發出攻擊的人眼神非常好,所以,那顆丟出去的炮彈落腳點,時間計算得很精確,恰恰砸在正好騎到那個位置的人後腦勺上。

    遠遠的那個指尖大小的人影身子一歪,搖晃幾下就這麼吧唧一聲摔在…身體落下的同時迅速凍結蔓延的冰面上,順便,那輛自行車也翻倒。

    …………

    我眼角一抽,正要默默地往後退一退,最好能立刻回頭躲進熱鬧非凡的商業街,後方由遠及近一陣雜亂奔跑聲。

    「卡普中將的拳骨隕石啊啊啊——」

    「青雉大將是旱鴨子啊啊啊——」

    一大群身著海軍制服的人慌慌張張跑過,順便捲起越來越多的人聚集,七嘴八舌七嘴八舌,連帶把前後左右堵得有些擁擠。

    畢竟,我站的位置視野好,能夠全方位看到正在發生的熱鬧。

    悄無聲息翻個白眼,我抿抿嘴角,對滿耳朵的『青雉大將又偷溜被抓到』,和『卡普中將的攻擊還是那麼勇猛』之類的,普通人和兵士們圍觀順便八卦的內容,表示相當無語。

    原來整個馬林弗德都知道那人的秉性麼麼麼?還有,大將閣下你身為最高戰力居然能被士兵和普通人當『每日一熱鬧』看,也真是叫人醉了。

    不過話說回來,那人是這樣沒架子,大概也是因為他本人平易近人,海軍本部三大將裡邊,青雉庫贊最受下級軍官擁戴,似乎不是虛假傳言呢~

    又過了一會兒,眼見著人群還沒有散開的趨勢,我只好小心翼翼撿著縫隙,慢慢騰騰往後挪動,越過數重人牆,嘴裡低聲道歉多次,終於走到邊緣。

    再閃過幾個迎面而來的士兵,壓低的視野側方忽的出現幾隻珵亮黑皮鞋;我微微一頓,立刻把自己往裡側靠了靠,原本就走在路邊的身體差點挨到牆上。

    為首那人步履匆忙一瞬間就從眼前晃過,然而跟在後邊稍微慢一些的那雙鞋子卻在走過兩步之後忽的又拐回來。

    「安娜小姐…?」

    …………

    這聲音…不是早上讓我下廚的『馬休先生』…麼?

    緩緩的抬起頭,目光在眼前這位不苟言笑的軍官臉上停留兩秒鐘,又平移幾度,看了看他身後不知怎麼同樣停下來的幾個人,我眨巴眨巴眼睛,「啊——」

    馬休先生還是早上那身黑藍西裝,不過少了雪白制式披風,面無表情打量我幾眼,之後沉聲開口道,「原本還想到店裡去請安娜小姐,沒想到在這裡遇見。」

    「哈?」我呆愣幾秒鐘,忽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原因麼~大概是馬休先生後方站著的幾人隱約變得古怪的眼神?

    「安娜小姐在這裡做什麼?」馬休先生邊說邊朝前走了一步。

    我微微一縮,背脊立刻就貼到身後冰涼的石牆上,「慶典…」小小聲的告知對方理由,隨即埋下腦袋,絞了絞雙手,「有什麼事嗎?」

    低垂的眼簾能看到的位置之內,馬休先生的皮鞋又往前挪了一步,下一秒,或許是察覺什麼他的鞋子又後退一些,仍是那種不容拒絕的語調,口氣卻放緩下來,「想麻煩安娜小姐今晚為中將大人再煮一次醒酒茶。」

    「啊——不麻煩不麻煩。」我點點頭,還是沒有抬高眼睛,「您晚些到店裡來拿就好,我等下就會回去。」

    醒酒茶什麼的真心不麻煩,就是…鬼蜘蛛中將一天下來打算灌醉自己幾回?醉了醒醒了醉真的沒問題嗎?!

    就好比吐了吃吃了吐…呃…偏題了。

    不小心就把腦洞開到奇怪地方去的我險險拖回奔騰思路,之後就聽得中將閣下的貼心副官.馬休先生曼聲說道,「還是請安娜小姐去中將大人家裡。」

    誒?!我猛地抬起頭,眼睛差點要瞪出眶來。

    等等等等!我沒聽錯吧?去鬼蜘蛛中將的家裡…靜靜盯著站在一米距離開外並且滿臉正色的馬休先生,良久,我眼角隱晦的抽了抽,「那什麼…材料店裡有…」

    「這點不用擔心。」馬休先生挑了挑眉梢,「安娜小姐只需要動動手就好。」

    「哦——」既然被堵住各種借口,那我也只能點點頭。

    之後,許是得到滿意答覆,馬休先生微微一笑,「安娜小姐要參加慶典嗎?」說話的同時上下打量幾眼,隨後又看看附近才收回視線,目光依稀彷彿有點詭異,「一個人?」

    …………

    還沒等我想好怎麼措詞回答這樣查戶口似的疑問,驀地插/進來一陣顯得嘈雜又熱鬧的動靜。

    一大群的人步履紛沓,人未到聲先至。

    首先,是粗狂又中氣十足的聲線,「你這混賬!最近半個月每晚失蹤是要做什麼啊!今天你給老夫老老實實呆著!」

    接著,像是故意拉長音調,慢慢悠悠,吊兒郎當的笑聲,「卡普先生說得對,今晚是平安祭啊庫贊~我們不醉不歸。」

    最後…沒有最後,因為那人一直沉默著,直到他們一行人不疾不徐從附近走過。

    「耶——真是奇怪了,這不是馬休嗎?你在這裡做什麼?」

    伴隨帶著些調侃意味的說話聲,皮鞋輕輕敲擊石板街道的頻率從那行人的當中分出來,淺淺的煙草氣息,被海風吹拂暈散在空氣裡。

    「波魯薩利諾先生。」馬休先生沉穩的道出來人身份。

    我悄悄的抬高眼睛,看了眼踱到馬休先生邊上站著的高瘦身影,隨即又把目光投向與他一起的那些人,頃刻間飛速低下腦袋。

    那幾個存在感十足的人同樣把目光投過來,暮色將近的明暗交錯裡,我首先看見的是鐵拳卡普,二十年過去,當時獅子一樣的男人兩鬢花白,氣勢竟也不曾減少過半分。

    而站在他身邊的…那人…神情隱沒在昏暗天光下看不分明,只是方才目光交匯的瞬間,他的眼神依稀透出細微壓抑感。

    「這就是早上為你洗手做羹湯的姑娘吧?」黃猿大將的語氣帶出些別樣意味,開口的同時他的氣息逼近幾步,「看起來很害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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