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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七十六章 文 / 郝連春水

    攝影蟲所投放影像的再次變化視角,會議室內顯得越發沉寂。

    繆斯號行動中,能被剪輯整理出來播放的,都是極重要的發展與轉折,而這當中更有相當一部分,與那個人切身相關。

    仿若被命運詛咒,兜兜轉轉,那個人與他們海軍之間,竟詭異的一步一步慢慢地加深糾葛。

    …………

    她自紙門後出現,他將年輕氣盛的後輩拎回自己身邊…

    戰桃丸的鎩羽而歸,帶來關於古代兵器圖紙的信息…

    不請自來的繆斯號掮客眼底,貪婪與野心昭然若揭…

    他與查爾斯面上相談甚歡,實際卻幾次迂迴交鋒,觥籌交錯間,你來我往虛以委蛇。

    她坐在海賊席位一角,目光投到別處,嬉笑過後沉澱下來的眼神波瀾不興,身處這般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盛宴,眉宇間竟浮著不易察覺的寂寥之意。

    他設計驅逐赤旗與紅心兩位船長,她如困獸般陷入海軍陣營…

    他戲謔撩撥,幾次三番試探,意圖剖析她的心性。

    她輕描淡寫,寵辱不驚。

    珠玉珍寶,不老容顏,萬千寵愛;尋常女子趨之若鶩的種種,半點沒放在眼裡。

    她說,『神權與王權,從來不會和平共處。』

    對待整個世界的看法,絕大多數人無法想像。

    任由金絲雀病毒肆虐的受害者被競價販賣,她眉梢眼角透出冷到骨子裡的漠然。

    …………

    突如其來的空間轉換中,赤旗與紅心兩位船長分別站在她身側,她一手按住黑色大部頭書,望向海軍陣營的眼睛,混沌黑暗,無邊戾氣在其間翻騰不休。

    偽裝瞬間剝落,彷彿那雙瞳孔深處,有欲要擇人而噬的修羅惡鬼險些衝破羈押。

    …………

    那陣動盪裡,他讓幾位下屬趁機脫離,趕在繆斯號有所察覺前,搶先佔據作戰計劃中幾處關鍵節點,以期與外界已然展開的激戰裡應外合。

    他身邊只留下還未能獨擋一面的後輩,和完成部署回來覆命的中將。

    戰姬愛麗絲出現,帶起海賊們失控鼓噪,喧嘩一度響徹雲霄,鮮血與暴戾引發的興/奮幾乎席捲整個競技場。

    她斜倚朱紅欄杆,語調漫不經心。

    前少將叛走的緣由,地下世界備受追捧的金絲雀系列,藏首畏尾的瘋博士…

    隱藏在重重迷霧後方種種,在那個人口中緩緩道來。

    看似無關緊要的蛛絲馬跡,經由淺淺開闔薄唇,歷時數年,海軍內部種下禍端,肆虐於北海,流毒大半個偉大航道的整幕事件,一點一點勾勒完全。

    通曉所有詭計,也能看透權謀制衡,更奇怪的對科技領域有超乎常人的認知。

    她說,『因為人體細胞分裂次數是固定的。』

    明明比誰都清楚那個結果,仍是向他最後確認挽救受害者的可能性。

    視若無睹他的歉意,臨行前淡然一瞥,她的目光冷銳血腥。

    …………

    只一擊便摧毀繆斯號今年拍賣會重之又重的珍品,瘋博士十幾年心血結晶,在她指尖玩笑般灰飛煙滅。

    隨意撕裂空間,海軍銜之入骨的罪魁禍首被捏成一灘血肉;放出黑絲將相關人員全數吞噬,面色如常向整個地下世界宣戰。

    蜘網一般詭譎能力,輕而易舉擊潰盤踞十數年的灰色勢力。

    享譽前半段的繆斯號空中花園,真正如她所言,成為歷史。

    …………

    他踏過殘埂斷牆。

    年輕的海賊以無所畏懼的氣勢,單槍匹馬擋在數不清的槍口前,她又憑空顯現,解開困局。

    他斥退包圍這裡的隊伍,她終於摘下兜帽,露出本來面目;他冷言譏諷,咄咄相逼,她低眉斂眼,刻意退讓。

    他不動聲色靜待時機。

    她的身後,細黑蠶繭內,北海新人盡力挽救命懸一線的戰姬。

    …………

    單膝跪在被死亡外科醫生判定無藥可救的戰姬身側,她面上帶出傷感與愧疚。

    她將昏迷的受害者托付給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送走,因她的牽絆而滯留的北海海賊。

    他語出威脅,她恬淡微笑。

    她說,『若是那樣,就當我看走眼了。』

    明滅不定的光影中,她的指尖若有似無拂過他耳邊。

    …………

    投影蟲所的演繹終於完結,恍惚間,黃猿只覺得眼前幻境般浮現一幕。

    她拈著一枚白子輕輕巧巧按在棋盤上,微挑的眉梢,眼瞳眸光燦若星辰,光華流轉。

    黃猿喜歡下棋,十九道兼收並蓄,黑白分明攻守互重,他習慣在棋盤上運籌帷幄,也總是把自己放在某個高度俯視全局。

    然而此時此地,她指尖那顆後輩一時疏忽放錯位置的白子,方才令他突地頓悟。

    他的棋盤影『射』繆斯號行動佈局,計謀疊出環環相扣,收官時本該大獲全勝無一漏網;她的應對,廝殺博弈卻是象棋走法。

    陷落敵對陣營,竟讓她猶如過河卒子,橫衝直撞肆無忌憚。

    彼時她拈棋微笑,翹起的唇角,傳遞的信息,時隔多日悄然進駐他的心頭。

    那是無聲無息的耳語,輕輕地,致命的。

    ————將軍。

    …………

    會議室內陷入某種奇怪的安靜,良久,不知誰淺淺呼出一口氣,微不可察的異樣,似是百般複雜又有隱隱惆悵。

    看完全部過程的在座諸位,像是一時不知作何反應,氣氛沉悶到接近壓抑,只是偶爾有蘊藏別樣意味的視線,飛快瞥向坐在長桌上首某位,與混在下方的另外某位。

    黃猿神色自若的任憑旁人打量,他一早料到會出現這種情況,比起鼯鼠與那個人之間未曾說出口的彼此傾慕,他與她後來的交鋒,倒是更加耐人尋味。

    既然已經算到今日這場,黃猿自然不會惱怒,或者辯駁;有些事他說與不說,對結果沒有任何幫助,所以也懶得浪費時間。

    隔了很久很久,戰國元帥咳嗽一聲,多少有些刻意地推了推眼鏡。

    等在座諸位將注意力集中過去,本部最高統帥從座位裡站起身來,雙手按在桌面上,望向眾人的目光,眼神凝重。

    「繆斯號暫時告一段落,後續處理事宜,相關部門之後會收到文件…我們接下來該頭疼的是另外一件事。」

    「阿拉巴斯坦內/戰結束,相信諸位都知道。」

    「前王下七武海,沙鱷魚克洛克達爾已押解前往深海大監獄…」

    「雖然他是個渣滓,可也不能否認,被無名小卒打敗這一結果,對局勢造成極壞影響,為了平衡,七武海陣營暫時不能缺失。」

    「本部發出通告,不日內將召開圓桌會議。」

    「那些海上惡棍抵達之前,我們要盡快推出新人選。」

    海軍統帥少有的皺緊眉心,目光若有似無掃過長桌上首,停頓片刻,放低聲音說道,「有誰有好的提議嗎?」

    見直屬上司的視線隱晦投到自己身上,黃猿慢吞吞地抬了抬手,吊兒郎當拉長音調,「這不是有個現成的麼~」

    「妮可羅賓——」

    短暫的沉默過後,他復又慢條斯理給出解釋。

    「與其出現一個和海賊過分投契的繼任者,不如推舉一個立場不那麼清晰的,她是目前最適合的人選。」

    黃猿在瞬間投『射』而至的,無數意味難明的注視下,雙手交叉撐住下頜,挑了挑眼角,「或者說元帥已經有更好的提名?」

    戰國元帥的反應是面色漆黑如墨,一副如鯁在喉的表情,好半晌方才自顧自沉身坐下,有氣無力地揮揮手。

    「到目前為止,妮可羅賓的立場確實不分明,可在座別忘了,她是西海奧哈拉末裔。」

    最高統帥的目光環顧室內一遭,眼神裡透出沉重的壓迫感,「先確認她的下落,再找人前去接洽——若是她拒絕,就地格殺勿論。」

    「為了世界的安定,任何犧牲都是必要的。」

    …………

    會議結束後,黃猿刻意等到此番參加會議的將領幾乎都離開才慢悠悠起身,之後挑眉,低笑著招呼斜對面同樣滯留的人。

    「一起吧——」

    像是睡過整場,直到此時曲終人散方才倏然驚醒的青雉,隱忍的打個哈欠,含含糊糊應了聲,恍恍惚惚地拉開椅子,繞過長桌走向等在門側的黃猿。

    兩位大將一時無言,彼此面面相覷。

    半晌,黃猿有些好笑的看著他這位同僚抬手撓撓臉頰,眼底褪去惺忪,目光漸漸游移不定,「啊啦啦——」開了口之後抿緊唇角,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過了好一會兒,見青雉神情一整,像是終於決心要說點什麼,正當黃猿準備洗耳恭聽,會議室外的走廊上,先一步離開的中將們,討論聲忽的傳過來。

    許是沒了之前會議室內過分嚴肅的氣氛,外面幾個人說話也顯得隨意。

    「誒——鼯鼠,你眼光不錯。」

    「哎呀~你這傢伙居然也有喜歡女人的時候。」

    「她那麼年輕,將來你多保重自己。」

    開口的多是與鼯鼠中將平日裡交情好的人,因為彼此相熟,言語間也沒那麼顧忌,戲謔調侃間多多少少透出幾分真實。

    「王下七武海啊~倘若能成功,你就不用煩惱有一日要兵戎相見了。」

    混在腳步聲中的笑語漸行漸遠,不多時消失在走廊盡頭,站在會議室門後的黃猿與青雉這才走了出來。

    停在空無一人的走廊上,黃猿扭頭看了盡頭拐角一眼,復又轉回視線,衝著身邊的同僚笑了笑,壓低音調,語氣頗玩味,「庫贊,你那丫頭真是個麻煩精。」

    聞言,青雉眼底滑過幾絲陰霾,只是他剎那間又面色如常地抬起手,掌心朝上,也不說話,拿眼睛靜靜盯著他。

    黃猿故作無知的眨眨眼睛,「怎麼?」

    「被你截留的東西,給我。」青雉抿緊嘴角,微帶壓抑的臉,眼瞳深處依稀可窺見深藏其中的銳利,「拍賣會那裡少了一段吧?波魯薩利諾。」

    「耶——真是奇怪了…什麼也瞞不過你呀~」黃猿不著痕跡的怔了怔,隨即微瞇起眼睛,似笑非笑打量同僚片刻,嘖嘖兩聲也不辯駁,只摸出一樣東西丟到對方手裡。

    青雉接過後看也不看立刻收進口袋,黃猿這才反聲問道,「那你是不是也該坦白了?」

    眼睛盯著表情有些莫名的青雉,黃猿搖頭晃腦,拉長音調說道,「你倒是瞞得密不透風,那丫頭居然和哥爾d羅傑是舊識,連凱多都賣她人情,願意放棄對勞倫斯的庇護。」

    「若非如此,我也不會這麼順利,攙和四皇武力,那一仗不知要死多少人。」

    見青雉滿臉愕然,黃猿意有所指的笑笑,「黃金沙礫海灘,結滿寶石的樹木——」

    「原來那件東西被她得到了。」青雉若有所悟地揚了揚眉梢,面上飛快滑過一絲隱晦難解神情,又隱隱透著淺淺悲哀,「沒什麼好說的,海賊王二十二年前就死了,如今她行走在我的時間裡。」

    「誒~庫讚你真是…」慢慢品味著他這位同僚彷彿漫不經心的言語,黃猿沉默許久,搖搖頭,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

    直到衣裳摩挲簌簌聲響擦肩而過,黃猿回過神卻發現青雉正慢慢走遠,留給他一個背影,考慮兩秒鐘,他疾步追上去,嘴裡不停問著。

    「誒誒~跟我說說,那丫頭怎麼辦到的?她今年才多大,總不至於真的有那份本事穿梭時間與空間?」

    「這二十年也沒見你沒露出半點風聲,是之前不知道吧?」

    說話間側目斜覷,不出意料的看到青雉面沉如水,黃猿別有深意的搓搓下巴,多少有些惡劣的笑道,「噯庫贊,你還是坦白些,我可冒了好大風險。」

    「隱瞞和海賊王有關的東西,若是不小心被元帥知道,他發動起能力來,好可怕啊~」

    這話說得有些誇張,黃猿既然敢把繆斯號上關係到海賊王留言的全部訊息截留下來,自然是有辦法瞞得密不透風。

    說起來也是那個人運氣不錯,她得到蜃貝的時候鼯鼠恰恰不在,紅心和赤旗也被驅逐,而繆斯號知道她與海賊王有關聯的人,卻看不到她後來露出的本來面目。

    至於極少數知道來龍去脈的,或者後來猜到內裡的,以黃猿的手段,自是能保證不出岔子。

    青雉足下一頓,眼角瞥了過來,哼笑一聲,「想知道什麼?是她帶著安菲特裡忒之眼穿過颶風海流,拼了性命不要也想回到哥爾d羅傑活著的時代?」

    「還是,她寧可斬斷自己的手也要從我身邊逃走?」

    …………

    黃猿驀地一呆,竟是無言以對,良久,張了張嘴,歎息一聲,不再說什麼,只抬手重重按了按同僚的肩膀,隨後自己先一步離開這處忽然變得無比壓抑的角落。

    同僚眼底一瞬間傾瀉而出的痛意,讓他不忍再看下去。

    妮可.羅賓其實多情又善變,這種性格放到別的女人身上,或者不討喜,換了她,卻只讓人覺得憐憫又悵然。

    八歲家破人亡,她一個小女孩兒從此顛沛流離,失蹤那二十年,她口中洩露出來的隻言片語,生存環境竟是無間地獄。

    深淵裡爬出來的修羅惡鬼,怎樣瘋狂噬血都不奇怪,偏生她還能保持理智,性格裡更有一部分極是難得的特質。

    一諾千金又恩怨分明,隻身涉險為的不過履行承諾,危急關頭竟還記得先送走被自己牽連的同夥,不管或許貽誤時機自己可能就此送命。

    她猜到他對受害者多少有些惻隱,所以在看似沒了退路的情況下,將費盡心思救下的戰姬坦然托付給敵人。

    那份當機立斷的果決,饒是身為海軍最高戰力之一的大將黃猿,也是忍不住要動容。

    只是可惜…那點微弱動搖,抵不過此生堅持的所有。

    正義、道德、責任,橫亙在她與他們之間的巨大裂痕無可彌補。

    所以,青雉才會明明牽腸掛肚仍只是暗地裡搜尋,絲毫沒有想過動用權力做出違背立場的事;中將鼯鼠才會彼此心知肚明,仍是試探隱瞞,恪盡職守。

    她沒有錯,西海奧哈拉當年若沒有毀在屠魔令下,如今的妮可.羅賓,也只會是個普普通通的好女子。

    他們也沒有錯,正如她所言,。

    誰都沒有錯,只有愛是唯一的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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