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4章 文 / 字字錦
「小心!」本王驚呼了一聲,上前踢飛了那少年。
姚書雲瞇著一雙細長的眸子,滿臉醉意地看向了那地上的少年,然後甩開了本王的手,問道:「你誰啊,醜八怪。」
「我——」本王正待答話,只見那少年又跳了起來,不要命似的刺向了姚書雲,嘴上惡狠狠地說著:「狗官,我要殺了你,替我爹娘報仇。」
狗官?本王皺了皺眉,想起了姚書雲搞出的那場冤案。
這孩子,該不會是趙將軍的兒子吧?
要說趙將軍常年行軍打仗,身板又壯又結實,也不知道他的兒子,怎麼生的跟弱雞似的。
危險逼近,只見姚書雲恍若未察,或者說是視死如歸,就那樣直愣愣地站著,任憑那寒若秋霜的刀刃,逼近了他的後背。
他一心求死便罷了,本王卻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這昔日的老友倒下,當即一抬腿,又將那少年踹飛了。只不過這一次腳下留情,不至於傷著他。
誰料,本王幫了姚書雲,卻慘遭了姚書雲的暗算,只見他突然曲起手臂,照著本王的胸口就是一下,出手又快又狠,讓本王心窩處一陣火燒火燎。
「咳。」本王摀住了胸口,問道:「你他媽瘋了?」
姚書雲乍聽我吼了一聲,眼裡蹭地燃起了一束火苗,只一瞬又滅了,道:「是王爺啊。」
「是我。」本王站起來,看向了那不依不饒,還準備衝上來的少年,問道:「這孩子要怎麼處理?」
「別傷他。」姚書雲說著,頹然地坐在了路邊,斜倚著牆壁,喃喃道:「你為什麼現在才回來?為什麼……」
本王一回身,奪走了那少年的匕首,然後制住了他,道:「別折騰了,我不會讓你傷他的。」
那少年紅著一雙眼睛,道:「你放開我!我要殺了他!」
本王將他按在了地上,「他是受人挑唆,才冤枉趙將軍一家的,你總得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
「解釋?」他笑了起來,笑得淒美而蒼涼,「我知道啊,他是受了一個冒牌王爺的挑唆,跑去皇上跟前告的狀。可那又怎樣,他身為刑部尚書,遇到案子了,不應該先查清楚了再定罪嗎,僅憑著那『王爺』栽贓陷害的幾條罪名,就將我府上滿門抄斬嗎?我趙家世世代代,忠君愛主,拚死沙場,臨了,怎麼會落得這麼一個下場!」他說著,嚎啕大哭起來。
姚書雲甩開了凌亂的頭髮,半身酒氣,半身磊落的看向了他,道:「要殺便殺吧,我姚書雲保證不還手就是了。欠你府上的幾百條命,只拿我一人來抵,怎麼著也是你虧了。」
那孩子立馬掙扎起來,「你以為我不敢!」
姚書雲笑笑,「趙將軍家的孩子,個個都是血性的兒郎,我怎麼會覺得你不敢呢。」說著,看向了本王,道:「你放開他,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情,總得有個結果。」
「這事本王也有分,要不是我一時不妨,遭人暗算,哪裡會有後來的被頂包,直至鬧出了這場慘案。」本王說著,放開了那瘦弱的少年,然後拎起了爛泥也似的姚書雲,回到了姚府。
命人劈了柴,燒了水,本王將醉醺醺的姚書雲直接扔進了木桶裡,衣裳都沒給他扒。
他浸在水裡,面上一片愁雲慘淡,喃喃道:「我這輩子殺了不少人……」
本王愣了一下,道:「你執掌刑部,也是在所難免的。」
「是啊。」他無力的笑笑,「閒來沒事,我總是變著花樣的推出酷刑,折磨那些囚犯。我看著他們慘叫,求饒,或者咒罵,心裡就無比的暢快……
呵,刑房的地面上,被血水粉刷了一遍又一遍,如今想著洗也洗不出來了……
那裡頭,我每每進去,都會感到一陣鬼氣森森,可我不怕。那些為富不仁者,草菅人命者,奸辱婦女者,意圖謀反者,本就是罪有應得。只有把酷刑提上去,起到了警示的作用,才能減少或杜絕類似的事情發生。
可這一次,我率兵包圍了將軍府,殺了府上幾百口人,每每睡下了,總會做噩夢,夢到那些人哭喊著,說他們是被冤枉的,可我根本不聽,手起刀落,就是幾十條人命……
等我睜開眼,世界就變成了刺目的紅色,到處都是血,床上,地板上,甚至是屋頂上,我每晚坐在血泊裡,被無數的冤魂糾纏著,聽他們說要向我索命。
王爺你說,這世上有鬼嗎……」
本王看著他一副病弱無力的模樣,總覺得和記憶中那個狂妄自大,隨心所欲的姚書雲不是同一個人。
本王不過離開一段時間,卻恍然有種春如舊,而人非昨的感覺。
「世上哪有鬼。」本王安慰他,「別想太多了,好好泡個澡,然後睡一覺。明兒隨我去上朝。」
「不去。」他搖頭,「我沒臉面對任何人。那群老臣不用動嘴中傷我,只拿眼神,便能將我千刀萬剮了。」說著,將身子往水裡沉了沉,然後憋了一口氣,沒在了水裡。
片刻之後,他拎著濕答答的褲子,搭在了桶沿上,然後又脫掉了上衣,扔出了桶外。
本王搖搖頭,正欲伸手幫他撿起來,卻兜頭一條褻褲,直接甩在我的臉上。
姚書雲趴在桶沿上,抱歉的說:「得罪了。」
本王扯走了他的褻褲,然後將衣裳一股腦扔進了竹簍裡,道:「罷了,你洗完澡,就好好休息吧,
我回府看看。」
「嗯。」他點點頭,重又沒入了水裡。
本王實在是擔心他會溺死在桶裡,便交代了下人多照看他,然後出了門,回了王府。
行至家門口,四名護院一同攔下了我,問道:「什麼人?」
「你家主子。」本王道。
那四名護院立馬湊上來,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恨不得在本王臉上看出個花來,最終嚥了口唾沫,問道:「王,王爺?」
本王冷哼了一聲,把馬兒交給了一名家丁,然後拍了拍袍子,進了府邸,遇上了迎面走來的管事李忠。
他初見本王明顯吃了一驚,隨即做出了和護院們同樣的反應,吞著唾沫,問道:「主,主子?」
他這話音剛落,只見白樺突然從房頂上飛下來,抱住本王的大腿一頓哭嚎,「主子,你回來了啊?原來你沒死啊?這段時間都去哪了啊?你臉怎麼啦?誰傷的你啊?主子最近吃的好嗎?睡的好嗎?瘦了還是胖了?你這身料子不錯啊,是楚國的流雲錦吧……」
他一邊喋喋不休,一邊拿糙手,在本王大腿上摸來摸去。
不遠處,白杉猶豫著,跪了下來,道:「是屬下們失職,讓那冒牌貨潛進了府裡,頂替了主子。」
本王還是頭一次見白杉對我如此客氣,一腳揣開了白樺,道:「這事不怪你們,他們預謀這麼久,一切都是有準備的,我們根本防不勝防。」
「王爺——」一旁,蘇蓉也湊了上來,問道:「你這臉是怎麼了?誰對你下的狠手啊?」
本王乍然被一群人圍著噓寒問暖,還有些不太適應,摸了摸臉,道:「兩個楚國人。」
「楚國人?」白樺立馬跳了起來,抽出腰間的配刀,放在牆上使勁磨,道:「屬下這就宰了他們。」
「罷了,」本王道:「各為其主。他們也不過是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而已,殺了又能如何。」
「各為其主?」白樺擰著眉頭,「難不成,他們竟是楚皇派來的?」
本王:「怎麼,那冒牌貨不是被抓起來了嗎,竟沒有從他嘴裡拷問出什麼來?」
「沒呢。」白樺說,「那人沒有觸覺,嚴刑拷打對他來說根本沒用。」
「罷了,此事先告一段落。」本王說著,拍了拍又髒又破的袍子,道:「看來,本王也得洗個澡了。」
李忠跟了上來,邊走邊道:「主子,既然您平安回來了,是不是先進宮,給皇上報個平安?」
本王頓了一下,道:「是該去一趟,不過眼下天色已晚,本王又一身潦倒,還是等著拾掇一下,明天再進宮吧。」
「唉。」李忠歎了口氣,道:「您是不知道啊,皇上這些日子為了找你,連駐守在皇城的五千禁軍都撤走了,合著城外的十萬大軍,滿天下的找你。也幸虧著如今內無煩擾之政,外無強敵之患,不然這座空城,怕是要麻煩。」
本王心裡觸動了一下,然後呼了口氣,邁進了門檻。
瞧著蘇蓉跟了進來,本王道:「把被子褥子全扔了換新的,櫃子裡的舊衣裳也不要了。至於這房間裡,凡是南宮潯碰過的,或者後來置辦的東西,也全部扔了。」
「是。」她答應著,走上前來,看了本王一眼,道:「您的臉可怎麼辦啊?奴才雖說會點醫術,能幫您淡化傷疤,可這疤痕畢竟太深了,想著徹底消除,怕是不可能。」
「不用擔心,會有辦法的。」本王說著,拖了把椅子坐下來,略一思忖,道:「不行,我還是先進宮一趟吧,別讓皇上記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