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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2章 文 / 字字錦

    燕都,藏書閣。

    外頭春|色明媚,萬千華光穿過了窗子,灑下了滿地的金黃。

    正是困頓的季節,岳初打著哈欠,看向了正在翻弄編年史的燕玖,問道:「看什麼,看的這麼入迷?」

    「一些語焉不詳的陳年舊事。」燕玖說著,舉起了泛黃的史冊,指著某處人名,問道:「這兒,提到的開國元帥岳謙,明明立下無數戰功,卻為何有關他的記載,少之又少。」

    岳初抓走了史冊,問道:「怎麼突然好奇起他的事情來了?」

    「因為是皇叔的先祖嘛,而且——」燕玖頓了頓,「我時常做一個夢,夢到一個身披軟甲,英姿勃發的男人,騎在戰馬上,遠遠地衝我揮手微笑。那人眉宇間和皇叔有幾分相似,喊我的時候,一直都是喊著『燕容』。燕容?呵,那不是我開國皇帝的名諱嗎。」

    岳初愣了一下,「燕容?」

    「是啊。」燕玖捧著史冊,又翻了幾下,道:「我心想著,既是一個元帥,又是和老祖宗一起打過江山的人,大約就是那位鮮少被人提起的,死後被追封了襄王的岳謙吧。」

    「岳謙……」岳初喃喃著,看向了燕玖,「他的容貌幾乎沒變,而你,倒是不像從前了。」

    燕玖抬臉看向他,「什麼?」

    「沒什麼。」岳初搖搖頭,「一段不經提的往事而已。那一世的岳謙走的太匆忙,身後也沒留下隻言片語,自然是不值得史官們浪費筆墨,為他歌功頌德。何況……何況他們有意避過這段歷史,也是不知道該怎麼記載這個人吧?畢竟在當時的人看來,他和燕容,可是有著不同尋常的關係。而那種關係,讓大多數人所不齒。」

    燕玖皺了皺眉,「你是說……他們兩個斷袖?」

    岳初伸出手,撩開了燕玖披散開,遮在額前的頭髮,道:「只是燕容,單方面的喜歡岳謙吧,喜歡到寧願把拼著血汗打下的江山,拱手讓給他……」

    燕玖順勢蹭了蹭岳初的寬厚的手掌,「既是一段真假不知的過往,皇叔怎麼會知道?」

    岳初摸了摸他的臉,「因為你的皇叔他,親身經歷過啊。」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齊國未亡,而燕軍正在大舉南下,向都城進發。

    彼時燕國尚未建立國號,燕容以常勝將軍自居,一路隨軍作戰的,有一個叫做岳謙的副將,既上得了戰場,拚殺四方,又退得了幕後,行軍佈陣。

    燕容當初請他入世,頗費了一些功夫。因為岳謙雖是塊行軍打仗的材料,可比著建功立業,他似乎更安於平淡的生活。

    大多數時間,他都是在寫字畫畫,或者下棋喝茶,大有一種身於鬧市而心無車馬喧嘩的脫俗之態。

    燕容若非拼盡腦汁,在對弈時贏了他一局,大約是無論如何,也請不到這位世外高人的。

    而距離拉他入伍,到一起並肩作戰,已經過去足足五年了。

    這期間,岳謙雖然在行軍打仗,卻總是一副心不在焉,超凡世外的模樣。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他的臉上或者寫滿了經年過往,或者是一紙空白的荒涼。

    明明三十來歲的年紀,看著卻像是活了幾百歲一般,人未老,而心先衰。

    入夜,燕容沖了一壺好茶,端進了帳子裡,擱在了正在翻閱兵書的岳謙跟前,道:「來,喝茶。」

    「多謝。」岳謙說著,倒上了一杯茶,並沒有「聽」到燕容喊了句「當心燙」,直接將茶水送進了嘴裡,燙得嘴唇和舌頭起了一片水泡。

    是了,他岳謙雖然是個驚鴻一瞥的人物,卻身患數種隱疾。

    沒有觸覺,不能聽,聞,嘗。

    燕容看著他,心裡生出了悲憫的味道。

    雖說人無完人,但老天爺也不必如此糟蹋他。

    取來藥膏,燕容幫岳謙在嘴唇上塗了藥,貌似開玩笑的問了句:「岳兄,想你如此的英俊不凡,難道就不考慮一下,娶一位美嬌妻嗎?」

    岳謙輕笑一聲,「你明知我是個廢人,把人娶回來做什麼,當花瓶一樣供著嗎?」說著,看向了燕容,「倒是你,沿路有那麼多姑娘對你投懷送抱,你就沒有一個動心的?」

    「我?」燕容愣了一下,道:「這個,還真沒有。」

    岳謙拾掇了一下東西,打好了地鋪,躺了下來,問道:「那你可有什麼理想中的姑娘沒有?」

    「理想中的……」燕容瞇起了眼睛,認認真真地想了想,道:「真要說的話,理想中的姑娘模樣不能太差,個子最好高一點,會點功夫,能寫得一手好字,畫得一手好畫,再會一點天算數,周易八卦,那就最好不過了。不要卑躬屈膝,一身的奴才氣,最好是有點傲氣,待人接物,落落大方。」

    岳謙那波瀾不驚的面上,難得浮起了笑意,「你想要的,究竟是女人,還是我?」

    燕容一怔,臉上突然就燒紅了。

    會寫字,會畫畫,會天算數,周易八卦,一身恬靜的氣質,帶著知世俗而不世俗的高……

    仔細想想,他說的那個人,似乎就是岳謙吧。

    所以,他內心深處,一直憧憬的人是……

    及忙起了身,燕容道:「夜深了,你快點歇息吧,我也回去了。」

    「好。」岳謙懶洋洋地答應著,待燕容

    容走到了賬外,揮袖掃滅了蠟燭。

    至半夜,他突然打了個激靈,從一場夢魘裡掙脫出來,睜開眼,只見賬外閃過兩個黑影,貓腰潛進了隔壁燕容的帳子裡。

    看起來鬼鬼祟祟,不似軍營裡的人。

    岳謙抓來了佩劍,來不及披衣和穿鞋,赤腳出了帳篷,跟著鑽進了燕容的帳子裡。

    彼時,裡面已經刀光劍影,戰成了一團。燕容功夫不弱,可是前來行刺的人也是身手不凡,兩廂聯手,將燕容逼近了死角。

    在人乘隙,揮劍刺向燕容之時,岳謙急忙飛身上前,撥開了那凌厲的劍鋒,將燕容攬進了懷裡。

    初夏的夜裡,兩人只穿著單薄的裡衫,將身貼在一起時,能感覺到彼此身上的溫度。

    岳謙心無旁貸,只管揮劍退敵,燕容卻心猿意馬,面紅耳赤。

    腦子裡反反覆覆都是自己說過的蠢話:「理想中的姑娘模樣不能太差,個子最好高一點,會點功夫,能寫得一手好字,畫得一手好畫……」

    窩在岳謙的懷裡,燕容丈量了一下彼此的高度,嗯,很合適。

    再看一眼他以一敵二,雲淡風輕的模樣,表示對他的功夫也很滿意。

    至於書法和畫畫,那自是不必說的。

    正在他神遊天外,對著岳謙的臉失神之際,只見岳謙攬著他的腰,一個旋轉,避開了凌厲的劍鋒,低頭問道:「你不趕緊退敵,看著我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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