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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1章 文 / 字字錦

    此刻烏雲已經散去。月色如洗,在地面上灑下一層清輝,映著積水,波光粼粼。

    宮裡守夜的護衛多半找地方打盹了,此刻也見不著什麼人影,諾大的皇宮裡,顯得空蕩蕩的。

    本王一路溜躂著,去到了御花園。

    只見楚泓正坐在不遠處的涼亭裡,低頭雕刻著什麼,時不時地湊上去,吹一下上面的碎屑。

    在他面前點了一盞燭燈,在晚風裡,來回的搖曳。

    他刻的極為認真,以至於本王走到了他面前,他都沒有發現,直到本王坐下了,同他懶洋洋打了個招呼,他才恍然間回了神,笑了笑道:「來了啊?」

    「嗯。」本王點點頭,看向了他手裡的木頭,問道:「不知皇上,在刻什麼?」

    他將手裡的半成品舉起來,道:「手臂。」

    「手臂?」本王接了過來,看了一眼那均勻而修長的手臂,只見臂肘能夠彎曲折疊,十指也是骨節分明,心下驚奇:「居然裝了能活動的關節?太妙了。」

    聞人智笑笑,「彫蟲小技而已。」說著,取回了手臂,低頭繼續雕刻。

    本王原本是來見鬼的,卻沒想到,鬼沒見著,神經病倒是遇上一個。這楚泓大半夜的不去睡覺,卻跑來御花園裡雕刻手臂?!

    本王遲疑了一下,問道:「不知這手臂刻了,是做什麼用的?」

    他吹了一下木屑,笑著說:「剛入夜的時候,皇后不小心磕了一下,把右邊的手臂摔碎了,朕得趕緊的雕一隻,給重新他按上去。要說那小妖精,看著端莊嫻靜,其實冒冒失失的。」

    本王……

    等等,我這聾子,是不是幻「聽」了?

    他說要給皇后按一支木、手、臂?!

    若不是我「聽」岔了,就一聽是他睡懵了吧。

    只見他神色如常,刻好了手臂之後,又一點一點的磨平了上面的倒刺,時間也不知過去了多久,他終於搞定完工,看了一眼花間彎曲的小徑,疑惑道:「皇后怎麼還沒來?」

    他這話音剛落,只見聞人善像是掐定了點,順著小徑的盡頭,姿態從容地往這邊走來。

    走近了,本王只見他右邊的袖管裡空蕩蕩的,竟真是少了一隻胳膊。

    而楚泓,就在本王百思不得其解中,將那剛剛打磨完畢的手臂,銜接到聞人善的肩胛處,用力一拖,一扭,給固定住了,說道:「活動一下,試試看。」

    「嗯。」聞人善答應著,稍微活動了一下關節,只見原本木質的手臂,突然生肌化骨,附上了一層人類的皮膚,看起來柔軟而富有彈性,幾乎和常人無異。

    本王被這突然的變故,驚出了一身冷汗。

    這才終於反應過來,這皇后面無表情,眼神空洞,原來並不是因為面癱,而是因為木頭臉。

    可既是木頭,卻為何能走動,能說話,甚至是能思考呢。

    若非見了鬼,便是有妖魔作祟。

    本王穩住心神,往聞人善身上看去,初時不覺得有什麼,不過慢慢的,就能感覺到它體內一股子動盪的妖氣,來回的衝撞,當即有些駭然的問楚泓:「你莫不是在它體內,嵌入了什麼妖物?」

    楚泓笑了笑,帶出一點風流的味道,「是啊,王爺怎麼會知道?」

    本王皺眉,「感覺出來的。你知不知道,它身上的妖氣非同一般,若是不加以善用,便會為害一方!」

    「聳人聽聞了吧,」楚泓撫摸著聞人善的臉,目光溫柔而繾綣,「這妖丹,是朕設下圈套,從一頭千年老狐狸那兒剖出來的。既已脫離了原來的*,想必不會有多少妖力了。我剛把它放入皇后體內時,他只能原地走兩步,後來雖是慢慢的學會了說話和思考,但心智畢竟不夠,最多也只是個五六歲的孩子。很多事情,朕還得慢慢的教他。」

    本王見他根本不聽勸告,便也沒有強加干涉,只提醒了他一句,「切記,授之以善,莫要教之為惡。都說三歲定終生,這傀儡才剛剛成形,尊你為父為兄,你便好好教導他。」

    聞人智點點頭,「這是自然。」

    迎著夜色,我二人又閒聊了幾句,臨走時,本王忍不住多看了聞人善幾眼。只見他正拿空洞的眼神,一瞬不瞬的盯著楚泓,臉上雖還沒有模仿出人類的表情,但是已隱隱有了貌似癡戀的東西在裡面。

    也許正因為他是木偶,所以看起來專注而認真。

    卻也不知道對楚泓來說,是福還是禍了。

    第二天,小豆子睡醒了,睜開眼發現本王正躺在他的身側,立馬尖叫了一聲,然後火急火燎的跳下了床,又是抖衣裳又是摸屁股,生怕我這醜八怪,趁他睡著了,對他有過不軌。

    上上下下都檢查過了,他確定自己沒什麼異樣,這才放下心來,傻樂了一下,然後甩甩胳膊蹬蹬腿。

    不多時,奴才們端來了早點,般般樣樣的,擺了滿滿一桌子。

    本王伸了個懶腰,登上靴子下了塌,稍微洗漱了一下,敲了敲桌面,道:「過來。」

    小豆子猶豫了著,走上前來,膽子較之昨日,看起來大了許多,伸手便去抓桌子上的糕點。

    本王拿扇子敲了一下他的手背,道:「去洗手。」

    「噢。」他不太情願的,

    ,跑去洗了洗手,然後回來坐下了,呲著兩顆小虎牙,伸手撈了一塊酥餅。

    本王看他狼吞虎嚥的,給他盛了碗粥,道:「喝點東西,小心噎著。」

    「嗯。」他點點頭,忙不迭地將粥一口喝了,又去抓別的。

    飯畢之後,他打了個飽嗝,道:「在這宮裡,除了聞人哥哥,就數著王爺對我好了。」

    「是嗎?」本王笑笑。

    要說我這人當主子當慣了,倒也不會格外照顧一個奴才。之所以對小豆子上心,也不過是因為他和燕玖長得像。

    愛屋及烏,大約就是這個意思了。

    搖搖頭,本王又吃了幾口早點,突然瞧著小豆子跳了起來,道:「呀,麻雀!」

    只見一隻瘦小的雀兒,正打著旋的,飛進了宮殿裡。大約是剛剛學著飛,所以身子看起來不太協調,搖搖晃晃的,落在了本王的桌子上。

    本王捏碎了一塊酥餅,灑在了它的面前,道:「吃吧。」

    那小傢伙歪了歪脖子,張嘴搗了一下,吃著還不錯,便在桌子上來回的啄食起來。

    小豆子坐在一邊,小臉紅撲撲的,滿是興奮,「這麻雀居然不怕人,我還是頭一次見著。」說著,拿筷子戳了戳它。

    那麻雀受了驚,立馬撲楞著翅膀,飛出了殿外。

    「呀!」小豆子趕緊追了出去,一襲翠色的衣衫隨風飄動,看起來天真歡快,無憂無慮。

    本王也跟了出去,只見小豆子站在了一棵枝繁葉茂的柳樹下,有些焦急地對我說:「王爺,那麻雀飛的急,翅膀卡在樹枝上了。」

    本王輕輕一躍,幫他取了下來,道:「再摸幾下,便放生吧。」

    「好。」他滿是小心的抱著那只麻雀兒,拖了張小板凳坐在院子裡,一邊給它順毛,一邊說:「從前,聞人哥哥也養了一隻小鳥,白日裡放飛出去,傍晚的時候,喚一聲它就能飛回來,可聰明了。你說,這隻小鳥飛走了,還能不能回來?」

    「不能吧……」本王說。

    「噢,」他有些遺憾,「也是啊,都這麼大了,肯定養不熟了。」說著,攤開了手掌,讓那麻雀飛走了。

    本王看他一直盯著小鳥飛遠的方向,問道:「怎麼,捨不得?」

    「有什麼捨不得的。」他將臂肘支在了膝蓋上,拖著腮幫子,說:「最親的人都離我而去了,一隻一面之緣的小鳥而已,飛了就飛了吧。」

    「最親近的人是——」

    「聞人哥哥啊。」他苦笑了一下,原本天真爛漫的小臉上有些愁苦,「他從來不拿我當下人,對待我就像是對待自家兄弟一樣,教我識字,教我算數,有好吃好玩的,也總是給我留一份。可突然有一天,宮裡遭了刺客,他為了保護皇上,遇刺身亡了。」

    「遇刺身亡了?」本王愣了一下,問道:「那現今宮裡這個皇后,是怎麼回事。」

    「他啊,」小豆子撇撇嘴,「據說是皇上拿了千年的黃花梨木,照著聞人哥哥的面孔雕刻出來的,因為那木頭年數大了,帶有靈氣,裡面又嵌入了一顆妖丹,所以他自己能生肌化骨,長出皮肉來。說白了,就是妖物。皇上他自個兒也明白,也怕他哪天道行高了會危害到江山社稷,也想過要縱火燒了他,可臨了總是捨不得,總覺得把他留在身邊,睹物思人也好。」

    本王:「宮裡的大臣就不反對嗎?」

    「反對有什麼用,皇上他從小就性子乖張,我行我素。越是有人不讓他做什麼,他就越是要做什麼,變著法的和人唱反調。反正男皇后他都娶了,再娶個妖怪,也沒什麼。」

    「這可真是……」本王搖搖頭,遞給了小豆子一包松子糖,「你既然是和聞人善一起長大的,又是他的貼身侍童,想必對他的事情一定很瞭解吧?」

    「那當然了。」他接過了糖,道:「有關聞人哥哥的事情,我比皇上都瞭解。」

    「是嗎,」本王在一旁席地坐下了,道:「反正閒來無事,不如說給我聽聽吧。」

    「好啊,」他心性單純,得了好處之後,立馬事無鉅細的說起來:「少爺他一出生,就有人給他算命,說他能母儀天下,為這事,那算命的道人還討了一頓揍呢。不過誰知道,少爺當真是做了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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