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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六章 文 / 郝連春水

    疼痛迫使我甦醒。

    眼前是廣袤而高闊的天空,和失去知覺最後一秒,仰面倒下所看見的景色相同,幾乎是下意識的繃緊身體,剛剛凝結的氣卻又在頃刻間潰散。

    誒~連根手指也動不了,這下大概是躺著等死了吧?

    我緩緩眨了眨眼睛,僵硬的躺在原地,等待或許下一秒戰鬥中無差別攻擊波及,或者被無意間踩到腸穿肚爛。

    渾身半數以上骨骼粉碎,內臟也受了致命衝擊,加上倒下之前,拼著腹部被尾螯洞/穿拖住蟻王那一下…

    現在的瀕死狀態堅持不了多久。

    參戰的老傢伙們好幾個死在圍攻蟻王這一仗,當然,對方也沒能討得好去,正面撞上桀諾.揍敵客的龍頭戲畫,後方等著的是,金.富力士號稱念力前三的強化系拳頭。

    被甩出去的時候,我分明看到蟻王半個腦袋崩解分散。

    嚥下喉嚨湧上來的血腥,極力保持清醒不讓自己闔上眼睛,斷氣之前,讓我知道這場死鬥究竟誰勝誰負吧…

    …………

    過了好一會兒,四周仍是一片寧靜,我察覺不對掙扎著支起腦袋,前後看了半晌,又重重往下一躺,後腦勺磕到堅實地面帶起的疼痛,驅散身體的麻木。

    震驚過後,我慢吞吞坐起來,低頭,撕開快碎成布條的襯衣,察看身體情況————胸腹間猙獰的漏洞已經閉合,新生血肉帶著瘀痕,另外幾處見骨的傷口也找不到痕跡。

    除了少數骨裂與內臟輕微受損,致命傷差不多都被修復。

    若不是穿的仍是原來的衣衫,我幾乎要以為自己又一次迷路到陌生人/身/體/裡。

    既然沒有走丟,那麼…現在我在哪?

    打量半晌所在環境,我抿抿嘴角,試著召喚出慣用道具。

    黑色大部頭書靜靜顯露在觸/手可及的位置,不必特意探查,我也知道,它處於最佳狀態並且磁力、同行、排斥,三種卡片同時有使用過的跡象。

    明明決戰前,已經解/放所有被強制禁錮的卡片,以歸還分割出去的念量,此刻全能之書竟然好端端顯現。()

    這也就難怪我會出現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大概是瀕死之際無意識做了什麼,導致時間空間強烈排斥,進而產生紊亂。

    啊~如此一來,到底是被排除到戰場之外,還是…起身,打理妥當這一身的衣衫不整,我環顧週遭一遍,隨意撿個方向慢吞吞踏上尋找人跡的行程。

    …………

    站起來之後才看清楚,原來自己躺在一片巨大而平整的巖地上,並且寸草不生,遼闊的視野除了天空再看不到別的,這也表示此地海拔很高。

    花了點時間挪動到巖地邊緣,探長脖子往下極目眺望。

    腳下是接近垂直的斷崖,光滑平整得竟連個落腳點都找不到,幾十米高度下方縈繞著灰濛濛的霧海,鉛灰雲層緩慢舒捲,把窺視的目光遮擋得嚴嚴實實。

    激盪的山風吹得衣角鼓起,我突然聽到海潮吞湧,是風帶來的,不知從哪個遙遠的彼端。

    眼睛猛地睜大,血液急速流動,我縱身迎著帶來潮音的風聲一躍而下,墜落途中,瞄準巖壁氣凝結在五指,插/進去,短暫緩衝後拔/出,再次下墮。

    濃郁的灰霧彷彿永無止境,大氣中蘊藏的水汽很快把衣物連同頭髮浸透,濕噠噠粘在身上的感覺讓人很不舒服,再次借力緩衝的時候,鬢邊一縷髮絲纏到眼睛裡,眼球刺痛所帶來的驚愕使得手的動作微微一滯。

    預想落空。

    失去平衡的身體以更快速度往下掉落,我一驚,腳下飛踢而出,落空…身體重重往下沉,提氣接二連三彈踢,終於蹬到巖壁,藉著支點,總算阻止自己筆直墮落摔得粉碎。

    此時,濃密的霧氣也慢慢淡化,光線逐漸明亮。

    沒多久,眼角終於捕捉到點點蒼綠,森林自灰霧盡頭撲面而來。

    …………

    穿過放大無數倍的蕨類植物的樹冠,枝椏摧折驚起棲息其間色彩斑斕的飛鳥,我無心理會肩膀與後背傳來的疼痛,落地之後翻身,瘋了似的開始跑。

    掠過密集而蔥鬱的樹木,裸/露地表佈滿青苔的根系,枯枝爛葉積聚的沼澤…光線深深淺淺變化,遮擋天空的植株變得稀稀落落。

    穿過最後一片瘋長的野荊棘,鹹腥粘稠的狂風挾著彷彿凝結整個世界的藍色,硬生生撞入我的視線。

    參差崎嶇的黑色崖岸之外,天海之間一線狂潮正奔湧而來,像反覆結痂又裂開的傷口。

    …………分割線…………

    巨大的驚愕過後,油然而生的是惶恐,腳下象生了根一樣動也不能動,我沒有勇氣進一步確認究竟身在何處。

    我已經老了,他也可能已經死亡,已經,道過別了…

    茫然的呆站在原地不知多久,直到風裡的信息發生變化,巨大雲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海的彼端蔓延開,低沉雷聲捲著濃厚水汽劃過頭頂。

    幾乎是眨眼間,大雨傾盆而下。

    「小姑娘,你在這裡做什麼?」

    有誰的聲音穿透喧嘩雨幕傳到耳朵裡,蒼老卻平和;偏頭看去,十幾米開外站著一個老婆婆?身體微微佝僂,佈滿皺紋的臉,目光卻很慈祥。

    只是…小姑娘?靜靜看著這位不知哪來的婆婆慢吞吞走近,然後將手裡的傘分我一半,遮去鋪天蓋地的雨滴,我瞇起眼睛。

    我知道自己如今的樣子糟透了,滿身血污、頭髮糾結,衣衫破爛、沾滿塵土,看上去就像個兇徒;身側,此刻極力撐高雨傘的分明是普通人…

    而她竟然神情平靜,一般人應該轉身逃走的吧?

    「奇怪的老太婆。」

    …………

    亦申露,偉大航道前半段,分佈七條航線無數島嶼的其中之一;因為靠近無風帶,附近又有磁場更為強烈的島,所以,很少外來船舶抵達此地。

    哥爾d羅傑開啟的大海賊時代已經過去二十一年,島上的居民仍然過著平靜的生活。

    當然,這也和此地物產貧瘠有關,無法大面積耕作的土地僅供自給自足,沒有任何一種礦產,近海遍佈暗礁使得重型船舶寸步難行,連海軍都懶得駐紮。

    除了每半個月到來的郵報鳥,和偶爾路過的販賣船帶來外界信息,居民總數不足三百人的亦申露島幾乎與世隔絕。

    用幾個月徹底養好傷,發現文字語言不存在障礙之後,順便把瑪麗,也就是撿到我的婆婆,收藏的報紙書籍看個精光;翻看那些泛黃紙張,從中斷斷續續得到一些消息,進而印證,模糊的印象。

    在我碌碌無為的那個世界,到死都還沒完結的那段傳奇曾經演繹過的,以及,這個世界發生過卻不為我所知的。

    哥爾d羅傑的處刑,世界格局的變遷,重大事件,娛樂八卦,所有關於這世界的訊息,被我如饑如渴吸收。

    超出意料的漫長光陰,令我一時無所適從。

    …………

    瑪麗開著一個小小雜貨店,位於島嶼的港口附近,閒來無事,我也會蹲在那裡幫她照看店舖,當她往那片崖岸去的時候。

    原本我一直奇怪,老太婆年紀一把了,還堅持每隔幾日就往那種地勢險要的崖岸去,後來某天夜裡,被她拖著喝了整晚的酒,從醉了發瘋那些又哭又笑的話裡,我才知道內情。

    那片崖岸瘋長的野荊棘,好吧~不是野荊棘,是這世界獨有的植物————月光木棉,它的屬性很特殊,只扎根靠近海岸的岩石群。

    每年月華最盛之夜綻放,花期過後立刻枯萎,種子隨著風與潮汐四處流浪,直到再次停留煥發生機,如果遇不到那夜的月光,它會繼續生長以待來年。

    瑪麗風雨無阻去看的那片植物,上次出現是在五十年前。

    那一次,在同樣的地方,瑪麗也曾經撿到過一個人,那個來自北海的男子追尋先祖腳步進入偉大航道,遭遇暴風雨後漂流到亦申露。

    和我一樣渾身是傷,也同樣在瑪麗家休養。

    最後,就像那片木棉,月華最盛之夜,花謝的同時,男人駕船消失在風與浪潮之間。

    「那晚的月光確實燦爛至極,他也說,想和我一起再看一次花開。」瑪麗的眼睛裡蔓延著深深的悲茫,「可是,花都快開了,他為什麼還不回來呢?」

    …………

    宿醉醒來之後瑪麗像是忘記那晚的失態,而我也不好對那樣一個爛尾故事發表任何意見,直到從用來消遣的即興之書裡看到男人的姓氏。

    不知為什麼,這次,世界本身並未排斥我的出現,並且隨著身體康復,像是屏障被逐一打破,沒了以前隱約的格格不入,氣的運轉也流暢起來,這也是為什麼,我在窮極無聊之時敢解/放咒文卡的緣故。

    只不過,第一次嘗試就收到如此好的效果,真是令人驚喜,咒文卡產生的效果竟與這個世界有所關聯,連文字都顯現這裡的體系,是不是就表示,我的存在被認可了?

    卡片,每次翻開都有不同的精彩故事,比如說,此次我看到的,與瑪麗收藏的北海兒童故事相同題材,內容卻截然不同的冒險傳記。

    四百年前,文布蘭.羅蘭度的探險船諾斯.哈依姆號,在偉大航路的所見所聞;刊印日期正是羅蘭度處刑那年,作者是他的航海士,貝洛蒙特.柏倫。

    小花園、砂之國、黃金鄉…筆者用寫實語言描述海上航行的險惡,與登陸島嶼後的驚奇;對比瑪麗給我的那本大話王,前者顯然更容易煽/動人心,這大概也是它絕跡的原因吧?

    我盯著作者的名字看半天,才拿起所附的書籤標記未看完的部分,將即興之書收起,隨即解/放卡片,填上瑪麗口中念念不忘的名字,貝洛蒙特.諾恩,最後將它扔進店門外的郵筒內。

    幾天後,我收到回信,潔白的明信片上只寫了一句,『塔希提島的莉莉絲』,翻來覆去看了半天還是不得要領,唯一能肯定的是,貝洛蒙特.諾恩…已故。

    嘖了聲,我返身回房間收拾行裝,有明確地點就找過去,老太婆等不到下一個五十年,距離花期還有兩個月,足夠我趕回來。

    即使,貝洛蒙特.諾恩已經死了,也挖出來,還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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