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三章 文 / 徐立
韓小天悄悄走到衙役身後,剛舉起板磚,那人就站了起來,他趕緊蹲下身體,只見衙役把褲腰帶解開,鬆了鬆又綁起來坐下接著吃喝。
韓小天靠著車轱轆抬頭看著衙役,你說你吃就吃吧,還邊吃邊罵,從捕快到捕頭,再到主簿,縣丞誰都不落,最後還罵到時越,「王八犢子,要不是你個腦袋不轉彎的混蛋,小爺們至於干個事還偷偷摸摸麼?是不是男人,慫蛋!」
韓小天聽他越罵越下流,為免自己的耳朵受污染,他站起身,用板磚對準衙役的腦袋,剛要砸下去,人又站起來,迷迷糊糊一搖三晃走到大樹底下去了,韓小天力氣已經用了出去,胳膊撲了個空,力氣沒有著力點,他自己差點栽倒,所幸衙役已經喝醉,沒有注意到他弄出來的動靜。
等韓小天站穩,回頭去看衙役,人已經解開褲子對著大樹放水呢。
「我去,我就不信你韓爺爺搞不定你。」韓小天躡手躡腳走到衙役身後,出手快准狠,一板磚下去。
「嗷……」韓小天大叫一身,轉而回過神趕緊收回聲音,嘴裡不住吸氣,抱著手不停的甩來甩去。
等他緩過那陣子疼,韓小天憤憤對著癱軟在地上的衙役踢了兩腳,「奶奶的,你早不睡著,晚不睡著,偏偏你爺爺我打你時你睡著,王八犢子!」
卻原來在韓小天手握著板磚砸過去的一瞬間,衙倒地睡著了,他用盡力氣的那一磚,直接撞到樹上了,而他握住板磚的手直接就夾在板磚和樹之間,成為了被害者。
韓小天扔掉板磚,這樣也好,更不會有人起疑,他從前轅糧食袋子底下翻出賬本,從懷中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假賬本塞了進去,匆匆往家跑去。
剛一進家門,就被家中的不速之客驚呆了,這大馬金刀坐在自家客廳主位的是知縣大人時越吧?這立在兩旁的是知縣的衙役吧?他往外看了看天,這古裝官場片突然轉換古裝武俠,真的好?
時越可不管韓小天跟不跟上他變裝的節奏,從韓小天手中接過賬本,翻看幾張,大笑一聲:「好,這下我看你們還怎麼蹦躂。」
青山縣三十五個村,這上邊已經錄了十五個村的帳了,村村都是多收一鬥,而且根據賬本記載,有的是直接拉到縣衙的儲藏,有的卻是拉到糧店裡變賣了。
韓小天看時越在他家就看起帳來,就有些著急,時越這上任的第一把火要是燒著了則還罷了,要是被澆滅了,順籐摸瓜,自家可就倒霉了,「你還有心情看帳,那本假賬可糊弄不了多長時間,少著今天晚上回去,多著明天早上也就被發現了,你有對策沒?」
時越笑笑:「放心,這點事還難不倒我,剩下的就交給我了,你們早些休息吧。」
時越交代時超在韓小天家老實呆著,近期不要回縣衙,就和手下匆匆離開了。
韓小天看著從院牆翻身離開的人們,突然回過頭來衝著顧修遠說道:「我覺得我好像做了件多餘的事。」
顧修遠嗤笑一聲:「這才反應過來?」
「你早就知道?那你不告訴我?」
顧修遠扭頭離開,回房睡覺去了,他能告訴那個炸毛的人,他也是看到時越帶人從牆頭翻過來後才知道的嗎?
韓小天指著顧修遠欲言又止,算了,和一個小屁孩有啥可計較的。
第二天,韓小天提心吊膽一整天,也沒見有人來抓自己,就略略放心,跑到顧齊福家打聽消息。
顧齊福也一整天沒有出村,他能聽到什麼消息,不過按照往年的慣例,顧家村的稅收了之後,該收王莊的稅了,這一天也沒聽到王莊收稅的鐘聲,應該是沒有去王莊。
韓小天點點頭,又問道:「那到底是誰贏了啊!」
顧齊福被他纏得心煩氣躁:「我哪知道。對了,明年四月份童生試就要考試了,你有什麼打算?」
「我有什麼打算,我又不考。」韓小天沒心沒肺說道。
「小遠呢?」
「嗯?小遠?哈哈哈哈,五叔,你秀逗了吧,小遠才十歲,就算過了年十一歲也不大吧,你讓他考童生試,你不怕他暈場啊。」
顧齊福氣結,他到底知不知道小遠的學習進度?別說小遠敏而好學,就是跟在顧齊泰身邊學來的那份見識,在青山縣乃至允新府都是獨一份,這考童生試對於小遠應該不是什麼難題吧。
顧齊福也不勸,只說:「反正,小遠要是考上了,就是秀才了,你家以後就不用交稅了,你要想清楚了,就算是知縣大人把那起子壞人懲治了,正常稅收也是十稅一呢,一畝一鬥,五畝就是五斗,兩個多月的口糧呢!」
韓小天眼睛一亮,對呀,他怎麼沒想到,只記得書上寫的是顧修遠十六歲考中秀才,進而一鼓作氣,鄉試,會試,殿試全考過,以他的才能,很不必等到十六歲呀,更重要的是,自己的麥子可不是這個時代的麥子,那可都是能當優良麥種的麥子,這一粒也不能當稅交了啊。
「行了,我回去就讓小遠準備考試,嘿嘿,謝了五叔,等我家小遠考上秀才,再好好謝謝你。」韓小天起身隨意拱了拱手,拍拍屁股回家了。
時超和顧修遠都在客廳溫習功課,韓小天一屁股坐在二人對面,顧修遠抬頭看了他一眼,見他笑得燦爛,回他一個微笑繼續看書,時超就坐不住了,韓小天一笑得燦爛,肯定是有什麼壞主意折騰他了,他顫巍巍喊了聲:「韓叔?有事?」
「看,看,還是人知縣家的公子知禮,沒事,你看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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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哦。」時超低頭看了一眼書,抬頭見韓小天還在笑,就站起來給韓小天倒了一杯水,遞過去:「韓叔,你喝水。」
「看,看,還是人知縣家的公子懂事,好孩子,你看書吧。」
「哦。」時超低頭看書一眼,抬頭看韓小天一眼,這韓小天不說事,老這麼笑,忒特麼嚇人了,他用腳在桌子底下踢了顧修遠一腳。
顧修遠抬起頭,目光注視著笑成一朵花的韓小天:「有事就說,沒事退走。」
我去,你怎麼不乾脆說有事起奏,沒事退朝啊,別以為我不跟你一小屁孩計較,就真把自己當成一盤菜了。
韓小天心中腹誹,面上越發笑得諂媚:「小遠啊,你明年考試不?」
「不考。」原來是為了這事,就知道這廝鑽進錢眼裡了,為了區區一斗糧食,就要他考童生試,也真虧他想得出來。顧修遠垂眸,乾脆的拒絕。
「為什麼?」韓小天不死心,爬到桌子上,與顧修遠頭碰著頭,「小遠最聰明了,童生試還不是小菜一碟,你就參加吧。」
時超見韓小天去折騰顧修遠了,就湊熱鬧:「不會是怕考不好丟人吧?」
顧修遠乜了時超一眼:「除非你爹給你放水,不然就你這豬樣,也進不了考場!」
「韓叔,他罵人。」
「我罵人了嗎,我明明罵的是豬。」
「你再說我打你哦。」
「好了,多大的人了,還吵架!」韓小天站到二人中間制止無謂的爭吵。
「從現在開始,你們二人都要為著秀才而努力,我會監督你們的,加油吧,騷年們!」韓小天一手拉一個,將雙手舉起來,做勝利狀。
顧修遠將手掙開:「我不考。」轉身離開。
「膽小鬼。」時超衝著顧修遠的背影做鬼臉。
韓小天用食指點了他腦袋一下,看著顧修遠的背影發呆,這孩子怎麼了,只是考個秀才而已啊,難道是顧齊泰對他有什麼特別的交代?
既然人不願意,就算了,反正他還種著二畝普通的麥子,交稅的時候就全交那些麥子好了。
顧修遠走出家門,不知不覺就來到他家的地頭,韓小天帶著他來過一次,那會兒地裡的麥子還沒發芽,看著全是灰呼呼的土坷垃,這會兒麥苗已經有一寸長了,綠油油的,隨著風搖擺著身姿,煞是好看。
這就是韓小天心心唸唸的麥子啊,每天都要來看一次,在他心中,恐怕自己還不如這些麥子珍貴,他頹廢的坐到地畦上發呆。
不是不想考試,他知道考試對於他來說很容易,一年前顧齊泰就給他做過各地歷年的童生試題,他早就應對自如了,只是考過之後是要如府學學習的,府學在允新城,離顧家村很遠,來回一趟就要一天,他是想甩掉自己這個拖油瓶吧!
韓小天找到顧修遠的時候,他正坐在地頭,一下一下的拔著周圍的草,抿起的唇角洩露出它主人的心裡正不爽呢。此時的他看起來才是真正的孩子,不再昂著頭顱,端著自尊,敏感於外人的對待,他才十歲啊!
韓小天承認他有些心疼了,走過去,用溫熱的手掌揉了揉顧修遠的發頂,「想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