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醫者父母心 文 / 唐葉
黃昏時分，長孫蘭芷與子笙站到了一塊青草地上，舉目望去，地上躺滿了患病之人。
子笙指著左邊一處說道：「我們來的時候，城外已經死了很多人。為了防止瘟疫擴大，我們將屍體放置在左邊，盡可能地離那些還未染病的人遠一點。只是，已經沒有人手挖坑深埋那些不幸的人了……」
長孫蘭芷望去，左邊平原確實有一片黑點，積壓在一起，原來是屍體。長孫蘭芷的心裡更添傷感，人就這麼地死去了，人類在自然面前，是這麼地微不足道，生命隨時都可能被奪去。
耳邊聽得子笙繼續說道：「每天都有人染病，每天都有人死去。當初我們被送出城的時候是一百來人，現在卻只剩下了十個不到。」
子笙悲傷的語氣裡透滿著無可奈何的意味，不知是在感歎自己的宿命還是別人的宿命。
長孫蘭芷側頭看著他，突然覺著眼前的這個人很勇敢，看著自己的同伴死去，卻還是頑強地支撐下來，不停地替人看病，好像從未想過放棄。
她不知該如何出言安慰，正在出神時，卻聽得右邊不遠處發生了一些躁動。
子笙和她一樣，也注意到了右邊人群的躁動，往那邊只看了一眼，嘴裡說道：「糟了！」便急急地跑了過去。
長孫蘭芷也跟著跑過去，等到了跟前，這才發現原來是來了一隊官兵。
她不禁有些好奇，官兵怎麼會在這裡？
有一個中年婦女半癱在地上，拖著一個官兵的腿，嚎啕大哭：「官大爺，求求你了！不要將我的丈夫帶走！他還有氣啊！他還沒死啊！」
那個官兵有些不耐煩，掙扎了兩下，見掙脫不開，便隨手拿起兵器，朝著婦女頭上打去，旁邊的人看不過去，紛紛出手攔下。
子笙有些憤怒，擋在那婦女跟前，質問道：「你憑什麼打人！」
那個官兵用眼光上下打量著子笙，見他頭上纏著白布，當即明白過來這是從城裡送到城外的大夫。神情間卻有些不屑：「她阻攔官家辦事！你說該不該打！」
子笙眼裡的憤怒更深了，他一把抓住官兵的長矛：「她不過是想救自己的丈夫罷了！有何錯！」
官兵有恃無恐，氣焰更盛：「救自己的丈夫？哼！你倒是看看那人，看還救得活不！留著不過是個禍患！」
子笙一下子愣住，那婦女的丈夫是經由他手救治的，那病已經深入到了骨子，藥石無醫了。那婦女卻是哭得更為大聲，見子笙出頭，又見他是個大夫，便朝著他狠狠磕頭：「好心人，求求你，救救我的丈夫！他還有氣啊！他不能死啊！求求你，救救他！」
長孫蘭芷站在一旁，看得甚是心酸。
從子笙臉上艱難的神情中可以推測出，他一定醫治過這位病人的，只是沒能救回來。如今雖留著一口氣，也不過是垂死掙扎罷了。那個官兵雖然態度跋扈了點，但說的也沒錯。既是將死之人，身上的病氣若是再過給他人，也確實是個禍患。
這也是為什麼染病而死的屍體和活著的人要分開安置的原因。
子笙緩緩地放開抓住長矛的手，整個人像是虛脫一般，由著那群官兵將病人拖走。那個婦女痛哭哀嚎，死命追趕在那群人後面，不時地摔倒在地，卻又倔強地站起來，只在後面喊著：「不要帶走我的丈夫！不要！」
面對這樣的人間慘劇，長孫蘭芷實在不忍再看下去，瞥了一眼身邊的子笙，見他同樣垂著頭，神情哀傷，遂一咬牙，拽著子笙的袖子將他拖走。
走出了好一段路，子笙甩開長孫蘭芷，就這麼在路中央站著，身形頹廢，捂著自己的腦袋慢慢蹲了下去。
長孫蘭芷以為他不舒服，急急地跑過去察看：「你怎麼了？」
子笙搖頭，說不出一個字。他是難受的，身為大夫，卻要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患者死去，這是一種莫大的煎熬。
長孫蘭芷抿了抿嘴，也不多說什麼，輕撫著子笙的背，一下一下地舒著。
「醫者父母心的道理我也懂……人各有命，我知道你已經盡力了，不必過於自責。」她想了好久，終是吐出這句話。小心翼翼地看著子笙，不敢多言。
過了許久，子笙將頭抬起，目光深邃，眼眸周圍有些發紅。他將頭別到一邊，不想讓長孫蘭芷看到自己的這副樣子，倔強道：「不用你安慰。」
長孫蘭芷噗嗤一聲，強忍著不讓自己笑出來。這個人真是彆扭。
子笙怒瞪：「你笑什麼？」
長孫蘭芷搖搖頭，攤開手：「我沒有笑什麼呀？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笑了？」
子笙張著嘴，想要訓她兩句，卻找不到借口。他不過是覺得有些尷尬，自己的軟弱面竟被這個認識還不到四個時辰的陌生少年看去，實在是覺著面子上過不去。
長孫蘭芷拍拍手，站起身，鬆了鬆筋骨，問道：「現在心情好多了？」
子笙扭過頭，沒有回答。
長孫蘭芷笑嘻嘻地將臉湊過去：「現在，讓我們去做應該做的事吧。」還有很多未知的情況在等著她。她現在不能多想，不能浪費任何時間。她要救這些人，拼盡全力也要救他們！
子笙起身，甩了甩袖子，道：「什麼我們？應該是我。你又不是大夫，會做什麼？」方才針灸治人時，她的窘樣都被他看在了眼裡。一個連做大夫最基本要求都做不到的人，談什麼救人？
長孫蘭芷當然不會乖乖地如實回答，自己只會打打下手四處跑腿。她此番出城來，可是有著明確目標的。
「我方才說了，我不是大夫，卻會救人。」她揚起下顎，眼裡充滿了堅定。彷彿只要有她在的地方，便有希望。
子笙有些奇怪地看著眼前的這個少年，他長得很是瘦小，儘管長著一張男子的臉，渾身卻散發著女子才有的柔氣。不知怎的，聽他說這句自信滿滿近乎狂妄的話時，自己的心竟然在那麼一瞬間有了一種被牽動的感覺。
長孫蘭芷很快整理好了自己的思路，她要做的事情，說簡單不簡單，說難不難。
首先，必須將人隔離開來，這一點，城外的人們已經自發做到了。
其次，用芹菜粥來增強人們對霍亂的免疫力。
最後，對於那些已經染上病的人，要逐個照顧。先兌以大量糖水，灌病人喝下，然後製作出針管，將糖水輸到病人的身體裡面去。更詳細的計劃，只能根據所遇到的狀況，隨機應變，從而步步為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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