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節風吹雲動 文 / 字愚自樂
說起來好笑,別看胖墩圓咕隆咚的,卻有個十分飄逸的名字,叫做李乘風。據他自己說,他是大梁國十八世家的大李家的商行大掌櫃。雖然因為大梁國王權變更,原本的十八世家已經隨著王室陳家的遜位,一起沉寂了有一代人之久,不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五百多年網織的人脈關係網和累計的財富化底蘊,不是二十來年就能輕易被消除掉的。何況,新的國主並非什麼雄才大略的主,各方面能力都有所欠缺,即使有星術界派駐大梁國的監督者在暗地裡支持,二十年下來也只是勉強將朝堂格局把持住,尚不能扭轉地方權力被十八世家掌控的局面。即使是所有成員都被圈禁的陳家,在地方時的影響力也比新的王室強的多。所以,別看李乘風其貌不揚……應該說是相貌乖丑,但在整個大梁國國都之外的地方,他的身份比起地方最高長官都不見得低到哪裡去。
「是李掌櫃啊,真是稀貴客兒,走,去寒舍我們慢慢聊。」趁李乘風站定換氣的當口,辛宇招呼邀請道。
誰知道李乘風邊不待平復喘息的節奏,就急乎乎地說:「別,辛少爺,這麼早來找你,是有急事。快跟我回陳府,大家都在等著呢。」
「哦?」辛宇奇怪了,他和李乘風之間只不過是平常的買賣關係,談不上多密切,而他賣給李乘風的東西……好像和急切拉不上關係。這個大家又是指誰?
在陳默儒閉關後,辛宇家連同整個造船作坊員工們都被放了羊,而全面接受陳府的宦紫樓,在沒得到老爺明確的指示前,也沒敢放他們離開。或者說,將心思放在星術上的陳默儒,其實也沒想好到底如何處理這些造船工匠。
按說,陳府也沒虧待這些編制外的雇工,不做事還照發薪水不誤,只不過不許離開罷了。可是,除了辛宇一家,其他工匠和力工都是獨身被僱傭的。前兩年還好,不管是造船還是維修,都夠他們忙碌得沒有力氣想家。但閒下來就難說了,畢竟這些人大多都是熱血方剛的大男人,聚集在一起無所事事,簡直就是一群不穩定因素。
事實上也是如此,在放工伊始的兩個月裡,這五十多號船工和另外幾十個奴隸船員就受不了拘囿了,打架鬥毆之類違反規矩的事情越發頻繁,尤其是有些個憋不住的奴隸船員,對辛大強這個名義上的領導實在沒有敬畏之心,以至於發展到出語調戲潘桂花的地步。辛大強在組織造船中確實鍛煉出一些管理水平,可面對這個近乎暴動的情況也是毫無辦法。還是辛宇最後見這些人越來越不成樣子,才依仗自己的工夫下了狠手,將那幾個調戲老娘的奴隸四肢折斷不算,連同那些一起鬧事的人都胖揍了一頓,這才稍稍平復了那股躁動。
不過,這樣下去也不是個事,自家師父投入到星術的修煉中,根本就不管這些雜事,宦紫樓雖說有臨機處斷的權力,卻沒有處理事情的果斷,沒得到老爺的確切允許,他是絕對不會自作主張將這些人放出去的。於是辛宇建議讓這些人繼續忙起來,最好能將他們的家人也接過來,才能避免騷動發生。
可是,除了造船行舟陳府沒有什麼需要這些人做的,而且,除了造船行舟,他們貌似也不會做其他事情。宦紫樓不可能允許雇工家屬那樣的不相干的人進入陳府,所以一時也想不出什麼辦法。最後,依然是辛宇給出了建議,在陳府院牆外靠海的荒地上再建一座封閉院落,讓那些工匠的家屬搬來安居。
不過,在家屬院建成之後,辛宇就鬱悶了。原本對他還算大方的陳府,竟然沒有報銷他墊付的材料款項。儘管所有建築都是勞工奴隸動手,但為此辛宇也整整花費了兩百兩的銀錢,害得他一時間買藥材都有些捉襟見肘。
不得已,辛宇只得想出搞黑科技賺錢的方法,補貼自己的小金庫。反正那些勞工閒著也是閒著,幫他幹活又不耽誤什麼事情,又有陳府付工資,還能避免他們閒著暴動,可謂是一舉多得。
李乘風就是辛宇在賣玻璃製品的時候,通過宦紫樓的關係認識的。這個世界其實已經出現過玻璃,畢竟燒製瓷器也需要高溫,至於燒製玻璃的材料,在幾千年的歷史發展中,也算不得什麼了不得的秘密。不過玻璃匠人的思維有些老化,用燒瓷器的方法燒玻璃,根本沒有模制吹制的概念想法,所以辛宇賣的那些造型或奇特或典的玻璃製品就成了搶手貨。宦紫樓大概是看在辛宇是老爺的徒弟的身份上,擔心他被奸商給玩心眼了,所以趁李乘風到來的機會,就順口介紹了兩人認識。之後兩人便開始了每年兩三次的交易,僅此而已。
辛宇想了想,最近一次交易,好像是賣給了李乘風一面新開發出的玻璃鏡子,讓人拿到大城市去試試水,可就算鏡子的需求火爆,也不至於急成這樣吧?
「哎……」李乘風拉著辛宇的手,一邊拽著走,一邊解說,「你知道麼,陳家老祖回來了。」
辛宇這下幾更奇怪了:陳家老祖回來跟他有什麼關係?就算這是天打五雷轟的大事,就算這是憋尿找茅廁的急事,要找也應該找陳默儒去,起碼也得找宦紫樓吧?跟我有什麼關係?跟你更沒什麼關係吧?
好在,李乘風接著解釋:「星天宗、繁星宗、星華門、琅邪家……十大宗門兩大世家來了好多星術師,說是陪同老祖探望後代子孫,其實是想將之前的事做個了結。陳老爺子和宦管家正忙著接待,所以才讓我來找你趕緊回去。」
辛宇從李乘風的臉上看到了興奮激動,終於想起師父曾和他說過,大梁十八家族和陳家早就凝成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整體,如果陳家能順利收回大梁國的權柄,他們李家也必定能趁勢恢復當初的地位和實力。
辛宇沒有激動,還真不是他心理素質或者說精神境界已經到了一定高度,又或者他每臨大事有靜氣,而是他從心底就覺得這件事和自己沒有一毛錢的關係,所以安步當車地邊走邊說:「我們過去也幫不上什麼忙,若是發生打鬥,我們甚至還是累贅,所以沒必要急匆匆地來找我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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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李乘風一拍腦門:「看我這記性,是老祖宗提到想見見你的。」
「老祖宗?」見李乘風肯定地點頭,辛宇帶著疑問加快了腳步。雖然不知道老祖宗怎麼在自己出來這短短片刻的功夫,竟然就知道了自己這個小人物的存在,還點名要見自己。不過,就算老祖宗不是小母牛拿大頂的大星術師,也是個有五百多的高齡的老者,更是自己名義上的師父的老祖宗,作為晚輩,不管是出於尊重還是出於禮節,都不應該讓他老人家等待。
當辛宇從側門進入陳府院落的時候,就看到十來個陌生的白髮老人圍著陳府的人,想來應該就是那些宗門世家的星術師。而在陳默儒身前還有一個陌生的老人,應該就是陳家老祖了。
現場的情形有些像黑社會擺場子,大概是談到什麼敏感話題,氣氛也有些劍拔弩張。不過,雖然陳府的成員,無論在數量還是質量上,比那些宗門星術師都大有不如,但身量甚至氣質看上去都很普通的老祖宗卻傲然地無視了對面的人群,侃侃而談地說著:「這些天老夫打聽得很清楚,老夫這九代之外的子孫當初行事根本沒有任何不當甚而陰邪之處,說句不客氣的話,老夫只不過是要給他解封罷了,其他的恩怨糾結還沒和大家清算呢。是不是看老夫有息事寧人的想法,覺得老夫就沒有金剛之怒麼?諸位是不是還要與老朽做過一場,才能認清強者為尊的事實?況且,當年是老朽白手起家篳路藍縷地開創了大梁國的基業,你們說剝奪就剝奪了,現在總得給老朽一個交代吧?」
酷,實在太酷了。老祖宗他沒有聲色俱厲,沒有咬牙切齒,沒有金剛怒目,沒有凶神惡煞,也沒有用肢體動作增強氣勢,是那麼的雲淡風輕,那麼的平淡如水,是簡單地陳述一個事實。
可就是這份面對整個星術界代表的淡定,讓辛宇心中直歎:大丈夫當如是,吾可取而代之。這種感覺,是對強大力量的渴望,只有強大到可以藐視這個世界的星術界,才能如此淡然。簡直是裝b的最高境界啊,那范兒,嘖嘖,真是羨煞人也。
「你就是辛宇?」沒管那些宗門世家的代表,老祖宗第一個看到了出現在門口的辛宇,彷彿很欣賞似的點點頭,「你做得很不錯。」
雖然老祖宗的話讓辛宇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不過他卻被那平靜卻深邃的眼神所懾,沒有恃寵而驕地問自己的哪個優點成績入了老祖宗法眼,而是不自覺地就點了點頭,乖覺地說:「小子就是辛宇,老祖宗過獎了。」
老祖宗不知為何歎了口氣,然後感慨了句:「不過獎,青萍起於微末之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