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章 風言風語 文 / 陌語凝

    總有人趾高氣昂，也總有人卑躬屈膝。人總是感歎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卻也沒有好好想想自己也是造成這種現狀的參與者。別人怎樣，自己就怎樣，往往頭腦一熱，連後果也不考慮。

    戚淺音坐在會議桌一端，面無表情地看著會議桌兩側的各部門總監將好好的會議變成「茶話會」，主要內容是明朝暗諷戚淺音是如何不被安氏太上皇安凱承認一事。

    「這在社會上混，找靠山就要找個靠山的靠山，這才穩固，你們說是不是？」

    「可不是嗎？不然耀武揚威都要提心吊膽，這不給自己添堵嗎！」

    戚淺音用遙控器把投影關掉，反正上面的報表及統計數據都沒人去看。要說話最多的，就是之前為爭副總之位鬥得你死我活的三位總監，心願落空，倒是變得團結一致，說得越來越熱鬧。戚淺音根本不過心，她也能理解這些人的心理。

    剩下保持沉默的人中，終於有人敢偷偷抬頭觀察戚淺音的臉色，卻正巧和她的視線相撞，又默默轉離，繼續保持與世無爭的狀態。

    「安總，請。」

    一聽這稱呼，所有人都一致看向門口。安離楠站在戚淺音身邊，眼睛環視了一圈：「抱歉我來晚了，不過，我記得我沒有說過取消會議。」

    戚淺音重新打開投影，說：「各位總監聊八卦也是為了調節緊張的氣氛，我可以理解，但下不為例。現在，我們繼續。」

    頂頭上司坐在這裡，誰也不敢再有二話。散會後，安離楠首先離開，戚淺音幽幽道：「禍從口出，沒有人會提醒你們什麼時候你們的boss會出現在身後。」

    她勾了勾唇，拿好筆記本走出會議室。這句話的直接效應就是，三位總監回到自己部門無一例外地都狠狠瞪了一眼自己的助理。

    要說被人諷刺了那麼久，心裡沒有一點氣是不可能的。戚淺音把辦公室門關上，閉眼調整了一會兒才緩和過來。這幾天，安離楠和葉逸然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應付各路媒體，有人從中挑事，故意把這件事升級為安氏和爾朗的矛盾，可謂居心叵測。

    林萱這幾天可是威風了，四處扮演大好人，說什麼「一切尊重楠楠的意願」，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樣子。戚淺音現在沒有立場，也沒有合適的身份站出來說明這件事情，這便給了林萱機會。

    dave和徐木木走進來，站在戚淺音身後，一言不發。

    戚淺音知道他們的心意，轉過身，笑了笑：「我沒事。」

    「您何必這麼忍著呢？您看他們一個個對林萱阿諛奉承那樣，為什麼要忍氣吞聲？！」dave最先開口，他一向都是嘻嘻哈哈的，難得為什麼事紅了臉，是一個性情中人。

    「這是最合適現在的解決方式，我也相信安總會把事情處理好。」她揚了揚眉，「不過，你們真的認為我是那種會忍氣吞聲的人？」

    面前兩人沉默了。

    「時機一到，我會讓你們和我一起打反擊戰的。」她把桌上的件一分為二交給兩人，「這些都是看過的，交給負責人。現在，我們要做的是好好工作，嗯？」

    兩人點點頭，抱著件退出去。門關上的同時，戚淺音臉上掛著的笑也消失不見。她走到落地窗邊，看著遠方，放空自己。

    說實話，她很不喜歡沒有自救能力的感覺。外面鬧得滿城風雨，她卻要靠兩個男人為自己遮風擋雨，她想做的自己，不應該是現在這樣的！

    一路走來都是一個人，突然間有人可以為自己分擔，反而會惶惶不安，她想不明白為什麼。

    「累了吧？」低緩溫和的聲音忽然響起，把她從自己的營造的圍城之中拽出來。她抿了抿唇，身子微微向後，迎接她的是安離楠堅實的懷抱，只是卻感受不到絲毫的溫暖，也許是因為在這棟充滿空調冷氣的樓裡待了太久吧。

    「你說這週末怎麼過好呢？」戚淺音問。

    「聽你的。」他低下頭，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惡作劇般用了用力。

    她不說她的害怕，他也不說他的煩心，默契地試圖用輕鬆驅散所有的不愉快。

    戚淺音帶著他轉身，指向電腦屏幕：「不白佔用安總的時間，新項目的策劃及風險評估還差收尾就全部完成了，最遲明天上午十點能交給你。」

    他低聲笑起來，胸口微微震動：「安氏要再多幾個像你這樣高效率的人，我離下崗不遠了。」

    「女朋友希望自己的男朋友從百忙之中抽出身陪自己自然效率會高很多。」戚淺音偏過頭，聲線帶著危險之意，「莫非安總想要多幾個女朋友？」

    腰間的胳膊緊了緊，他輕輕搖頭，道：「遇見你，耗費了我所有的好運氣，我已經知足了。」

    都說甜言蜜語皆是空話，是蠱惑人心最好的工具。就算如此，這一刻，戚淺音也選擇相信。

    門外，林萱欲要敲門的手僵在半空中，剛剛安離楠說的話從門縫中傳進她的耳朵，她連選擇不聽的權利都沒有，只能苦笑。

    她感覺到背後有人，轉過身果然看到徐木木那張萬年不變的冰山臉。徐木木側身，做了個「請」的動作，將她帶進旁邊的會議室，從桌上挑出公關部的件交到她手中，再無二話。

    林萱面帶輕蔑的笑容：「你不想對我說什麼嗎？」

    徐木木不為所動，只低頭工作。dave不知是不是故意，整理資料時用力大了些。

    林萱自討沒趣，拿

    著件推門離開。

    dave問：「你怎麼不諷刺諷刺她？」

    徐木木頭都不抬：「狗咬人，人不能咬狗。」

    **下班後，戚淺音去了凌華公寓，而安離楠則是回了安府別墅，有些話總要說清楚。

    安銘穩坐在客廳沙發上看報紙，安離楠剛進門方娜就迎上來，低聲說：「有什麼事好好說，別跟你爸吵。」

    安離楠脫掉西裝外套交給方娜，淺笑道：「今天不小心灑上了咖啡，媽幫我處理一下吧。」

    方娜看了看安銘，最終什麼都沒說，拿著外套上了樓。

    「你比我想像中來得要晚。」安銘淡淡道，「只一天收購了全市最有影響力的娛樂雜誌社，扼制了謠言瘋傳，不愧是我的兒子。」

    「我相信，這些天，你的電話也快被記者打爆了吧？」安離楠看著他，「若不是有很多人等著看安家和葉家的笑話，事情也不至於鬧得沸沸揚揚。我今天來，是要一個解決方法。」

    「既然想好了，就直說。」

    安離楠探身上前，手壓下安銘手中的報紙，直視他的雙目，字字清晰：「你的態度。」

    「戚淺音和爾朗相關，你和她在一起對安氏必定有好處。」安銘頓了頓，「林萱沒有背景，做我的兒媳婦再好不過。」

    安離楠眼中霎那間冷然一片，但還是面帶微笑：「你常說，年輕人，就要有年輕人無所畏懼的勇氣。這一次，我要試一試。」

    他剛站起身，安銘便開口叫住他：「安氏最後還是要交到你的手裡，沒有兄弟姐妹和你爭搶，你還不知足嗎？」

    安離楠偏頭，嘴角溢出一抹譏誚：「因為這個，媽替你背了黑鍋，被爺爺記恨了快三十年，爸，我當然知足！」

    凡事有因才有果，現在所遭遇的種種都怪不得別人。安離楠懂，可安銘不懂。

    **「淺音，如果在安氏做得不開心，就回來吧。」

    戚淺音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面前那碗看上去色香味俱佳的面上，沒聽清葉逸然說了什麼。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葉大少爺竟然也會做飯了，真是天大的奇跡。

    「淺音？」

    「啊？」

    葉逸然抿了抿唇，把剛剛的話重複了一遍，沒想到戚淺音想都沒想便直接拒絕了：「我之前在爾朗以脾氣大、手段狠名揚全公司，加上有你的縱容，沒人敢招惹我，是不錯。不過每天看手下人戰戰兢兢的樣子，一點工作的氛圍都沒有。」

    葉逸然看著她，等她的下。

    「在安氏，到現在我還被劃分在『軟柿子』裡，雖然安離楠也縱著我，但其中的樂趣還是不少的，我每天都很有動力！」

    他說：「別強迫自己。」

    她問：「哥，你不會要強迫我回到爾朗吧？」

    「我不會再逼你做任何事。」因為你能靠自己的實力站在高處，因為你已經學會收斂心性，更因為我相信你能靠自己達成你的目的。

    戚淺音笑了：「我發現你的脾氣沒以前那麼臭了。」

    她盯著他，不想錯過他的每一個表情，果然捕捉到他始終緊抿的唇角隱隱上揚的弧度。他拿起筷子，把自己碗裡的荷包蛋夾到她碗中，隨意道：「從前，我處處管你，只是為了讓你從隊友變成長官。」

    這句話，戚淺音很多年後才真正明白其中的意思。

    而時光往往不等人，她終是在前進的路途中，遺忘也丟掉了她最應該珍惜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