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v015撕開傷疤 文 / 羅四火
陳雨諾趕到齊小薇告訴她的地址,已經距離下班二十幾分鐘,陳雨諾詛咒李正赫那只自戀又不長眼色的豬的同時,對齊小薇深感抱歉。()
「不好意思啊小薇,在公司多耽擱了點時間!」陳雨諾說著話,在齊小薇對面坐下來,要了一杯熱牛奶,而後安靜的等待齊小薇先開口。
「嫂子,工作還順利嗎?」齊小薇放下玻璃杯,連白色的勺子也一併抽出來撂在桌上,端起那杯因為自己的攪和已然冷掉的咖啡喝下去,只覺腹部氾濫著噁心,冷卻的咖啡太難喝,就像她親耳聽到母親和哥哥對話時的心情。
「嗯,總算是個寄托!」如果不是還有工作,和齊子煜提離婚,只怕自己會更加辛苦。
齊小薇突然卻笑了,一如當季盛開的花兒,那麼肆意的綻放,可不知怎麼的,陳雨諾總覺得慘烈。
她對齊家,終於要徹底的失望了嗎?
「你知道嗎,我活了二十六年,做的唯一一件不後悔的事情,就是在你找到工作的時候幫了你一把!」齊小薇訕笑,「雖然不是靠我自己的能力,可嫂子你要相信我,李正軒絕對是個靠譜,可以信任的人!」
言下之意,即便沒有她,她也要放心李正軒,因為那個人為人很正派。也因為齊小薇瞭解,陳雨諾對旁人的防備太深,她不過只是希望她在公司至少身心放鬆,都是出自對她的關心和好意。
陳雨諾不愛說話,可並不代表她不夠通透,不聰明。溫熱的柳橙汁,她端起來然後放下,內心的想法,如同這杯忽上忽下的熱飲,她在認真的考慮,齊小薇要做什麼,她能不能幫到她,應不應該出手?
畢竟,她在齊家比她可要沒地位的多,如果她出手了,應該要怎樣才能夠全身而退。
「我不甘被安排,大哥也答應過你,結婚的事情他會尊重我自己的意思。可是嫂子,我必須要嫁到王家去了!」
陳雨諾手中的杯子忽然不輕不重的落在桌子上,彷彿一顆石子丟進湖水,別看它很小,力量卻是不容小覷的。
「聽說你跟我哥提離婚了?」陳雨諾內心糾結,一雙英氣逼人的眉跟著擰起,齊小薇卻忽然在這時轉化話題,陳雨諾因此沒來得及多做考慮,點了點頭。
齊小薇了然一笑,「因為那天我看到的事情?」是她,也絕對不會原諒一個想要置她於死地的男人!
陳雨諾繼續點頭,而後又搖頭,「不全是!」
對齊小薇,雖然陳雨諾沒有將心事兒和盤托出,可她也並沒有打算隱瞞小薇。
「嫂子,你知道我哥為什麼最後同意讓我嫁給王鐸!」小薇莫名的伸手搭在陳雨諾的手背上,雨諾素來不喜歡旁人靠近自己,只是這一次她沒有躲,因為當兩顆心漸漸靠攏,平常很討厭的身體接觸,突然就沒有那麼排斥了!
陳雨諾腦袋發懵,隱隱有種不好的感覺,是啊,齊子煜向來一言九鼎,何況他同時答應過她和小薇兩個人,為何中途會變卦?
不等雨諾理順情緒,那邊齊小薇開口告訴她答案。
「因為我母親給他兩個選擇,要不讓我和王鐸完婚,要不他和你離婚!她甚至動用娘家的生意和關係威脅他!」
陳雨諾想過一萬種可能,齊小薇告訴她的答案,不在其中。
齊小薇突兀的笑出聲兒,那笑容異常的嘲諷,笑的有淚從眼角落下,她很快的伸手擦掉,好像剛才只是陳雨諾的錯覺。
「可你也知道我哥那個人,反骨與生俱來,一直從腳底板通往腦頂,母親越是威脅他,他即便魚死網破也不會讓她如願,可你知道她後來又說什麼嗎?醫院裡你的父母,你弟弟陳梓諾的學業前途,她用一個病人,一個年幼的孩子威脅他…。你說,她得有一顆多惡毒的心,才能想出這種招數來折磨我們?」
陳雨諾的腦頂彷彿炸開了一般,轟隆隆的巨響讓她緊咬唇瓣,桌面上放著的手收攏,手背上的青筋因為情緒激烈,正猙獰的跳動著。
這也是齊小薇一直不明白的地方,雖然母親多年不喜歡陳雨諾,可婚都結了,何況大哥這些年身邊來來去去的女人,還不如陳雨諾家世清白,母親為什麼突然轉變風向,一定要讓大哥和陳雨諾離婚。
後來她問過母親,她告訴她答案,因為陳雨諾主動提離婚,損了齊家的面子。
面子?
這是一個多麼讓人尊重,又讓人找不到辦法反駁的答案!
只是,直到今天自己看見陳雨諾,她問起他們離婚的事兒,她沒有瞞著她,她似乎終於明白了,什麼面子,不過就是看出來大哥不想和陳雨諾離婚,為了達到讓她嫁到王家的目的,才故意用a和b的選擇題目逼他們做決定。
為了讓她順利的嫁人,她不惜挑撥她和大哥的關係,想到這裡,齊小薇不由得後脊背發涼,如果是以前刁蠻任性的自己,一定會因此恨起陳雨諾和大哥,因為他們,她才不得不嫁進王家。
這個當媽媽的心情,怎麼會陰險至此?!齊小薇甚至不敢確定,她還是那個會把孩子們摟在懷裡安慰的媽媽嗎?
「嫂子,你別怪我哥,你父母和弟弟的事情不是他告訴我母親的,你要相信一個為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女人的辦事能力,我都能輕鬆知道的事情,她沒有道理會被一直隱瞞!」
陳雨諾頭暈目眩,她在齊家人眼中,原來不過是一個真正的跳樑小丑,這感覺,如同多年前在另一個老人面前,一樣的讓自己無地自容。
「嫂子,對不起!」無論是替大哥,還是母親,齊小薇覺得,都應該對陳雨諾說聲抱歉。
陳雨諾搖頭,「小薇,你沒有必要對我說抱歉!」
多年前,當自己要和齊子煜結婚的時候,他特別提出來的一些條件,其中有一條她到現在記憶深刻,他不准她告訴齊家任何人她有家人,並且他準備了一套完整的人事檔案給她,她只能是在臨市孤兒院長大的孤兒,沒有父母和家人。他還告訴她,她只要照做就行,其他的事情他會處理乾淨。
當年的陳雨諾尚且還能夠正確的擺正自己的位置,嚴格尊重著兩人的約定,從來沒有多問一句,為什麼?
不過這個時候,她似乎有些明白,一個喜歡站在上帝的視角俯視蒼穹的男人,他不容許任何人成為威脅自己的籌碼。
你看,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每一步要走的路,小薇對她說抱歉,哪裡有道理呀?
可是陳雨諾想不明白,很想要問問齊子煜,他為什麼不乾脆拒絕他的母親?一個從來不把別人生死看在眼睛裡的男人,他為了不與她離婚而放棄小薇的幸福,他到底有什麼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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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齊小薇分別之後,陳雨諾去了趟醫院,果然就像她猜的那樣,齊子煜早已經派人重新開始交醫藥費。
陳雨諾覺得自己就是一徹頭徹尾的傻子,在她沾沾自喜,以為只是靠自己的努力就能夠照顧好父母和弟弟的時候,齊子煜這當頭一棒打下來,讓她不得不再次縮回最初的原點。
齊子煜,他究竟想要從我這裡得到什麼呢?一個孩子?或者,別的什麼…。
齊小薇說:「嫂子,雖然我說過不干涉你選擇的自由,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你,有時候惱了,我也希望你永遠不要原諒我大哥。可似乎,我哥他是喜歡你的!」
陳雨諾被小薇的這句話嚇的花容失色,她從來都不敢往這方面想,也不認為會有這種可能性的存在。
「怎麼可能呢小薇,你哥他是不屬於任何一個女人的,他是那種站在奢華的大舞台上,在大家注視和仰慕的視線下才能夠活著的男人,他不適合家庭!」
喜歡她嗎?
怎麼可能呢,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好幾天,她可仍然記憶猶新,齊子煜不過就是發現她出去上班的事情,就恨不得要掐死她!如果這就是他所謂的喜歡,她受不起,寧可不要!
小薇訕笑,又說:「或許吧,我沒有過類似相關的情感經歷,並不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愫,只是我沒有見過我哥為了任何一個女人讓步過,就是當年的蓮子姐,也沒有!」
從與齊小薇的交談中,陳雨諾認識了齊子煜的初戀,郝蓮。一個純淨如白蓮花的女子,據說是齊子煜純純的初戀,當年他很喜歡她,可不知為何,一個出國再也沒有回來過,一個留在熟悉的地盤上耀武揚威,花天酒地。
齊小薇說:「當年我哥好像很喜歡蓮子姐來著,可是他不想出國,兩個人就真的那樣分手了,中途再也沒有聯絡過!」
陳雨諾笑說:「你看,他真的是不屬於任何一個女人的!」
齊小薇爭辯,她提起郝蓮並不是為了證明陳雨諾的結論,她說:「只是出國幾年這麼小的事情而已,他都沒有退步,可他卻為你而放棄我!」
「兜這麼大一個圈子,小薇你想要告訴我什麼呢?」陳雨諾不想聽會讓自己動搖的說法。齊子煜討厭她,不把她當成是平等的人,這就是現實。
「你還是想說,齊子煜真的很喜歡我嗎?」
陳雨諾笑了,笑的那麼不屑,齊小薇忽然伸手端起陳雨諾手邊那杯冷掉的柳橙汁喝掉,兩人默契的沒有再提齊子煜。
「小薇,如果你的計劃中有我,我會幫你!」這是今天兩人的最後一句話,陳雨諾大約猜到了,就齊小薇那樣的性子,她會屈從於家裡安排的婚姻幾乎不可能,她極有可能會逃婚。
那麼,如果她都能夠想到的事情,齊子煜會想不到?陳雨諾自嘲,果然,他總能輕而易舉猜透人心,有掌控許多事情的能力。
只不過,無論齊子煜怎樣,陳雨諾都決定了,如果齊小薇有需要,她會助她一臂之力,不計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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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雨諾當天回家,已經是晚上九點半,到了醫院,卻沒有像往常一樣進病房陪父母說話,而是從那邊一路走回來,奇怪的一天,齊子煜也跟著變的很奇怪,消失了幾天的男人回來了,而且是在凌晨之前,沒有喝酒,沒有別的氣味的時候。
陳雨諾搖頭,逆天的節奏!
餘光掃過他的臉,很平靜,沒有多餘的情緒,陳雨諾沒有主動說話,走到衣櫃拿睡衣準備去洗澡。一水白色的裙子,她的睡衣那麼多全部都是那個顏色,繡著各種小花的白色連身裙,那樣素淨的顏色和繡花,讓她覺得很乾淨。
「你為什麼想要跟我有個孩子?」陳雨諾的一雙手依然放在衣櫃裡,低著頭,好像問的不是齊子煜,而是櫃子裡的衣服。
齊子煜正在翻雜誌,看來很認真,其實心不在焉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從回到這個家,她不在,他的心莫名慌著,她回來,走進這間屋子,他更是受其影響。
「怎麼,有答案了?」齊子煜沒有抬頭,手中的雜誌在修長的手指下重新翻過一頁,說話的聲音聽不出過多的情緒,可似乎有著玩味。
陳雨諾於是頹敗和困囧加分,纖細的手指在櫃子裡蜷了蜷,揪著白裙子的一角,「齊子煜,你這不是強人所難麼!」
兩人的契約,沒有必須生孩子這一條,況且,幾乎撕破臉的兩個人,如何再能睡在一張床上?!
齊子煜哼笑,「那又如何?」
似乎挑釁,陳雨諾被逼的幾乎發狂,驀然轉過臉正對齊子煜,赤紅的眼眸望進他黑色瞳眸的深處,沉痛的說:「我曾經流掉過一個孩子,你還認為我會拋下另一個自己的親骨肉?」那樣心痛的感覺,生生忍受小小的生命從自己身體裡剝除的感覺,陳雨諾一度覺得,這輩子恐怕再有不會有那樣疼痛的經歷了。
一段往事,不會被自己打上恥辱的標籤,可總還是不樂意再回首。曾幾何時,她連自己也不能養活,怎麼能讓這個孩子生出來就跟著她受苦?終於,忍痛割愛,她用親生孩子的血,為那段青澀的初戀畫上殘缺的句點。
也曾一度,陳雨諾以為自己再也不會有小孩兒,因為不配擁有,她是一個壞女人,壞媽媽!
齊子煜迷人的鳳眼微瞇,手指扣進掌心,一字一句,狠心的將陳雨諾推進無法抉擇的地獄,「這得你自己選!」
言下之意就是自己不會退步,不生孩子兩個人就這麼痛苦的糾纏一輩子,如果能給他留下一個孩子,他放她走。
陳雨諾終於被擊垮,痛苦的跌坐在厚厚的地毯上,抱著膝蓋,眼淚從眼角向著褲腿,四處流竄。
「為什麼,齊子煜,為什麼要這麼逼我?」這是陳雨諾和齊子煜結婚三年多來,唯一一次當著他的面兒掉眼淚,齊子煜攢團的手指緊了又緊,終還是沒有說一句話。
「這麼不堪的我,齊子煜你都不嫌棄嗎?」陳雨諾仰起精緻的小臉兒,用那細白的手指揩掉眼角懸著的淚滴,堅持的說:「撿別人用過的破鞋,這不像是齊大少你的風格,你到底想我怎樣呢?」
齊子煜丟開雜誌,一步一步緩慢的走近陳雨諾,過程好像鈍刀子割肉,一點一點凌遲她的執拗。
齊子煜半彎腰,伸手挑起陳雨諾精緻的下巴,「你以為,在不知道你底細的情況下,你能上了我齊子煜的床?」
齊子煜甩手,陳雨諾褪去所有血色的小臉偏向一邊,齊子煜越過她,從床頭櫃的抽屜裡拿出一瓶避孕藥,一本哲學書,一同甩在陳雨諾腿邊。
陳雨諾撿起來,藥片是每一次齊子煜回家她會提前吃的,哲學書是君然送她的,上面很多地方做了標注,是他們一起做的,當年的感情,純粹的彷彿透明的水晶,上面的話,隨時可見幼稚,卻難得真摯。
而,這麼多年幾乎是慣性,在齊家每每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她會把這本書拿出來堅定自己的決心,然後告誡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一直以來,她將書放在和齊子煜兩個人隨手都可以拿到的地方,她以為齊子煜不屑的,他不會想要知道,她每天在家裡做些什麼,想些什麼。
可是…。
眼眸中堅強的執拗不在,只剩下驚懼和心有餘悸,其他什麼情緒也沒有了。原來他什麼都知道啊,原來一直都是她自欺欺人,以為秘密只是屬於自己的,卻不想,他什麼都知道了。
一聲歎息,她又如何值得讓他這樣精打細算!
「為什麼?」悶熱的酷暑,突兀的響起了雷聲,陳雨諾的聲音隱在這劃破天際的一聲轟隆之下,顯得那麼渺小,那麼無力的蒼涼。
齊子煜走過去,伸手溫柔的扶起陳雨諾,望著她,眸底有憐惜,有糾結,只是拚命只顧逃避他的女人一無所覺。
「如果這只是一場遊戲,開始由我,結束也得我說了算!」如果,她想要和他談談婚姻和家庭,他心情好了,或許會放過她也說不一定。
不能心之交付,就讓他在她的心上刻幾刀,總會留下痕跡,深刻的只屬於他的烙印。
陳雨諾扣在藥瓶上的手指尖幾乎要折斷,她問:「你從什麼時候知道的?」
這一刻突然有些明白他為何執拗的想要一個孩子,他在報復她偷偷吃避孕藥,所以才態度那麼強硬的,執意要一個他們的孩子,讓她跟著一起痛。只是不明白,沒有孩子就沒有牽扯,她主動解除彼此的後顧之憂,他記仇的點,究竟在哪裡?
齊子煜面露嘲諷,看都沒再看陳雨諾一眼,只在開門離開的時候告訴她,「相信我,遠比你想像中的要提前很多!」
陳雨諾再一次頹敗的跌到厚實的地毯上,齊子煜,這個惡魔一樣的男人,真的是太可怕了!
斗大的雨點砸到窗戶上製造出乒乒的響聲,悶了整個夏天的暴風雨,終於下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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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然,你不要這樣,你喝醉了!」陳雨諾使勁推拒,她和君然交往兩年多不假,他對她幫助諸多,從內心裡她很喜歡依賴他,可若要說走到這最後一步,她從來沒想過會在婚前提前完成。
雨諾是個很保守的女孩子,即便有時候喜歡沖昏頭腦,純潔的身體是需要交給結婚證上另一個名字的,這思想根深蒂固,不容易被動搖。
可是君然喝醉了,他從小就是很乖很溫柔的男生,沒有喝醉酒的經驗,相處中,也是對雨諾極盡尊重和諒解。也正因為如此,唯一一次醉酒的不曉事,給陳雨諾留下了一輩子也無法磨滅的陰影。一個成年的男孩兒,一個瘦弱的女孩兒,只是比力氣,結果不言而喻,君然整個過程幾乎都是用強的。
陳雨諾不怪君然,正逢畢業季,他托關係給她找工作,也成功簽下了很大很好的公司,可公司人事部的領導突然以各種理由讓他們倆陪吃陪酒,兩個人都是涉世未深的毛頭小孩兒,哪裡是那些人的對手,他照顧她,替她擋掉不少酒,也因此,自己爛醉如泥。
她不知道他家在哪兒,學校宿舍不敢回,怕被變態的宿管老師記差評,眼看都要畢業了,會隨檔一輩子的污點,堅決不能要。
沒辦法,她用自己的身份證在飯店給他開了房間,把他送到套房安頓好她就走,卻怎麼也想不到,就會發生那種事情。
事後,她在那公司安心的實習,直到月事推遲將近半月,她才隱隱擔心起來。下了班獨自去醫院,懷孕的消息如同晴天一聲霹靂,她遊魂一樣返回學校去找君然,這麼大的事兒,她必須跟他商量,不敢自作主張。
接下來的事情,陳雨諾的心猶如擱在油鍋裡煎,每一個情緒的變化,每一個有可能的決定,都是對自己無比揪心的煎熬。
他的舍友阿偉告訴她,「陳雨諾,你不是君然的女朋友嗎,他出國那麼大的事兒,沒有告訴你?不可能吧,這事兒一早就有譜了,都是他父母安排好的,也許不能改變了…。」
阿偉還說了什麼,陳雨諾再也聽不清楚,原來與自己相處兩年的男朋友,可以陪她到處打零工,能吃苦,為她忍下各種白眼和指使的君然,他也有那麼好的家事和前程,她得有多麼不稱職,如果平常多觀察,那樣淺顯一目瞭然的事兒,她怎麼會需要從別人口中才知道?!
陳雨諾請了一天假,將自己關在宿舍認真的想清楚,因為接下來的每一步路,都絕對不能出岔子。
陳雨諾想了一整天,不得其道,第二天去公司上班,被人事部的主管叫了過去,以實習生莫名礦工的名目,讓她主動離開。陳雨諾竭力為自己爭取,這是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工作機會,不到最後一刻,她絕對不會放棄。
人事部的主管也是被逼的急了,對陳雨諾一個多月以來的實習成果親眼目睹,是看重的,所以不忍心才提點了小姑娘幾句。
「是君然父親的秘書,本市只有在電視比較常見的那類人,你自己想像,那麼大的腕兒都發話了,我們哪裡有拒絕的權利?就像當初君然介紹你進公司,我們同樣不會拒絕賣這個人情給他是一樣的道理!」
陳雨諾的天,大片大片的坍塌!
本市一把手,那是多大的官兒陳雨諾不清楚,只恨自己悶頭悶腦,君然平時穿的用的,他的做事和派頭,哪裡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韓夕而還曾不止一次的提醒她,她權當好朋友關心她,想得多,卻沒有認真的思考過,以韓夕而的身份,怎麼可能不知道君然的家庭背景?!
夕而一直用她自己的方式提醒她,應該是明瞭的,那樣的門楣,她這樣身份的人無意闖入,無疑是將尊嚴雙手奉上,白白的給人家踩一腳。
恍然如夢,她像是書中的癡人,不到關鍵時刻,總是不能看清楚現實的狀況!
陳雨諾還是給君然打了電話,最後一次,她只要問他一句,她還能怎麼辦?
可是接電話的卻不是他本人,而是他的父親。那個尊貴的老人屈尊約她見面,話語以及表情,沒有明顯對她的嫌棄,可他渾然高高在上與沉著冷厲的氣質,她的心已經像是被無數把刀刺穿,雙手攥著衣角,小丑一樣的人生,幾乎讓她疼的窒息。
他的溫文爾雅與涵養,無疑是對她最高端的不屑,他甚至沒有把她的存在當成一回事兒!
儘管,心痛的快要死掉,陳雨諾仍然沒有忽略,那個習慣了站在金字塔頂端的男人,他在提起自己兒子時,滿目的柔情與期待,一個與自己父親一樣愛著孩子的長輩,她陳雨諾還能說什麼呢?!
告別君然的爸爸,那個傳說在電視上看見更多的中年男人,陳雨諾獨自去了醫院,一個人掛了婦產科的號,這個孩子,終歸是注定與自己無緣的。
手術很短暫,中年的女醫生沒有對她冷眼,反而很和藹,她以母親的立場為她心痛,告訴她要多保重,好好的調養身體,不然有可能會留下後遺症,她還那麼年輕,如果將來身體不好,真是太可惜了。
陳雨諾很聽話,做完手術口袋裡只剩下三百塊錢,她選擇在醫院休息一晚,這麼多年第一次想要對自己稍微好一點點。
中年的女醫生排了病房,借給她一個小小的收音機,讓她晚上睡不著的時候聽一聽,裡面都是些基礎層面的生理衛生知識。陳雨諾戴著耳機從窗戶往外看,昏黃的路燈下已經沒有一個人在走動,夜已經深了,四週一片寂靜,她緊緊的攥著小廣播躺下,淚水沾濕了白色的枕套。
猶記得,公司的前輩因為答應公司三年之內不要小孩,可意外懷孕,她於是決定去做人流。當時陳雨諾的心情,胸口痛的快要壓制不住,本不該她多話,她哭著說,「姐,那是一條幼小的生命,你不可以不要他呀!」
輪到自己,這痛苦的感覺,比當初明晰了一百倍,一千倍!
翌日中午,陳雨諾辦了出院手續,身上唯有的三百塊錢只剩下二十塊,她去還收音機,和藹可敬的中年女醫生對她千叮嚀萬囑咐,她是女孩子,在好多事情上比男孩子更容易吃虧,讓她一定要保護好自己,她不想在醫院再見。
陳雨諾忍著鼻酸一一答應,正午的日頭,毒的陳雨諾幾乎睜不開眼睛,她抬手擋了擋,沒有打車,從醫院回學校路程並不算遠,可打車,二十塊錢肯定不夠。
沿路忍著暴曬,途經一家便利店,陳雨諾用最後的二十塊錢買了一個罐頭。花光所有的積蓄,她假裝自己還是原來一無所有的陳雨諾,一切一樣可以從頭開始。
回頭宿舍,蒙著被子在床上睡了一整天,翌日中午,許久不見的君然終於出現了,他對她說抱歉,不是故意瞞著她,因為自己正在和父母交涉,父親說他已經成年了,如果實在不想留學,可以留在當地繼續讀研,他來告訴陳雨諾這個好消息,順便問一問她的意見。
陳雨諾默了一默,認真的告訴君然自己的想法,她說:「不,君然,你得去,你不能因為一個外人而改變既定要走的軌道,更不能因為旁人和父母起爭執,因為他們會傷心!」
君然急著反駁,「可是雨諾,你並不是旁人,你是我愛的人,我會對你負責,我們會結婚的啊!」
陳雨諾笑的滲然,「不,放棄前途而成全感情,這原本就是對這段情的褻瀆,我們還年輕,會再見的!」
他左右端詳她,楞了許久後突然顯得急切的拉住她的袖口,目光是那樣的純澈和乾淨,「那麼陳雨諾,你會等我嗎?」
那般純粹的期待,那樣真摯的表情,她知道,他希望得到肯定的答案,他希望她會等他回來!
陳雨諾驀的睜開雙眼,多年前的往事,壓在心底不去想,以為全然忘了,而今被迫想起,如影隨形多年的夢境,又再一次回來。
陳雨諾從床上坐起來,打開燈,橙黃的光暈打在臉上,改變不了慘白的臉色,汗如雨,濕透了黑色的髮絲。
一場大暴雨已經停了,雨過天晴,雨水洗刷過的樹葉綠的透明,空氣中瀰漫著泥土的清香。
陳雨諾貪婪的深吸一口,日子總還得繼續,她卻早已經沒有了退路。伸手,從抽屜裡拿出那本哲學書,曾幾何時,這書幾乎成為自己的寄托,只是過了今天,再也不需要了。
殘忍的扯開潰爛心底的傷疤,生活再難又有何懼,前路迷茫也只能往前,這就是生活,而她,再也不會懼怕!
扶起枕頭靠在床背,陳雨諾把書中有標記的地方全部過一遍,天大亮的時候,書看完了,她也該準備去上班了。
下床,沒有絲毫猶豫,將哲學書自由落體丟進垃圾筒,新請來的鐘點工會幫著處理,而她,只需要清空心底的垃圾,如此足以。
沖澡刷牙,陳雨諾用了很短的時間將自己收拾的體面,打點腮紅畫個淡妝,讓自己臉色不至於滲人,拿了手提包,電話卻突然在這時響起。
陳雨諾猜測,或許是公司有外出的任務,這麼早也不可能有別人了,可看著手機上晃動的熟悉的電話號碼,陳雨諾眼角抽搐,隱隱有不好的預感。
電話是韓夕而打來的,她也不想這麼早就打擾陳雨諾,可她擔心有人按耐不住,不會給陳雨諾任何緩衝的機會。
「夕而,這麼早打電話,有什麼急事嗎?」陳雨諾不輕不重的問,與平常語氣倒是無二。
韓夕而頓了頓,開門見山:「諾兒,君然回來了!」
陳雨諾一個晃神,差點兒沒站穩,手握床頭在床上坐下來,說:「嗯,我知道了!」
韓夕而一愣,知道了,是什麼意思?
「諾兒,我…我只是想要你有個心理準備,沒有別的意思!」再續前緣,它最早應該是出現在童話故事裡了吧?
陳雨諾笑的體貼,「我知道啊,所以別擔心夕而,我會處理好的!」
會處理好,是的,再相見我們已經回不去,不如不見,成為陌路!
------題外話------
這一章糾結了很久,還是按照原來的設定寫了。這文最初的大綱,拿給好朋友看,拿給一個編輯看,統一讓我去掉君然這條線,我終於…沒捨得!
事實上,整本文二火最喜歡的就是這個設定,不然如何會造成陳雨諾後來在齊家的隱忍和堅韌性子,沒有任何經歷的不是陳雨諾,而是龍洋洋,顧丹笙,以及韓夕而!陳雨諾的存在,必須有她獨立的經歷和個性,就這麼定了下來!
我知道,這是寵文橫行的大xx,是每一本文下無數人問你男女是否雙處的網路文學時代,可我依然一意孤行,因為她就是她,是我心中以獨立人格存在的,陳雨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