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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夢碎 文 / 顧夕瑾

    他不是沒看到她眼中的殺氣,既然她已經決心要殺他了,他又怎麼捨得逆了她的心意。

    白錦面若冰霜,手中的刀一絲一絲對著他的脖子切過去。

    鮮血越流越多,只要再用一點力,她手中的刀便可以割破他的喉管。

    登的一聲,那把讓白錦不離身的寒月彎刀掉落在地上,沾染著君離的鮮血在地上抖落朵朵寒梅。

    片刻,君離睜開眼,對上白錦眼中複雜的神色,最後他蒼白的笑了笑。

    她的眼中再沒有了曾經的寒潭,沒有了古井無波,現在只有掙扎。

    「我想過了,我醫術高明,一定可以找到辦法醫治這心痛之疾。而殺了你,我的丹藥就白白浪費了,等你傷好些,就走吧。」

    她轉身撿起地上的匕首,從袖中掏出一張雪白的手巾,然後緩緩擦拭掉刀身上的血跡。

    她略有些嫌棄的打量了一下那手巾,然後一把扔給君離,說道:「自己擦一下,全是血,髒死了。」

    君離笑盈盈的接住了那張染血的手巾,然後看著白錦冷冷離去。

    他如獲至寶的將那張手巾握在手中,她對他終究是心軟了,看來這次差點丟了性命也值。

    為了不讓白錦用那五味陳雜的飯菜蠱毒自己,所以呆在雲仙閣的每一天他都盡心的做飯菜,同樣也是為了讓她習慣自己。

    哪怕拖著病殃殃的身子,他倒是希望這病晚點才好,這樣他就可以好好享受和她在一起的時光,哪怕他並不受她待見。

    所以他偷偷吩咐外面的人,不要弄什麼事情,雖說拖延她返回青丘的時間本是不對,可他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一個月的時間,足以改變很多東西,他們之間本就有前緣在先的。她看他的眼神也逐漸從冷若冰霜變成淡然平靜了。

    有時候她還會自然的使喚他做些事情,比如:「君離,你是九重天上的人嗎?」

    君離想了想,說道:「算是吧。」

    「何謂算是?」

    這時君離有些蒼涼的笑了笑,道:「我的原身是神界的帝君君離,他當然是九重天上的人,至於我……不過就是他的一個分身,一縷魂罷了,自然算不得什麼。」

    白錦支著下巴想了想,最後什麼也沒說,這個話題就這樣結束了。

    孟下黃昏,她輕坐在雨階之上,迷濛的樣子像是醉在片這湖光美景中。

    他一步一步走進,聲音輕若浮塵,生怕驚醒了那畫中的佳人。

    「君離,你身體差不多好了,可以離開這裡了。」

    君離一怔,笑了笑,說道:「閣主想回青丘嗎?」

    這次換白錦一愣,詫異的看了君離一眼,隨後淺淺一笑,道:「自找回記憶以來,白錦一直就在想。下凡這次,到底是母皇的安排,還是另有陰謀?」

    說道這裡,君離也怔住了,這個問題,他從未想過。

    當時自己只是看到那醉在桃花樹下的美人,一時為其所動而已,並沒有想到究竟是為何。

    「六界安好,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吧,就算是魔族想要有所行動,也不可能啊。魔尊寒蕭如今在你的幻境裡,不可能有什麼動作才對。」

    白錦想了想,沒什麼頭緒,最後淡淡道:「但願如此吧,希望這次能盡快歷劫,之後便可以回到青丘了。」

    君離搖了搖頭,說道:「閣主難道還不明白嗎?你明明已經歷劫完成,只是戾氣太重,入了魔,將自己封印在這片天地裡。」

    白錦轉過頭,並不與之爭辯。

    君離又走過去,說道:「閣主為何不面對現實呢?只要打破這個世界的約束,你隨時可以回到青丘。」

    「曾經我犯下一次錯誤,生生毀了一界,這次我不可能再濫殺無辜,再毀了這一界中人。」

    「閣主你何必裝糊塗,這裡明明就是一個幻境,又何來濫殺無辜這一說?」

    白錦搖了搖頭,說道:「這裡既然是我創下的,哪怕是一個幻境,我也不允許任何人去破壞它!」

    「可是這裡不破,你終究會魂飛魄散的,我來這裡的目的很明確,破壞這裡救你出去!」

    白錦指尖一點,腰間的寒月彎刀立即出鞘,瞬間寒意森森,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這次的殺意比上一次更猛,她道:「我不殺你並不是因為其他,只求一份心安,但請你別給臉不要臉,否則我不惜任何代價也會殺了你!」

    她美目園瞪,裡面的風暴足以將他碎屍萬段,他不敢輕心,也不敢輕易死去。

    因為他還有他的任務未完成,自從上一次差點喪命白錦之手之後,他就意識到,自己不能意氣用事。

    如果他死了,誰來拯救他的她,所以他一定不能死,他還要帶她回青丘。

    在這之前,他會忍,哪怕苟且偷生,他也得活下去。

    哪怕他最後會魂飛魄散,她會移情別戀,他也甘願,只要能讓她活著。

    他淡然一笑,道:「我並不是弱者不是閣主想殺便能殺得了的,所以這刀,還得請閣主收好。」

    他手指在刀鋒上輕輕一彈,原本吹發即斷的寒月彎刀並未劃傷他,反而被他

    彈開。

    手心微微的麻讓白錦愕然,這人怎麼變化這麼大,之前不是不怕死的嗎?

    愣了一下,她收回刀,冷冷道:「管好你自己的命,否則我隨時都可以幫你取了。」

    他們之間的氣氛又回到之前的樣子,她面如寒冰,任他怎麼靠近,都無法溫暖她的心。

    君離淺淺一笑,道:「這個自然不勞煩閣主掛記,君離自會好好保管,一天沒有完成任務,君離便一天不能死。」

    「呵呵……」她冷笑兩聲,「但願如此。」

    轉身她輕似鴻雁,翩然上了雲仙閣,白衣一閃,人已經不見蹤影。

    見她對他仇恨至此,他不能不加快步伐,快點帶她回青丘,了卻這樁心願。

    當夜傳書,滅了幻紫的魂魄,然後逼瘋唐遙,讓他憤怒絕望。

    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孫幕心涼到谷底了,一個多月了,這個消息都沒來。

    當他以為這一切都結束了的時候,它卻偏偏來了。

    握住那張細小的紙筒,他將其撕得粉碎,飄飄灑灑的落了下來。

    「看來我終究得與主子絕緣了,自背叛雲仙閣的那日起,或許就已經絕緣了。」

    世間沒有兩全之事,為了弟弟,他只能背叛自己的主子,背叛自己的真心。

    世間安得兩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他咬了咬牙,眼中沒了那淡然的神色,凶殘得近乎似魔鬼,剛從地獄裡爬出來一般。

    平日裡那股儒清俊的樣子全然的不見,他目眥欲裂,雙眼充紅,甚是可怕。

    唐遙瘋了,被強行從美夢中彈出來。

    記得他們有了孩子,很乖巧。取名唐念,指的是他見證了他和阿紫之間的愛情,是他們愛情的結晶。

    那日晨風輕拂,陽光溫熱,他在正在園子裡教唐念學劍。旁邊貌美如花的妻子笑語盈盈,顧盼之間神采悠揚。

    她在為孩子做衣服,一針一線,指尖在綢緞上飛舞,看得人眼花繚亂。

    她輕輕地喚他:「相公……」

    她還想說什麼,可是口中的話還未說出來便沒了聲音,嘴巴張得大大的,身體瞬間四分五裂。

    剩下一張如花的容顏定格在空中,他那麼快的速度,可是還沒等他奔過去,那張絕美的容顏已經化作無數碎片隨風飄走了。

    「阿紫!」他大叫一聲,這是為何?為何會這樣?

    「爹爹……」

    一聲急促的爹爹,讓他回頭一望。

    面前的稚子聲音淒慘,身體不停地膨脹,漲成了大皮球。

    「念兒!」他奔過去,將還在不斷膨脹的孩子抱在懷中,他已經抱不下了,可孩子還在膨脹。

    「啊!上天為何如此作弄唐遙!」他大叫一聲聲音淒涼而悲哀,滿含著絕望與悲憤。

    「念兒,念兒!你要挺住,爹爹會救你,爹爹去找閣主,閣主一定會救你的。」

    「爹爹……」懷中的孩子不停地哭泣,臉上已然沒了正常的五官。

    「堅持住啊,孩子!」他的聲音不停顫抖,可懷中的孩子漸漸連求救的聲音都小了。

    「閣主!閣主!你在哪兒啊?快出來,救救我的孩子……」

    彭的一聲,唐遙被炸出去好遠,跌坐在地上,剛剛抱著的孩子已然沒了蹤影。

    地上有一點點衣服的碎片,只有一點點,細小得幾乎看不見。

    「念兒……孩子!」他爬過去,狂風刮過去,就連那碎片也被吹得乾淨。

    「啊……為什麼?老天要這樣對唐遙?唐遙到底做錯了什麼?」

    他伏在地上大聲哭泣,周圍的風卻越吹越大了,髮絲在空中烈烈作響,而他卻沒有絲毫察覺。

    這片夢境也在破碎,他心力憔悴,拖起地上的劍就打算自刎隨她們而去。

    不過這時,遠處的桃花樹碎裂,大地也在分裂,房屋在倒塌。

    他驚恐的看著這一切,也清楚的明白,這個夢,碎了。

    而他的阿紫,他的念兒,再也不可能回來了。

    一股颶風吹來,他生生被吹到很遠的地方,遠到沒有邊際。

    醒來的時候,是在明月閣的客房裡,他胸口悶得很,生生的咳出一口鮮血。

    那個精心佈置的夢,終究是,碎了。

    他伏地大哭,面上一片悲慼,他所珍視的一切,已經灰飛煙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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