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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1章 上仙希玦 文 / 素長天

    戾氣這個詞,不管怎麼想都不是什麼好詞。

    唐東強已經不記得是誰說過或者在哪裡聽到,劍修以劍道修行,劍意便是道心的指引,外在物化依托於手中之劍——轉換成凡人普遍能夠理解的概念,道心便可以等同於凡人的理想,這東西一旦確定,就要努力去做,但凡是三心二意兩天改一次的,有幾個最後能成事的呢?這是對凡人而言,那麼之於修真者——逆天而為以求超脫凡塵上窺天道的路,道心能三天換一次,兩天改一回?這不是一事無成的問題,而是輕則身死重歸凡塵,重則……灰飛煙滅於天劫之下,萬劫不復連魂魄都不能殘留!

    而謝明遠……他需要用長寧,來壓制霜天,那麼是不是也就可以理解為,他原本的道心已經走入了歧路。

    想到此處,唐東強瞬間陷入了巨大的驚恐之中,道心乃修行根本,這就算是凡人也能想到,這要是出了什麼問題,那修真者還能繼續修行?奈何面前的謝明遠平靜沉穩,完全沒有表現出任何不好的跡象。

    「別擔心,這不是什麼大事。」謝明遠坦然地說著,但唐東強依然感覺並不是很好。

    「雖然……我不太懂修真,但是道心這種東西,我總覺得以你的修為來說,應該很堅定了才對,怎麼會輕易出問題?」而且,問題大到自己的劍都不能隨便用,還需要用另一把來壓制?

    比起瞬間緊張起來的唐東強,謝明遠的態度依舊淡然,「所以,這只是很小的問題。」

    「真的?」唐東強挑眉,心存疑慮,忽然又想起一個問題,「協會的修真們,都說你的霜天是青銅劍……也就是說,他們全都以為長寧就是霜天,那也就是說,很長一段時間,你一直只使用長寧,而不再用霜天,以至於青葛他們都沒見過真正的霜天……你老實說,你認識青葛他們多久?」

    「……」謝明遠微微低了低頭,掩蓋了臉上的表情,但還算誠實,坦白地告知,「青葛生於宋徽宗被囚時期,是白墨老祖在北宋南渡難民中撿來的,那時候我就見過,還在襁褓裡的青葛。」

    兩宋交際之時?那算一算時間,也快一千年了啊!!!

    「你的『小問題』持續了一千年?」唐東強不由得把聲音提高了一個程度,狠狠地強調了一下小問題著三個字,「你之前怎麼都沒跟我講過!」

    喊完這句話,後知後覺地臉紅了一下——人家的問題,還是致命弱點,幹什麼要跟自己講?

    「……那個,我的意思是……」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謝明遠居然這樣說著,規規矩矩的道歉反而讓唐東強不知道怎麼回話,謝明遠不知道是怎麼,忽然就露出了非常溫暖的笑容,之前祭出霜天帶來的影響很明顯——劍修的眉宇之間籠罩了一層抹不去的殺意,但此刻忽然就煙消雲散了。

    「放心,現在在沒有解決之前,我盡量不會使用霜天,影響微乎其微,而我想你應該對我有點信心才是,不會拖更久了。」說著,謝明遠露出了明媚的笑臉,讓唐東強緊繃的心情也稍稍被感染,只是這可苦了旁邊不遠處的其他修真者——什麼時候見過劍修謝遙笑成這個樣子?被附身了吧!

    「可是——我沒記錯的話,之前你救我的那幾次,都是用了霜天!」唐東強皺起眉頭,霜天蘊含著謝明遠原本的劍意與道心,每次使用必然會將那難以控制的戾氣從長寧的壓制之下解放,重新進入謝明遠的心中,這樣一來,那不是又動搖了?

    唐東強不由得擔心,他出點事,往最糟糕想,也還是可以變成個鬼,反正協會裡多得是鬼,而他也沒什麼親人在世,了無牽掛,而謝明遠那可是千年道行,如果被自己耽擱……「我只是個凡人,你何必因為我損傷了自己……」

    「為什麼你還是把我當做外人?」謝明遠忽然收起了笑容這樣問了一句,唐東強一怔,感覺謝明遠似乎理解錯了什麼,一抬起頭對上一道微微含著落寞與失望的眼神,卻忽然有些說不出話來。

    又是這樣的眼神,那種最初吸引唐東強去關注這個演員的,就是這樣的——本該是超然於世外的仙家,但眼底卻依舊藏著與塵世千絲萬縷的瓜葛,平日深深埋藏,唯有浪起風湧波濤難掩的時候,才會偶然被發覺,半是悲傷、半是癲狂,在蒼山巔長歌當哭,哀涼跨越時間綿長漫延,比他眼中的天地還要廣闊。

    ——以往只是隔著屏幕,在他演戲的時候見過,不過現在少了屏幕,唐東強終於肯定他之前的猜測是對的,謝明遠曾經塑造過的一個個半癡半狂的仙人形象,大多都是自己的某個投影,而這種時候,唐東強無比清晰地意識到,他面前站著的並不一個人類,遠遠比外表年紀長久得太多的回憶,讓哪怕是耄耋之年的老者都不會有這樣深沉而複雜的眼神。

    「……原來還是我在奢求而已。」謝明遠忽然就這樣說了一句,後退兩步,然後忽然就憑空消失在原地。

    等一下——為什麼忽然就變成了這樣?唐東強站在原地,半晌後才呼出一口氣,一種酸澀的感覺湧上喉頭,奇妙的情緒瀰漫,雖然他根本不理解謝明遠最後那兩句自說自話究竟怎麼回事,眨眼之間就翻臉……

    「道心不穩,就像凡人的心理問題一樣奇妙,自己都意識不到自己的思維方式已經變得……非常歪。」

    背後忽然就傳來一聲感歎,神秘出現了一次又神秘失蹤的白墨正站在唐東強背後,雙手攏在袖子裡,依舊是一副少年的摸樣,好端端的劍修,就這麼被老祖一句話歸類成了心理有問題的問題青年,只是唐東強忽然發現,白墨原本長長軟軟的墨色髮絲,額前多了一縷很淺很淺的青灰。

    注意到唐東強的目光,白墨伸手捏了一下自己那綹變了顏色的頭髮,微笑:「生死枯榮,天道之序,這世上無人能免,

    哪怕開天闢地的盤古,不也同樣身隕化作萬物?」

    「你……你的意思總不會是……」

    白墨笑著點頭:「天人五衰,老朽活過了太多的年頭,早該讓個地方給年輕人了。」

    老朽老朽,你那臉嫩的可以掐出水,哪裡看得出年紀?外表的青澀實際上改變不了內在的衰老,唐東強雖然還在瘋狂吐槽,但他忽然覺得,原來修真界,也並沒有之前想像的那樣始終荒誕。

    白墨像個真正的小少年一樣,俏皮地豎起食指放在嘴邊,絲毫沒有行將就木的衰老之感,他神神秘秘悄悄地說:「我見過還是一個小糰子的謝明遠哦!那時候整天被他師尊抱在懷裡,一逗就會哇哇大哭,後來不逗他,為了吸引師尊注意,還會裝哭呢,很可愛的!」

    一逗就哭,後來不逗了還自行點亮裝哭技能,表演天賦那麼早就開始展現了?但是不分時間地點,那不成熊孩子了?

    只可惜昔日的熊孩子,如今是修真界凶名遠揚的劍修,腦補一下,圓圓臉躲在師尊懷裡哇哇哭的小奶娃……不好意思腦部不能啊,劍修小的時候是熊孩子?不,是凶孩子還差不多。

    「想不出來啊。」唐東強攤手,笑了笑,「沒想過修真者也有……怎麼說,那麼接地氣兒的時候。」

    「修真者,也不過是天地之間,渺茫而微弱的生靈。」白墨抬頭看了看破曉的天空,「在我年少時,曾遇到過上界戰仙,大羅金仙,生而持劍,為守護天地而生……那才是真正強大而美麗的生靈,那時我還不能修成人形,還只是躲在水潭地呆呆地看天的白蛇。」

    白墨的原型是白蛇?唐東強驚訝了一下,迅速把腦海中浮現出的白素貞和許仙努力扔出去,繼續聽白墨講。

    「我初有所成,雖然不能化形,但妖力已經不能隱藏,那個年代還不想現在,那時候上位仙界還能與凡間相連,那位戰仙從西崑崙仙宮下界,正好發現了我,那個年代,必須要承認,人類還不像現在這麼強大,妖怪、野獸們多半都是吃人的,就連我,也不例外,那時候我剛吃飽,跟著蛇群血洗了整個人類村莊,我以為那個戰仙會殺了我……沒想到,他放了我。」

    遠古的蒼涼依然能夠被感知,唐東強聽著,雖然白墨說他吃過人,但唐東強卻並沒有覺得多麼害怕。

    「戰亂時人自己尚且易子而食,那麼老祖年少時還是蛇身,也還不懂善惡是非之分,吃人也不是多麼大逆不道,只是……時代所限吧。」

    「呵……你這想法,和當年那位戰仙一樣,他說所謂善惡,雖然我們都喜歡善,但這也不能是一視同仁的善,應當就事論事因時而異,如果不分所有,全部一樣對待,那就是不善。」白墨說著,忽然笑了起來,「但是他一念的仁慈,我卻誤以為,吃人是對的……所以後來,在我又一次屠殺整個城鎮,並且酣暢淋漓大笑的時候,那位仙人,一劍廢了我的元神。」

    唐東強一怔,隨即答道:「野獸本性雖然這樣,但既然走了修行的路,就不能縱然原始的*任意妄為啊。」

    白墨忽然仰天大笑起來:「是啊,當時那仙人就說,既然你這畜生改不了獸性,那還要修為作甚?幾千幾萬年都過去了,我終於知道我當年做錯了,所以後來我再次得道,卻再也不能飛昇……因為大道無情,我依然做不到。」

    大道無情?天地有靈,但永遠也不會有情。

    「老祖和晚輩說這些的意義是……?」唐東強不由得發問,「晚輩……並沒有修仙的打算。」接觸修真界越多,唐東強也越明白,其實修真並不是什麼人間第一美事,不然國家既然知道修真界存在,如果修真那麼好,為什麼不像廣播體操一樣來個大推廣?凡人的一生忙碌,但也自有樂趣。

    「那個仙人,就是謝明遠的師尊,上仙希玦,封號楚衡仙君,西崑崙山的劍仙。」白墨回答。

    謝明遠的……師尊?

    「那他現在……」唐東強愣了一下,記起謝明遠說過,不在了。

    「死了。」白墨的嘴角詭異地上翹,「他既然講善不能一視同仁,那便是背離了大道無情的鐵律,自然也不能繼續做他的大羅金仙,後來希玦被貶入凡塵,與我也算莫逆之交,大約是在漢代中期,他抱回來一個小孩,取名謝遙。」

    漢代中期?竟然比想像的還要早。

    「在那之前,秦末,他撿回來第一個小孩,取名祈陽,是謝明遠的師兄。」

    ——長寧劍真正的主人。

    「老朽和你說了這麼多,也不過是為了故人而已。我時日無多,想要告訴你的是,謝明遠不只是道心不穩……修真界沒別的人知道這件事了……他是有心魔,而他的心魔,來自於祈陽的飛昇,和希玦的死。」

    生老病死,乃是凡人都必須接受的鐵律,為何修真者……

    「如果你知道希玦是怎麼死的,你就會發現,謝明遠僅僅是有心魔,但還能壓制,已經是相當了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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