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51章 十分清秀 文 / 池棠
李員外滿頭大汗,在眾人逼視的目光中,努力回憶著:「虧心事?我做過的虧心事……」
他突然目光一閃,像是想起了某件事,然後眼中露出一絲懼怕:「你,你難道是河東李寡婦家那個死了的小女兒惠英?」
妖怪頓時滿頭黑線——我看起來像是個女人嗎?
李員外也發現自己可能猜錯了,又想了一想,問:「那,莫非你是……河西趙美娘的那個死鬼丈夫?」
妖怪仍然凶巴巴地搖頭,眼中露出極度鄙視的表情。
屋子其餘眾人的目光,也在此時變得飽含深義起來——趙美娘的死鬼丈夫是誰?那個惠英又是哪位?她們與這李員外之間,到底有著什麼樣的不得不說的故事……
屋子裡氣壓驟然降低了,斬妖師們都對李員外怒目而視。在妖怪和斬妖師的雙重壓力之下,李員外更加手足無措起來,於是胡亂地猜測著——莫非你是西門家的金蓮?東門家的嬌娥?西街的七夫人?東市的賣唱歌女……
「夠了」
一聲清喝,打斷了李員外的話,陸惟皺眉,溫潤的眼少有的顯出了他作為一名資深斬妖師的狠絕:「李員外,你的仇人是鳥靈,他所說的那件『虧心事』,應該跟妖怪有關」
他此時怒極了這李員外方纔所作的那番「交待」,簡直就是一部活生生的淫棍霸男欺女彪悍史陸惟越聽越生氣,不由得鬱悶起來——莫非這次降妖之行一開始就是個錯誤?要不我乾脆放了這妖怪得了讓他殺掉這糟老頭子報仇沒準才是真正的替天行道呢混蛋把我們人類的臉都丟到妖族去了,可惡
斬妖師生氣了,週身逐漸籠罩上一層嚴霜般的罡氣。那白色的霧氣若隱若現,寒氣逼人,李員外猛地頓住了。
自知失言,他低下圓滾白胖的臉,緊張地回想了一番自己前半生作奸犯科的各種「光輝事跡」;最後,他終於又記起一事,兩眼頓時放射出駭極的光芒,失聲道:「你,你……莫非你是那碧華的師兄……」
「碧華」兩字一出,梟號終於不再用那種看笑話般的神情聽李員外坦白了,而是猛地怔住了,眼中露出一片憂傷的光芒。
那是心碎哀傷的痛,七七認得的。
當容沂消失在自己生命中的時候,她曾經在鏡中看到過那種眼神。
永遠的別離,郁卒的心傷,漫長的思念。
而且,那天梟號恐嚇自己,臨別離去時,也曾露出過這樣傷心的眼神。
七七猜測,這個「碧華」,一定與丹朱有著一段不得不說的故事。
她心中,突然就對他同情起來。
梟號且憂傷且憤恨且兇惡,冷冷地笑:「你終於記起來了」
李員外害怕起來:「這……這事不能怪我我當時並不知道碧華姑娘是妖怪,我也不知道那一對傳說中的金翅鳥就是你和你師妹……倘若知道她是鳥……鳥仙,就算給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會把她帶回家的……」
眾人啞然,對李員外越加怒目而視——混蛋,原來你竟強搶……妖女
梟號狂怒,眼中透出一股嗜血的表情,吼道:「當年你貪圖我師妹的美貌,將她強行擄走她被你逼得不堪受辱自盡身亡,你甚至還賣掉了她三百年修為所化的暖玉珠今天我丹朱栽在你們手裡,是我自己技不如人,死了也無話可說不過在我死之前,我也要讓你看著你最重視的人死在眼前,讓你也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
他說罷,雙目一翻,眼睛便猛地噴出兩股怒火
沒錯,是真正的怒火那怒火竟然實體化了,火苗「嗤」地從李家三公子眼裡噴出來,將他清秀的臉灼得猙獰可怖半空中一直籠罩著的九天玄冰驟然間被烤得「滋滋」作響,空氣中蒸發出股股白煙,玄冰竟好像有要融化的趨勢
陸惟暗叫一聲不好,提起仙劍便猛力作法他知那梟號此時已經狂怒,再這麼下去恐怕要魔化,而魔化了的妖怪功力會在瞬間暴漲數十倍,對付起來就更麻煩了
肥豬一樣的李員外見仙人與妖怪鬥法,難捨難分,於是趁機悄悄往門口爬去;然而爬著爬著,卻被一雙銀色軟靴擋住了去路——只見一位美貌仙姑站在自己跟前,雙手叉腰,橫眉冷對
李員外暗中叫苦,嘴裡也不斷地哀求:「仙人,你放我走吧那妖怪是來找我報仇的,留在這裡我會死的」
顧七七二話不說,先當胸一腳將死肥豬踹翻在地,同時心中暗爽——哦耶這些天功夫沒白練,下腳挺有力氣的嘛
然後,又朝小師妹勾了勾手指頭。那小師妹敏敏雖然一路上與她鬥嘴,此時卻很默契地掏出一根軟鞭,遞到師姐的手中。
顧七七揚起鞭子,沒頭沒腦便朝李員外抽去,一邊抽一邊罵:「混蛋惡棍色鬼你竟然污辱妖怪你竟然強搶民女你竟然謀害他人丈夫的性命你這混蛋活著浪費空氣,死了浪費土地,你還活著幹什麼?老天不收你我收你,老娘我現在就送你去見閻王——」
小師弟在一旁被嚇到,怯怯喚了聲:「師姐……」
小師妹敏敏立刻瞪他一眼:「看什麼看還不去幫師兄打妖怪沒看到師姐正在忙麼」
小師弟慫頭耷腦,摸出劍幫師兄打怪去了,小師妹又走回來抱著胳膊看師姐發飆。
那邊,陸惟與梟號都愣住了,同時收手,齊齊望向顧七七——此時李員外已被她抽得哭爹叫娘,滿地打滾了
梟號眼中的火焰終於消失,空氣中再沒有九天玄冰融
融化的白煙冒出。
陸惟鬆了一口氣——妖怪的情緒又穩定了,看來暫時不會魔化了不過,顏兒師妹啊,你下手要不要那麼狠啊,我們是來斬妖的,不是來殺人的啊
他雖然也很討厭李員外,但實在不好讓自家師門背上殺人的罪名。於是收回劍,徒手揪住了七七的鞭子:「師妹你做什麼?人都快被你抽死了」
七七掙扎了一下:「抽死活該這種人渣你還救他做什麼就該把他交給妖怪,早死了人間早少個禍害」
陸惟嘴扯了扯:「可是師妹,我們還沒完成師父交待的任務啊」
七七愣了愣——對哦,我們是來打怪的而我自己的任務麼,就是要化解妖怪與人類的恩怨,讓人妖兩界停止戰爭呢
於是她撒了手,讓師兄把鞭子抓到手裡,轉身對梟號說道:「丹朱,我知道你有很多委屈,你的師妹被他害死了——對不起,我當時不在,救不了她。不過你放心,像他這種罪惡滔天的人,我們長青派是不會袒護的,反而,我們會搜集他犯罪的證據,把他移送交官府按律查辦以他目前所犯的罪過來看,我估計死刑是免不了的,這樣,就算是就給你師妹報仇了,好不好?」
梟號愣了一愣,然而眼中仍露出一點不信任的神色:「我為什麼要相信你?」
七七道:「就憑你自己的內心——相不相信我,由你自己決定。」
說罷,一雙清澈的大眼睛,定定地望住了他。
梟號與她對視,被她眼中的坦誠弄得有些不自在,側了側臉:「哼,我師妹死得那樣慘,我怎麼會這麼輕易放過他?讓他痛痛快快的死,實在難消我心頭之恨」
提到師妹,他咬牙,眼中仇恨之火又漸漸重燃:「我定要殺掉他全家,讓他最重要的人死在他眼前,方消我心頭之恨」
七七鬱悶——不會吧,我都這麼有誠意了,你還不肯放過李家三公子?
陸惟見師妹默然無語,便也在旁邊勸道:「梟號,你就放了那少年吧你我同為修行之人,應該都很明白——害人性命乃天理不容之罪,你若殺人,就算今日我不收你,他**修行也難渡天劫,必遭天譴你何苦拿自己的性命修為,來為難一個普通凡人的性命?不如你我就此罷手,你繼續回正陽山修煉,可好?」
梟號眼中有一絲淒涼:「我苦苦修行三百餘年,到今日方有小成。你當我修行為的什麼?我不過是想幫師妹報仇,一雪心頭之恨罷了」
他看著頭頂祥光萬道的九天玄冰,眼中又閃過一絲怨懟:「天譴?你覺得我會害怕這個?若真的有天譴,為何老天不收他?這混蛋作下了多少惡事,卻還平安活到今日,並且榮華富貴,兒孫滿堂」
眾人都怔住了,一時之間無法反駁這番質問。老天爺也有打盹的時候啊,這姓李的混蛋的確該死。
梟號又看了七七一眼,感激道:「我很感謝姑娘為我仗義執言,本當找機會報答姑娘可惜我今天已經打定主意要與李家的人同歸與盡,而我死後魂魄也會灰飛煙滅,來生也報答不了你了請姑娘保重」
他說罷,便要有所行動,七七頓時瞪大了眼,急急吼道:「等一等」
又轉頭望向師兄:「陸惟,他他他要幹什麼?」
是要同歸於盡?還是要灰飛煙滅?他之前的要求不是二選一麼,怎麼現在又要搞到這麼嚴重?
陸惟也沉臉看著梟號,沉聲道:「你要自毀內丹,引爆體內的法寶?」
梟號淡淡一笑:「果真不愧是長青派的斬妖師這都被你看出來了」
陸惟道:「你是正陽山的金翅鳥,屬性屬火,你體內又存有一塊極陽極烈的法寶,亦是屬火;倘若你自毀內丹,引爆法寶,方圓百步之內的一切都會被炸成飛灰,而你自己也將因此而灰飛煙滅——你是打算這麼做麼?」
梟號傲然一笑,算是默認了。
陸惟感歎:「你師妹死了,你定然痛不欲生,這我們都可以理解;可你有沒有想過,六界萬物生靈皆有輪迴,她這一世雖然死了,可下一世也許會重新投胎你若灰飛煙滅,從此將在世間消失,你拋她伶仃一人在塵世輪迴,又怎麼狠得下心?」
梟號怔住了,停止了手中動作;然而過了一會兒,他又慘淡一笑,很是落寞的語氣:「誠然如你所說,我放不下她;可我自修行以來,為了報仇已經殺了數人性命,妖怪傷人將遭天譴,所以我肯定是修不成高深的法術,也去不了妖界了;既然遲早都是被天劫打得魂飛魄散的命,也再難與師妹團聚,倒不如今日便殺了這李家全族之人,為我自己、為師妹報仇雪恨」
他說罷,兩眼又開始噴火。七七吃了一驚,看到到師兄臉上也露出忌憚神色,不由得猜測——梟號該不會是準備自爆了吧?就這樣死了,豈不是太慘?他這麼急急的不顧性命來報仇,可是因為尋找師妹無望,所以才自暴自棄?
此時,就算無關人妖兩界的和平,顧七七也不忍心看著梟號就此死在面前。於是,她又急切喊道:「再等一等——」
梟號側頭看她。
七七說道:「如果我能幫你找到你師妹的下落,你是否願意放下心中仇恨,放過李家的人?」
梟號眼神巨震,顯然以前從未得到過這種希望:「你,你真的可以幫我找到師妹?碧華她真的還活在人間嗎?」
然而,他隨即又搖頭,自言自語著:「不,不可能的師妹她為了救我,被天劫重傷,之後又落入那混蛋手中自盡身亡……她臨死前把自己近三百年的修為化作了暖玉珠,珠子都在我的手上了,
她怎麼可能還活在這世上?」
七七說道:「她是死了沒錯,可六界生靈死後都會進入冥界輪迴,你師妹只要魂魄還在,必然會去冥府投胎。說不定她此時已經轉生在這世上了,難道你不想去找她嗎?難道你還想灰飛煙滅嗎?」
梟號兩眼放光,聲音顫抖:「怎麼才能找到她?」
七七胸有成竹:「只要你放過李家三公子,我自然有辦法」
梟號看看七七,又看看癱在地上的李員外,最後咬了咬牙,點頭:「好成交」
七七便向陸惟說道:「師兄,把你的九天玄冰收起來吧。」
陸惟看了她一眼,略有些遲疑。他是大師兄,要負責全場所有人的安危,自然是顧慮比較多。如果此時依七七的話,把九天玄冰收起來,實際上是在嘗試一種冒險。因為梟號體內有烈性法寶,就跟安了定時**一樣,隨時可能自爆;倘若他瞬間自爆,沒有了九天玄冰寒氣的克制,那麼陸惟恐怕只能保住自己同門師弟妹的性命,而那些李家的人,卻是保不住了。
不過,在師妹篤定的目光下,陸惟最終還是收回了銀白色的鐘。
他相信她,無理由的相信——也不知道是為什麼。
也許,是多年來相交的默契吧?他與她以前一起誅妖,共同對敵,總是心有靈犀的。
九天玄冰一收回,屋內氣溫立刻直線上升,熱氣一波*襲來,空氣似乎都顫抖了,好像一股股脈衝電波。
梟號並未自爆,他依然附身於李家三公子的人頭之內,清秀的眼緊盯著七七,等待她實踐自己的諾言。
七七看了看天色,說道:「今晚子時已過,來不及幫你找碧華;這樣吧,明天子時你還到這裡來,我會幫你找師妹。」
梟號遲疑地看著她:「你沒有騙我?」
七七坦然與他對視:「我已經說過了,信不信我,全憑你自己的本心。」
梟號歉然道:「其實我本心是信得過你的,只是卻信不過你的那些同門師兄妹」
他直言不諱,出言不遜,小師妹敏敏氣得立刻踏前一步,手按著劍柄「匡啷」作響,而陸惟卻立刻抬手按住了小師妹的劍,用眼神示意她不可妄動。
七七無奈道:「那你要怎樣才可以相信我呢?」
梟號道:「我今日可以放過李家的人,但這位李三公子卻也要帶走。你別怪我多心,人妖殊途,你我立場又不同,我這麼做也是出於自保。」
七七看了眼師兄,然後點頭:「只要你不傷害李三公子,這件事我可以答應。」
梟號又道:「另外,明晚相約的地點也要改一改,李家太危險了,我怎知你們不會在這裡提前設下陷阱?所以,見面的地點由我來定。」
七七問:「你想在哪兒見面?」
梟號道:「自然是在我的地盤——正陽山西側有一處斷懸,懸下有一山谷,平日裡人跡罕至,即便獵戶和採礦人也極難下得去。我就在那裡等你,你是修仙之人,應該可以下得去的吧?」
七七汗顏:「我可以試試的。」
梟號點頭:「那好。明晚子時,我們在斷懸邊相見——只許你一人來」
七七點頭,陸惟嘴張了張,最後又無奈地妥協了。
梟號見一切順遂自己的心意,終於側轉頭,飄飄蕩蕩往床鋪飛去。他的黑髮飛揚,就像飄動的水草。
雕花大床前的帳幔垂下,很快,顧七七又目睹了一次大變活人的神奇場景——梟號的頭,重新回到了李家三公子的身上,很快,身體與頭顱駁接,過了一會,竟完好如初了
七七幾乎看呆了,心中狂吼——哇啊,多麼神奇的肢體縫合術啊居然不用駁接神經,不用修復血管,甚至不用針線便能做到完好如初嘖嘖,看那優美的脖頸,看那完美的肌膚竟然連一條疤痕都沒留下,即便是曾為醫仙的陸惟師兄,到了現代也不可能完成這樣精湛的手術吧?
作為一名初出茅廬的實習醫生,顧七七兩眼直冒小星星,崇拜得差點要五體投地了
丹朱纖長的手指一撓帳幔,先被女孩熱烈洶湧的眼神嚇到他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驚異不定地看著眼前女子——她眼中赤裸裸的崇拜,讓他很意外,也很不自在。
七七嘿嘿笑了幾聲,抓了抓頭髮,讓出出路。
於是,梟號在疑惑不解中,「穿」著李家三公子的身體走了。
待妖怪徹底離開李宅,陸惟忙吩咐了師弟師妹去把李員外那頭死豬拖出去,又讓他們去解開結界,安撫李家眾人,做各種善後工作。
等屋子裡只剩下師兄妹二人,陸惟問七七:「師妹,難道你要去冥界麼?」
七七嘻嘻地笑:「師兄真聰明」
陸惟皺眉:「死了的生靈,其魂魄必入冥界重新輪迴;師妹既然答應了梟號幫他找碧華,可不是得去冥界打聽麼?」
七七笑道:「師兄你是福爾摩斯麼,怎麼一下子就猜到了」
陸惟此時並沒空去管什麼福爾摩斯,只是臉上露出了擔憂之色:「可是師妹與我目前都只是半仙之體,尚未飛昇仙界,又如何去得冥界?這件事恐怕不成,我還是再回去長青山一趟,找師父想想辦法。」
七七「嘿嘿」一笑,拉住師兄,亮出她的護身寶法:「師兄,你哪兒也不去用我不去冥界也可以召喚鬼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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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掏出貼身藏著的幽冥鬼鏡,得意地在師兄面前晃了晃:「師兄看看這是什麼?」
陸惟雖然見多識廣,但冥界因向來不參與六界之爭,從前也鮮有法寶流出,所以這幽冥鬼鏡雖然是寶貝,陸惟卻是從未見過的。他拿了鏡子左右翻看,眼露疑惑之色:「鏡子的確是塊好鏡子,打磨光滑,做工精細,光亮可鑒人眉發……不過它也只是一面普通鏡子罷了」
七七劈手奪了過來,嘟噥:「它可不是普通鏡子它是幽冥鬼鏡,子夜時分可以召喚鬼差的」
陸惟大奇,再次拿了鏡子仔細打量,可惜此時天已經快亮了,鏡子沒有半點法力,根本看不出什麼端倪。
他便問她是如何得到的。
七七吱唔了幾句,只說自己是在以前誅妖時無意中撿到的。
陸惟也不深究,說道:「你打算子夜時分召喚冥界鬼差,向他打聽碧華的下落?」
七七點頭。
陸惟道:「倘若真能做到,倒也不失為一樁善事,那丹朱與碧華師兄妹,也挺可憐的。只是,你明晚不能一個人獨自去見他妖族本性凶殘,而丹朱此時情緒又極不穩定,他若有心傷害你,或是一怒之下引法寶自爆,沒有我在身邊,以你目前的功力,根本無法自保」
七七雖然年輕,卻也不是莽撞之人,何況半夜三更會見妖怪,即便是從前神通廣大的諾顏斬妖師,也會仔細斟酌、再三考慮的吧?
七七點點頭:「師兄可有什麼好法子?」
陸惟道:「等天一亮,我就去那斷懸邊佈防,界時我會悄悄跟在後頭保護你。另外,你要保持警惕,一有什麼不對勁,立刻啟動辟妖——它可降伏千年以內的妖怪,那丹朱不過是三百年小妖,只要你抓緊時機,一定可以制住他的」
七七點頭。
陸惟又道:「現在離天亮還有一個時辰,我們先去把李家的人轉移到安全地帶,以防丹朱偷襲。尤其是那個李員外,他是丹朱的仇人,最是危險的」
七七心中感到不快,嬌嗔道:「他那種人,死有餘辜師兄你難道還要包庇他?」
陸惟解釋道:「他雖然有罪,但畢竟是人類,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被妖怪殺死。況且,丹朱已造了數起殺孽,殺生對妖怪的修行並無好處,反而會引來天譴若放任丹朱繼續殺人,只怕將來對他修行不利。」
七七聽罷,只好同意。
此時那李員外終於從驚嚇中清醒過來了,陸惟便提了他來,細細逼問那丹朱與他師妹碧華的事。
李員外早已嚇得心魂俱喪,深知自己如今的身家性命都繫於眼前兩位仙人身上,此時哪裡還敢有所隱瞞?於是立刻源源本本把那鳥靈的事情道來。
原來事情發生在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的李員外還是個窮苦的獵戶,平時靠在正陽山打獵為生。他是個心思活絡的人,不願像父輩那樣一輩子窮困在山溝裡,於是便想到最近的雞鳴鎮上做生意發大財;然而他同時也是一個一窮二白的人,平日裡連老婆孩子都幾乎都無法養活,又哪裡有大筆的本錢去做生意?
於是,一個機會擺在他的面前。
當時的孝貞太后垂簾聽政,權勢滔天,性喜奢華,尤其愛在皇家林苑裡飼養些珍禽異獸;天子初登基,為表孝心,便傳令天下進獻各種珍稀鳥禽。這是個飛黃騰達的絕佳機會,若能在此時覓得珍禽異獸獻給太后,獲得太后歡心,光皇家賞賜的萬千財貨不說,說不定更有機會面見聖上,平步青雲呢
李員外當時就是抱著這種樸素又狂野的想法,踏上了捕獵金翅鳥之路。
正陽山金翅鳥,是傳說中的上古異禽,據說它們一雄一雌,雙宿一起飛,常居於正陽山茂密森林之中,身長一丈,雙翼展開若垂天之雲,金光閃耀,美麗非凡,性情溫柔,為天下鳥禽之冠。李員外祖輩都在正陽山打獵,對這個傳說自然是耳熟能詳的;自決定向皇室獻媚之後,李員外便成月成月地守在山上,在林中苦苦尋覓,誓要將那傳說中的奇鳥逮到,以博一個錦繡前程。
老天沒眼,居然還真讓他給遇到了
事隔二十年,李員外仍記得當時那驚鴻一瞥——那時天色已晚,在人跡罕至的茂密叢林之中,李員外因尋找金翅鳥迷了路,正滿山頭亂撞呢,突然就感覺眼前一片金光閃耀,刺得他雙目淚流然後,前方密林之中突然傳出一陣低低的清嘯聲,那聲音十分哀婉動聽,就連李員外這樣的粗人,也感覺神明為之一清然後,作為一名獵戶的敏感,李員外立刻意識自己遇到了苦苦尋覓了半載的金翅鳥,於是大喜過望,拉著弓箭便衝到了前方金光閃耀之處
參天古樹下,果然有一隻美麗不可方物的金翅鳥臥倒在地而且更幸運的是,那鳥兒雙翅流血,氣息奄奄,似乎受了重傷
李員外喜極,撲上前去便將鳥兒擊暈,然後用繩索麻利地縛了金翅鳥鋒利的雙爪,將它扛在背上,準備離開。他心中一邊狂喜著,一邊惋惜著——嘖嘖,真是好運氣啊,終於抓到這鳥兒了,飛黃騰達指日可待呀又可惜,這鳥兒傳說是一雙的,為何這裡竟只有一隻呢?
他負著鳥兒花了一整夜的功夫方尋到歸家的路。此時已到了清晨,天邊旭日東昇,山中清風陣陣,花香拂人。眼見著歸家有望,李員外一陣輕鬆,又加快了腳步。就當他走過一處山澗時,卻有人意外地擋住了去路——山邊,流水潺潺,鳥語花香,有一位美貌姑娘坐在道旁;她艷若桃李,眼波妖媚,柔聲地問李員外——公子公子,奴家迷路了,你可願意送奴家回家?
李員外被姑娘的美貌
貌驚到,頓時垂涎欲滴,但他身上畢竟背負著自己的錦繡前程,而這姑娘又如此的來歷不明,說不定是山精水怪變的也不一定呢於是李員外沒搭理她,決定當一回負心人,來個見死不救——因為那姑娘的腿受傷了,在這人跡稀少、野獸眾多的深山老林裡,若無人照應,她應該很快就會被野獸襲擊的。
姑娘可能也意識到了這一點,見李員外對自己置之不理,竟趁他路過自己身邊時,擰著柔軟的腰肢攀住了他的大腿。她柔軟的小酥手兒捏著大腿敏感之處,雙眼可憐巴巴地仰望他,露出惹人憐愛之色;她粉嫩柔軟的胸脯因為喘息而微微顫抖著,更加勾人犯罪。
深山無人之處,有如此美貌嬌娘,又毫無抵抗之力,李員外怎不心動?他色心頓起,見金翅鳥兒仍昏迷中,於是暫將它拋到一邊,轉身朝那姑娘撲了過去……
姑娘受傷,無法抵抗,似乎身體又格外的嬌弱,幾乎不能承受粗暴的肆虐。
她輾轉呻吟,忍住身體內撕裂的劇痛,卻眼含著淚,伸出藕臂努力去夠那縛著金翅鳥的繩索。
一點一點,在狂風暴雨般的催折下,她慢慢挪動赤。裸的身體,漸漸解開那繩索;然後,再在強作笑顏的承歡下,努力蜷起白玉般的大腿,伸腿,用力,一點一點將金翅鳥推下懸崖……
其實,這美人就是丹朱的師妹碧華,成雙成對的金翅鳥的另一隻。
這身重傷,本是她的天劫。
她與師兄在山中一齊修煉,同時遭劫,她跌至懸崖之下,師兄則昏迷在古樹下。當她好不容易早撐起一口氣,爬上崖來時,卻看到了被縛住了的師兄。他傷得比她還重,甚至被獵戶縛住了手腳,陷入昏迷。她想救他,然而她方渡過天劫,全身法力盡失,連一個普通女子都不如。
她要怎麼辦?她能怎麼辦?
然而,她終究還是救了他,儘管,用了那種不堪的手段。
……
等李員外心滿意足地繫好褲帶站起來,金翅鳥早已跌下懸崖,不見蹤影。
眼見著到手的榮華富貴打了水漂,李員外大怒,立刻意識到是眼前女子使了詭計,於是他一掌將她打翻在地,又抽出獵刀架上她脖頸,逼問她金翅鳥的下落。
他是山中獵戶,自然知道眼前女子絕非凡人——普通女子,絕不可能出現在深山密林中,更不可能主動yin*於他。
他原先想的,不過是看她重傷在身,無法反抗,便承她的意,順手佔點小便宜罷了。
沒想到便宜雖然佔到了,可卻把自家的錦繡前程給弄丟了,這生意,可大大的不划算啊
李員外很生氣,下手便很重,姑娘本已飽受催折,此時哪經得起他這般折磨?她終於暈了過去。李員外又洩了一通私慾,這才無奈地用繩子把姑娘捆好,負在背上——雖然他靠金翅鳥飛黃騰達的夢是做不成了,但好歹撿到一房小妾;帶回家去好好享受一番,再找個牙婆把她賣掉,以這樣美貌的姿色,賣到青樓肯定能得個大價錢的。
李員外說幹就幹,於是帶了美人回去,囚於陋室之中,日夜淫樂;李員外家有悍妻,嫉妒新人受寵,於是經常背地施加虐待;碧華心繫師兄,不堪受辱,又無法逃脫,終於自盡身亡。
她死時,李員外並不在身邊,她將三百年修為化作了一顆白色的暖玉珠,為她在這世間的躑躅徒留下一個見證。
李員外再一次算盤落空,不過美人留下的暖玉珠卻是個寶貝,冬暖夏涼,簡直奇貨可居。他拿了那珠子賣了個好價錢,終於賺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並且用那桶金開了個皮貨店,並且生意越做越好,最終積得萬貫家財。
故事講完了,李員外磕磕巴巴道:「現在想來,當時被我抓的那隻金翅鳥兒,應該就是今日這丹朱了我,我當時並不知那碧華是妖怪,更不知她是金翅鳥的師妹……」
心知自己理虧,他便趴在地上磕頭如搗蒜:「我知道錯了,求仙人救命,仙人救命」
七七回答他的,是當胸一腳——重重的一腳,直把李員外踢飛了出去
死肥豬跌在地上,看著女仙師怒髮衝冠,心知這女子是極不好惹的,於是轉而去抱陸惟的大腿,可陸惟這回也真的動怒了,袍袖一拂,李員外臉頰便紅腫一片。
他大斥道:「你為了一己之私害人性命,今日有此一劫,就是報應」
李員外辯解道:「我當時也是一時糊塗,還請仙人饒恕何況我捉那金翅鳥兒,不過是為了響應天子號召……」
陸惟越加氣悶,好一會兒才舒緩過來,恨道:「這世間就是如此人可以為了一己之私而濫殺無辜,上形下效,以至窮凶極相,難怪會造下如此多孽債」
七七趁機道:「所以了,師兄,妖怪也並不完全是壞的。比如那個丹朱,他跟他師妹很可憐呢」
李員外見陸惟目光閃動,生怕他受了那女仙師的慫恿,置自己閤家老小的生死於不顧,於是苦苦哀求:「仙人,我知錯了求仙人救救我求仙人保我一命」
陸惟嫌惡道:「妖怪我自然會料理,斷不會再讓人死在他手裡。不過你卻也好自為之吧」
七七見狀,立刻幫師兄喚來師弟師妹,吩咐道:「等天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