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歷史軍事 > 瑤山歪傳之花開千年

正文 第22章 解毒〔補全) 文 / 風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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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殿之上,萬年的淒寒。阮綿激越的心在觸及那一片雪白之後漸漸輕緩了下來。

    那一抹艷紅坐在高座之上,俯瞰著殿上的一切,就彷彿王者君臨天下一樣。她屏住了呼吸,一點點地靠近他,輕聲道:「師父。」

    姜華閉著眼,此刻方才緩緩睜眼。那雙眼依舊是木然,看不出情緒。

    他這是正常的模樣,雖然冷冰冰,阮綿卻前所未有的心安。她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淚,第一次鼓起勇氣,一步步踏上台階,一點點靠近他。

    一步,兩步,十步。她停在他的腳下,抬起頭看他的臉,滿懷希翼。

    「師父……」

    「瑤山子弟?」姜華冷淡的聲音在殿上響起。

    阮綿一愣,緩緩點頭,「師父,您是瑤山的神,您一定有辦法救他們的,是不是?」

    瑤山弟子每百年進獻一位神侍到天宮,他們懷著一份凡人虔誠的心,在遇到危險的時候都會默默祈禱的神啊……

    姜華的臉上沒有意思神情。

    阮綿的心稍稍起了一絲波瀾,她悄悄從地上爬起身來,又湊近了一些,小心翼翼地開口,「師父,師父……您幫幫瑤山,好不好?」

    姜華站起了身,他伸手碰了碰阮綿受傷的手臂,輕輕皺了眉。

    「師父……」

    「我不是神。」他冷道,「捏成桃花郡的神早就去了天界,我不是他。」

    阮綿渾身僵硬,所有的世界都漸漸遠離,她的腦海裡只剩下一句話:我不是神。

    姜華卻笑了,他笑起來不帶神情,只是笑,單純得如同皚皚的白雪。他下了高座,挑起跪在地上的阮綿的下巴,輕輕地用手描摹她的眉眼。

    這雙眼,如同桀驁不馴的雛鳥,稚嫩卻偶爾也乖戾;這張臉,明明之前見著的時候還是稚嫩無比的女童,一年後已然露出了幾分少女姿態。

    養了一年的小孩兒終於跑上天宮來問他你究竟是神還是魔了麼?

    早知有今日,今日到了,她的反應卻好玩極了。他以為她會逃跑,識相的跑回人間去,不識相地殺回天宮與他對峙。可是,她卻只是跪在他面前縮成小小一團,就如同當年在冰天雪地裡一樣。

    「怎麼,不舉劍?」他的手慢慢引導著她的,抽出她腰間的劍,輕聲細語,「我可不是什麼神仙,從來都不是。」

    「綿兒,你失望麼?」

    「綿兒,你連看為師的勇氣都沒有麼?」

    阮綿終於能夠抬頭,卻只是愣愣看著那張近在咫尺的,有時候連做夢都會夢到的臉。她以為自己會怕,在知道他是魔物,是囚犯之後。可是,明明靠得那麼近,她心上有忐忑,有不安,有一絲叫疼痛的情緒,卻獨獨沒有懼怕。

    她茫茫然抓住了他的手。

    冰涼,潤滑,如同寒冰白玉的手。

    「師父……」她只是喃喃,把他的手抓得更緊。

    姜華露了一抹笑,伸出手徐徐摩挲著她的腦袋,他說:「養了一年,只是養了個沒有主見的懦夫麼?」

    「師父……」

    他的口氣陡然轉冷,「站起來。」

    阮綿一驚,慌亂地站起身來,卻聽到他又漸漸放緩的聲音。他說:「為師是魔,你可在意?」

    沉默。

    「那,要與為師為敵麼?」

    與姜華為敵,絕不可能。阮綿本能地狠力搖頭,卻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他牽著了情緒。她愣愣地看著那一抹紅衣黑髮在她面前畫了個圈。那圈散發著幽幽的光芒,漸漸地朝她覆蓋而來。

    她沒有反抗,全然信任地閉上了眼,任由那冰冰涼涼的觸感遍及全身。而後,渾身的傷痛一掃而光。

    他不曾害她,他在她走到絕路的時候幫助了她。一個人能有幾次絕境呢?

    如果是師父,如果是姜華,那又如何呢?

    魔,就魔吧。

    「瑤山子弟的屍毒,用神樹葉可解。」最後,是姜華平靜的聲音。

    姜華說,神樹的葉子需得在日出時分沾染了晨露方顯藥效。阮綿在天宮歇了一晚,那一夜,她輾轉反側無心入睡,偷偷披了衣服去到神殿。

    姜華似乎沒有休息的時候,日日夜夜,他只是來回於兩個地方:後殿與前殿。她在後殿的神樹下找到了他,卻不敢驚動他。她不敢呼吸,也不敢出聲,只靜靜地站在他身後看著他。

    月色之下,他的身影淡得像是要消失一樣。這樣的姜華,居然是被囚禁在這天寒地凍的地方……

    「綿兒?」姜華發現了她。

    阮綿撓撓頭挪步到了他身邊,找了個平緩的地方坐下了。姜華不再說話,她也不,就這樣一直吹著凌烈的寒風直到渾身涼透。末了,她鼓起勇氣問他,「師父,是誰把你囚禁在這裡?」

    姜華的身形被湮沒在神樹的陰影裡,不發一言。

    阮綿默默抓緊了自己的衣衫,閉上了眼睛,「師父,有朝一日綿兒一定救你出去,不待在這凍死人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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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p;「出去?」極輕的聲音。

    阮綿卻大受鼓舞,奮力點頭,「師父,到那時候綿兒帶你去春暖花開的地方。我們去南地,傳說那兒是花谷,一年四季春暖花開……」

    姜華不發一言,她卻覺得他在聽,咧嘴笑了笑湊到他身邊,「師父,等我報了仇,我帶你逃走。找個船到對面的凡間去……師父,到時候我們可以釣魚,挖地瓜,你用仙術生個火……」

    「師父,綿兒到時候好好學仙術,額,魔術也成,百年千年萬年……千秋萬載一統江湖!」

    「統了江湖後啊……」

    一整夜,阮綿發現自己陷入了某種興奮的境地。只要有他在,她就好想講話。傳說中的南地是那片大陸上最美的地方,如果真的能和他一起……

    仙也好魔也罷,她要的只有眼前這個實實在在的冰疙瘩師父不是麼?

    月到半央的時候,她口乾舌燥,趴在神樹巨大無比的樹根上漸漸睡了過去。前半夜的興奮成了後半夜的美夢,恬靜如同清晨的霧靄,卻透著一絲春草的芬芳……

    她不知道的是,姜華一直在看她。夜色再暗,月光再弱,他都可以看到她臉上一絲一毫的神情。她的興奮的神情,她發亮的眼睛,她眼裡的夢想。

    他只淡淡地吐了兩個字,「天真。」

    一年不長,也不短。一年足夠讓莽撞的女童學會凡間的功夫,一年足夠讓凡人的貪婪被點燃,索求更多財富,權勢。可是一年來,她的眼裡依舊乾淨透徹無比,彷彿這一年的巨大變化都不曾留下印記。

    她不善良,只是純然。純然的善和純然的狠,會救瑤山弟子,也會殺親兄。

    但凡修仙,不一定要善良溫馴或者躊躇滿志,修仙需要的只有一個純字,並不分善與惡。純善成仙,純惡成魔,越是乾淨無邪的個性天賦越高。

    夜風凜冽,她縮成了一團,抱著神樹根睡得並不舒坦。

    他略略抬手,剎那間神樹金黃的葉子便如同下雨一樣飄落到她身上。一片兩片,一層兩層,片刻後,他的小徒弟就被埋在了金葉底下,估計是冷不著了。

    阮綿在第二日日出時分醒來,她發現自己被埋了……一堆金色的葉子把她埋在了下面,姜華不知道什麼時候坐到了樹幹上,長長的紅袍拖到樹下,悠哉得很。

    她惡狠狠瞪了他的衣擺一眼!

    「師父,我下去了。」最後,她仰著頭衝著樹上的人喊。

    「師父,我回去報了仇就回來找你。」

    「師父,你給點反應行不行……」

    結果,阮某人灰溜溜背著自家魔劍跳下了天宮。晨曦的末梢已經像是泡沫一樣即將消失殆盡,她慌亂起來,隨便捏了個御風術掠過那個曾經讓她恨得牙癢癢的鐵索橋匆匆到了神樹下,舉劍躍起對著神樹奮力一劍——

    嘩啦,一大條枝條被斬斷了。

    她圍著那支巨大無比的枝幹皺眉,這麼大的樹枝,怎麼拖著過鐵索橋呢?

    「該死的凡人你做了什麼!」

    一聲暴戾無比的嘶吼聲傳來,緊隨其後的是一道白色的光影,白翎師尊紅著眼擋在了她和神樹之間,眼神像是要把她一口吞下去。

    「……」

    「該死的凡人,你好大的膽!」白翎的呼吸急促,兇惡無比地瞪著她。

    阮綿瞧了瞧手裡的劍,又瞧了瞧地上的神樹枝幹,耐起心思解釋,「鳥師尊,這個能救師兄弟們,是天宮上頭的那一位告訴我的。」

    白翎嗤之以鼻,吼,「該死的凡人你以為我會相信你嗎?!」

    「……」

    白翎的術法吟唱時間要比姜華慢上許多,阮綿看他停下了就知道他又在搗鼓著什麼,順手抽劍一刺準備打斷他吟唱,卻一不小心……刺中了。

    「啊……」

    白翎師尊驚叫,捂著手腕滿臉不可置信:那兒就是被刺中的地方,紅紅的鮮血淋漓的一道,雖然不重,可卻讓他臉色霎時慘白。

    他怕疼,很怕,比死還怕。阮綿早就知道這個,可是看著他眼圈明明紅了卻死活憋著不想漏氣的模樣,還是忍不住想笑,「師尊啊,對不住,一時失誤……」你別哭出來啊……

    白翎吹鬍子瞪眼,「小、小傷!本座根本不在乎!」

    「……是不大。」就那麼小小一條,充其量算是「劃破」。而且,誰說你在乎啊,本座都搬出來了……

    「該死的凡人,你……」

    旭日東昇,陽光普照。新一日又開始。

    阮綿並沒心思和這隻鳥多折騰,她難得正經地看著他,皺眉道:「師尊,神樹葉子能治屍毒真是姜華告訴我的。」

    「本座不信!」

    阮綿吸了一口氣吼了回去,「你還想多死人嘛?」

    半個時辰後,阮綿把樹枝帶到了瑤山派。這樹枝到最後還是那隻鳥拖著飛過懸崖的,雖然他在最後把它扔在了懸崖邊,翻著白眼飛走了。

    「本座不是相信你!」少頃,他飛回來又補充了一句,再度飛走。

    然後,她拖著那根樹枝一步步在台階上走得大汗淋漓,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拖上了瑤山派。在獲得秦思首肯之後,瑤山受了傷的弟子們一人要了一片

    片葉子嚥了下去。兩個時辰後,秦思細細地替幾個傷重的人把脈,皺了幾天的眉頭終於舒展了開來。

    阮綿也鬆了一口氣,她找到秦思,撓頭尷尬道:「秦思,那日是我衝動了。」

    秦瑟輕輕搖頭,目光深邃。

    她咧嘴,「秦思,你把鮫珠給我吧,我回華邵報仇,順路把鮫珠送給離衡。」

    秦思久久的沉默。末了,他輕道:「你還會不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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