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92.第92章 重塑神骨 文 / 純夏之塵
再一次進宮,總有種物是人非之感——明明什麼都沒有改變,連道路兩旁的牡丹花,都依舊開得荼蘼旺盛。()
或許,或許會有這種感覺,只是因為,這裡少了個人吧。
封爵儀式並不是很浩大,由指定的內侍,在受封者面前,宣讀授給封爵位號的冊文,再授予璽印,受封者叩拜謝恩,儀式便算是完成了。
參加儀式的人,可以由受封人自行決定,也可由受封者的長輩決定,皇帝自然不會理會這種事情,皇昱的母妃又早早過逝,所以,誰來參加他的受封儀式,自然而然便由他自己說了算。
除了錦歌和承玉,僅有一個照看皇昱的嬤嬤,以及兩位公主參加,陣勢實在單薄得很,不過皇昱似乎並不在乎,接過詔書的那一刻,臉上滿是歡喜自得的笑意。
「承玉哥,你看我是不是很威風?」捧著詔書,舉著璽印,皇昱擺出一副小大人的姿態,緩步踱至錦歌與承玉面前。
錦歌想笑,就算他已經被封王了,但在自己眼裡,他還是個半大的孩子,做出這樣的表情與動作,實在與他的外表不符。
承玉淡淡一笑,「是很威風。」
錦歌詫異,承玉竟然會誇讚他,真是太不可思議了,明明只是個小鬼頭的說。
得到了承玉的誇讚,某人更是得意了,舉著璽印,在錦歌面前晃悠:「怎麼樣?連承玉哥都誇我了,以後你見了我,可得放恭敬些,不許叫我小鬼頭,要叫我成王。」
錦歌忍住笑,屈了屈膝:「是,成王殿下。」
一點也沒誠意,皇昱不滿,「哼,你這女人就知道氣我。」
錦歌這回沒跟他打嘴仗,而是鄭重嚴肅道:「你也別惱,今後只要在正式場合,我必定會給足你面子,再怎麼說,你也是親王了,要是連自己的朋友都不敬重你,那估計就不會有什麼人敬畏你了。」這應當也是承玉誇讚他的原因吧。
皇昱肩膀一垮,歎氣道:「當個王爺這麼麻煩,算了,反正你也不會經常進宮,沒必要總是對我恭恭敬敬的。」人已經散得差不多了,皇昱將璽印揣好,興致勃勃提議道:「上回你進宮,還沒有好好逛一逛吧?宮裡很漂亮的,看到那些牡丹了嗎?都是用特殊術法,使之保持四季常開,御花園就更漂亮了,什麼薔薇芍葯,應有盡有。還有一種叫火狐靈琉的花,就是整個東洲,你都找不出第二株來,我曾經看過一次,花瓣就像火狐的尾巴,一簇簇的,還會動呢,可好看了,我帶你去看好不好?」
「還是算了吧,改日。」錦歌不想多惹麻煩。
皇昱明顯失望:「為什麼啊,你又沒有什麼事要做,大祭師也不在。」
正因為奕鉉不在,她才要事事小心,那些看不慣自己或者是皇昱的人,肯定會趁此機會找茬,她倒不是怕了那些人,只是不想牽連到皇昱還有哥哥。他們在這個宮裡,本就寸步難行,自己不能為其分憂,至少也要不給添亂。
「那……去我的宮殿坐坐,總可以吧?」皇昱知道拗不過錦歌,只好妥協。
「這……」比起待在宮裡,她更想出宮。
「就一會兒。」皇昱眼中滿是祈求。
不忍拒絕,錦歌道:「那就一會兒,真的只有一會兒。」
「哎,知道了。」皇昱擺擺手,像是生怕她會反悔一樣,扯著她的袖口,就往自己所住宮殿方向拽。
皇帝向來對自己這個第五子不怎麼看重,不過倒也沒有苛待他,住的用的,都是頂好的,看來這個皇帝雖昏庸,卻也不至於混賬。
「父皇說,我年紀還小,等過上兩年,再另外給我辟府。」
皇室有規定,有了封號的皇子,就必須搬離皇宮,在宮外另外開府,皇昱算是開了先河,還未到年紀就被封了王爵,現在就出宮開府顯然不合適,皇帝這個舉措倒也合理,更重要的是,留在宮中,比在宮外更為安全。
錦歌不由得開始猜測,那位荒淫無度的皇帝,真的如表面一般昏聵荒唐麼?
古來便有大智若愚者,斂藏鋒芒,或為臥薪嘗膽,一舉逆轉,又或為安身立命,保全自身,就是不知,這位皇帝究竟是哪一種?
「喂,你上回答應我的事,是不是給忘了?」剛坐定,就聽皇昱氣呼呼問道。
「什麼?」
「你這女人,太不講義氣了!」皇昱氣得臉色漲紅:「你明明答應我,只要我帶你去見大師,你就給我打造一件兵器!」
啊,原來是這事啊!錦歌示意他別急,從懷中取出一個錦囊,打了開來:「我答應你的事怎麼會忘?你當我是那出爾反爾的小人?」
皇昱盯著她手裡的錦囊,眼睛發亮,「那裡面就是給我的武器?還能縮小?」
錦歌笑著搖頭:「自然不是武器。」
「不是武器?」皇昱眼神又黯了下去,頗為失望:「不是武器我不要。」
「不要?」她揚了揚眉,「真的不要麼?這可是個好東西,你一般的刀尖要有意思百倍。」
「能有什麼意思?我才不稀罕呢。」嘴上說著不喜歡,眼睛卻時不時往錦歌那邊瞟。
見狀,承玉也來了興致:「錦歌這幾日一直在忙碌,原來就是在忙這個。」他催促:「快打開看看,到底是什麼?」
「還是承玉識貨,既然某人不要,那我也不勉強。」
「誰說不要了!」皇昱衝到她面前,一把搶過她手裡的錦囊:「咦?這是什麼?菱花鏡?」他一臉嫌棄:「我又不是女人,要這玩意做什麼?」
「不要就還來,我還不想給你呢。」錦歌伸手。
皇昱身子一轉,就是不給她:「雖然用不上,但拿來做擺設也是可以的。」
「你這個小混蛋!」錦歌氣罵了一句,起身欲奪回錦囊:「那可是我花費了無數心思,打造出的通冥寶鏡!」
「通什麼寶鏡?」皇昱是學過武的人,身形靈活度遠高於錦歌,錦歌這個半吊子,自然無法從他手中奪回錦囊。
「是通冥寶鏡。」錦歌見奪不到,乾脆放棄,重新坐回椅子上,「只要雙方各持有一面寶鏡,對著鏡子呼喚對方的名字,就可以看到彼此看到對方,聽見對方的聲音。」
皇昱一聽,眼睛裡再次爆發出雪亮的光澤:「這麼神奇啊!」
承玉也是不住稱讚:「錦歌果然想法不俗,再厲害的武器,也只能做取人性命之用,而這寶鏡,卻可令分隔兩地之人,猶如時刻相伴,不曾分離,實乃妙哉。」
皇昱沒有想那麼多,對於這鏡子,他有著太多好奇,於是猴急地跑到錦歌面前,拿起一面鏡子,「直接呼喚對方名字就可以嗎?」
錦歌握著他的手,將鏡子抬高了一些:「這樣,對方才能看到你的樣貌。」
看了眼自己被握住的手,皇昱輕咳一聲,顯得很是緊張:「就……就這樣嗎?」
「對,呼喚對方名字的時候,腦海裡也要想著對方的音容相貌,這樣鏡子另一端的人,才會收到呼喚的訊息。」
「哦,知……知道了。」
錦歌放開手,向椅背靠去,眼中滿是自得的神采:「有了這鏡子,就算我不進宮來,你也是可以見到我的。」她又轉向承玉:「我為承玉也準備了一面,放在你書房的桌子上了。」
承玉難得露出一絲受寵若驚之態,誠摯道謝:「勞錦歌費心了。」
不好意思一笑,她不敢說之所以這麼做,完全是私心使然:「不費心不費心,做一個是做,做兩個也是做。」她笑著從懷裡掏出個一模一樣的鏡子,「你瞧,以後我們三個,可以隨時隨地聊天了。」
這倒是個好想法,皇昱見了直歡呼:「這東西不錯,比刀劍什麼的有意思多了。」這算是自打嘴巴了,剛才還說沒意思不想要呢,不過皇昱假裝沒察覺到,大度地揮揮手:「雖然不是我要的東西,但看在比較有用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計較了。」末了,又補充一句:「以後有什麼好東西,可千萬要記得我,不能一個人獨享!」
這小子,得了便宜還賣乖,「那就看你表現了,我不喜歡總是對我指手畫腳的壞孩子。」
「你說誰呢?」皇昱一副齜牙咧嘴要找人拚命的樣子。
錦歌見勢不妙,躲到承玉身後;「怎麼?不肯承認自己是壞孩子?」
皇昱沒有追過來,而是站在原地,臉頰繃得緊緊的:「我不是小孩子了!以後不許再這麼說我!」
錦歌呆了呆,這小子生氣的原因,竟然是這個!明明就是個小鬼頭啊,不是孩子是什麼?真是奇怪。
「好吧,這麼不想當小孩子,以後我不這麼叫就是了。」錦歌沒見他這麼生氣過,不敢再招惹他,只好投降。
也不知到底是跟錦歌生氣,還是在跟自己生氣,之前還一臉興奮的皇昱,這會兒卻變做一臉沮喪。
承玉看著他,幾不可察地搖了搖頭,低歎一聲。
錦歌吐吐舌頭,她自己也搞不明白,她到底哪裡招惹到皇昱了,是不是皇家的人性格都這麼古怪。
「嗯?」她忽然看到什麼,三步並兩步趕到窗前,極目遠望:「那個……那個人好像是靈蘿啊,她怎麼會在這裡?」
生氣中的皇昱不鹹不淡地回了句:「那是韓大師新收的徒弟。」
韓大師收的徒弟?她沒有聽錯吧?或者……沒有看錯吧?
她再次凝神朝窗外看去,對方雖側著臉龐,但她卻能肯定,那就是靈蘿。
「也不知韓大師是怎麼想的,竟然會收這個女人做徒弟。」皇昱似乎很不喜歡靈蘿,口吻中滿含厭惡:「我記得,之前在北堂山莊好像見過她,是北堂菀的丫鬟吧?」
看來他記性不錯,錦歌一邊目不轉睛地看著窗外,一邊點頭:「嗯,她是北堂家二小姐北堂菀的貼身婢女。」
「聽說那個北堂二小姐,似乎瘋了。」承玉也架不住好奇,問了句。
說起這事,錦歌就覺得心情沉重,「嗯,的確是瘋了,不過我沒有親眼見到。」
皇昱哪壺不開提哪壺地補充了一句,「是被我表哥逼瘋的,因為他喜歡上了錦歌,要退婚。」
錦歌簡直想要一把掐死他,這小子是故意的吧?
不過這事,就算他不說,也早就傳遍了整個帝江,承玉自然也有所耳聞,但他卻不相信,堂堂北堂世家的二小姐,能被區區一個悔婚逼至瘋癲,想來這其中,應當還有隱情。
時間不知不覺就過了大半,錦歌不想在宮裡久留,皇昱沒轍,只好送他們離開。因為有了錦歌送的通冥寶鏡,皇昱也並不覺得有多傷感,等今晚只剩自己一個人時,就拿出寶鏡來試上一試。
出宮的時候,正巧與皇家鑄造司的人打了個照面,承玉年紀雖輕,但資歷不淺,宮中敬重他的人不少,即便他已離開皇家鑄造司,但那些匠師見了他,還是恭恭敬敬地行禮作揖,錦歌眼尖,一下子就在人群中看到了靈蘿。
哈,還真是她,以往看著悄麼蔫的,沒想到這麼有本事,一下子就出人頭地、一鳴驚人了!既有這種本事,為何還要委曲求全地在北堂菀身邊當丫鬟?
總覺得她不簡單,可再不簡單,又與自己有什麼關係呢?
錦歌閒閒地撇開目光,不再看她,而隨著眾人一同低頭行禮的靈蘿,卻有一抹怨毒的冷光,自低垂的眼角,投向錦歌。
……
天庭很少有如此蕭條的時候,百年一輪迴的冬季,就像個是詛咒,讓世間的一切生氣都被一併掩埋,唯剩冰冷的絕望。
這也是司南上仙討厭冬季的原因,每當天界陷入一片冰天雪地時,他都會覺得很不舒服,有種世界將要被毀滅的感覺。
幸而奕鉉回來了,雖然只回來一天,但對於他,對於其他的神仙來說,也算是個不小的安慰。
元靈老君說,這一回,無論如何,都不能再讓奕鉉下界,可他那脾氣,又有誰能夠勸得動?可恨的是,包括紫微星君,都將這艱難無比的任務交給他來完成,這簡直就是強人所難,讓他去做一件根本無法完成的事情,還不如讓他娶死來的簡單痛快。真把他逼急了,他也跟著尊上一起下界!
帶著諸人殷殷希望的司南上仙,懷揣一腔旺盛肝火,來到了天界雖神聖的所在——九天玄宮。
「尊上!」司南上仙望著漂浮在空中的金色咒文,臉都快氣歪了,「您怎麼可以妄動離魂術!」雖然很氣憤,但他卻不敢上前打擾。
片刻後,空中咒文漸漸變淡,而後消失,奕鉉起身,一臉沉冷地看向他:「誰讓你進來的?」
奕鉉發起火來,沒有人會不害怕,司南上仙望著他黑沉的臉色,心中無比忐忑:「尊上息怒,屬下今日前來,是想請您……」
「不用說了!」奕鉉一揮袖,打斷他的話:「我說過,我只回來一天,一天後,無論你們用什麼法子勸我,我都會離開。」
就知道會是這種結果,司南上仙無奈道:「尊上就不為自己想,也要為這天下千千萬萬的生靈著想。」
「這種老一套的說話,你還不覺得膩歪?」
是膩歪,但不這麼說,還能怎麼說?司南上仙先前還抱著一絲僥倖,也許自己真能勸說奕鉉留下,但此刻,他卻感到一陣灰心喪氣。
「適才的離魂術,尊上還是莫再動用為好。」
「放心,只是最簡單的離魂術,暫時控制凡人的行為而已,沒有大礙。」
司南上仙有很多疑問,想問,卻又不敢問,只能將滿腔疑惑憋回去:「尊上此次下界,還望切莫久留,這天界,怕是不太平……」天界最近的確有些不安寧,這也是紫微星君急著讓奕鉉回來的原因。
奕鉉正想問他此話何意時,元靈老君突然急急趕來,連行禮都顧不上,喘著粗氣道:「尊上不好了,西海那邊出事了!」
奕鉉和司南上仙齊齊色變,「出什麼事了?」
元靈老君拄著枴杖,爬滿了皺紋的臉龐不停顫著,似乎沒有那個枴杖做支撐,他就要倒下了一樣:「西海有一沿海城鎮新塘,不知何故突發大災,海水倒灌,雷鳴不止,整個城鎮都被海水淹沒,一片汪洋,宛若澤國,鎮內百姓死傷無數,鮮有生還!」
這個消息,就像是從天而降的一道霹靂,讓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奕鉉,也不禁露出震駭的表情。
「怎會如此!天官沒有收到天命,是不能擅自降下天災的,新塘鎮百年來人丁興旺,受水神庇佑,從未有天災降下過,就是此後百年,那裡也依舊安然無恙,除非有人倒行逆施,否則……」司南上仙驀地想到什麼,駭然看向奕鉉,「難道會是……會是西海那位……」
片刻的驚愕後,奕鉉神色重歸沉冷,「還有何事發生?」
元靈老君道:「聽當時親眼得見災禍的幾個地仙說,海潮暴漲之時,天空上方曾出現過一個血紅色的六芒星陣,很是詭異。」
六芒星陣?!
金色的瞳眸猛地收縮,那雙波瀾不興的眼中,再次掀起狂風巨浪。
司南上仙見狀,大感不妙,不由的追問,「尊上,那法陣有問題?」
奕鉉閉了閉眼,臉色嚴肅得可怕,「應是閻羅血陣,此陣發動時,於休,傷,杜,景,驚,開六處佈陣,中央留以死,生兩門,同時以萬千生靈血肉性命為祭,當可重塑神骨。」
「重塑神骨!」司南上仙大駭,這是什麼邪法,簡直是聞所未聞。
元靈老君聞言,也是勃然變色,重塑神骨之法古來有之,只是因為太過凶殘,被天皇廢棄禁止,若有行此邪法之人,必將降下天罰。
誰這麼大膽,竟然敢逆天行事,犯下這等滔天大罪!
誰幹的這件事,對奕鉉來說並不重要,會不會降下天罰,對他來說更不重要,他在意的是,行此法者,目的很明確,便是要重塑神骨。
如果行此事者真是那位西海蓮帝,那他打算為誰重塑神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