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88第八十七章 瑤池 文 / celiacici
進去先只見了霧,那霧冰冷刺骨,卻帶著股若有若無的香。
再往裡走了,便見了一個方形的池子,氤氳間,一條巨大的赤鱗蛟龍,靜靜盤在裡頭,水上朵朵金蓮,無根而生。聽了腳步聲,他緩緩睜開了眼,一雙金目流光溢彩,未開口,卻聞人語聲。
「倒來得早……」
三人俱是一愣,未料到他竟會口吐人言。
還是正德皇帝先反應過來,打量這蛟龍道:「你可是吳傑?」
那蛟龍嗤笑一聲:「你道是誰?」遂昂起頭來,「昨日我入了魔,並非有意傷你們……幸而有這佛塔瑤池,還我清明……」
「我可沒這幅好心腸。」正德皇帝指了指江彬道,「他的主意。」
江彬被說得尷尬,只好將昨日之事都原原本本說了,末了又道:「我想這怕是有什麼苦衷……」
那蛟龍頷首,也未說什麼感激的話,只拿眼瞧後頭仍一臉錯愕的吳瓶兒:「你本是見過世面的,怎又這般怕我?」
吳瓶兒這才苦笑道:「我道你也是穿來的,怎就成了這模樣?」
蛟龍頭上一對牛耳微微一顫,呵出口氣道:「我本是被菩薩收到座下的一條蛟龍,去凡間歷劫時遇了他,也便是你出生那時候……我枉費了一段姻緣,卻又念念不忘,便跳了乾坤盤,回此處尋他。」說著看了眼懷裡那彷彿睡去的人兒,「怎料竟又生出這些個冤孽,犯了殺戒,觸了天條,怕是時日無多……」
這話,引得三人都是唏噓,那蛟龍沉吟片刻後又道:「我該是中了計的了,那人趁我狂性大作,偷了我的乾坤袋。那裡頭有能招魂的楠木,也有我千辛萬苦自蓬萊取來的鎖魂犀……為了逃過天庭的法眼,當初我將法力都散了,只留下些封在你們見過的金酒器裡。如今,用得只剩下一隻杯盞,招魂斷是不夠的……」
聽了這話,江彬與正德皇帝對視一眼,心道果真如他們所料,是有人從中作梗。
「宸濠身上無外傷,也並非溺死,死而不腐……你們可有尋著些蛛絲馬跡?」
正德皇帝聽他問這個,便將這前因後果都說了。
「那人是誰?」蛟龍語氣中透著顧急切。
正德皇帝搖頭道並未見過,遂取了之前湯禾畫的畫像遞到那蛟龍跟前。
蛟龍端詳半晌,也不曾記得這人。
江彬看了眼蛟龍懷裡那已合上眼的屍首,想起那日他浮在水面的慘淡模樣,忽就插話道:「那是我叔父……」
幾人俱是愣住,齊齊看向江彬。
江彬別開眼道:「他名江梓卿,宣府人,我父母走後,便是他將我養育成人……我為官後,他便離了宣府,再未見過。」
正德皇帝與吳瓶兒並不曾聽過這說辭,如今知道了,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倒是吳傑,心裡念著招魂的事,便問江彬道:「你可知那處能尋得他?」
江彬搜腸刮肚,竟一時間想不到任何江梓卿會去的地方。
自幼,江梓卿便陪在他身旁,不曾離開半步。除了宣府,他幾乎哪裡都未去過,也未見他有什麼故交……
「如今我也是無法,若他真攙和了此事,必定與奪我乾坤袋之人脫不了干係,他也未必就是個凡胎……你且帶我去宣府走一遭如何?」
江彬心中也是疑雲竇生,對於江梓卿,他知之甚少,若有吳傑陪著,或許能知些別的。有了這心思,便去看正德皇帝,正德皇帝擺擺手道:「你且去罷!」又向吳傑道,「宸濠留在我這處便是,生時我保不了他,如今,我定不讓人動他分毫。」
那蛟龍搖了搖頭苦笑道:「你也不過是泥菩薩過江,我那還敢交與你?倒是這瑤池,不是誰都可入的,將他留在此處,又有我一成法力護著,才更放心些。」
正德皇帝道如此也好,便定了此事。吳傑道,要再修養一日才可啟程,江彬、正德皇帝與吳瓶兒便不再擾他,先回南昌城去了。
一路上,與正德皇帝同乘的江彬又覺著此時去宣府不妥。
「如今,竟是無什麼能令他們坐實罪名的,又打草驚蛇,只怕他們不會善罷甘休。」
正德皇帝知江彬擔心他,便握了他手道:「怕什麼?我當初要揪那狐狸尾巴,便未想過要全身而退。」說著又掀起簾子看那佛曉之光:「這世上既有神仙,那也必有命數,即便你寸步不離,也改不了我命格。」
這話江彬聽了便覺黯然,到頭來,還是得了個身不由己的天命難違?
「有一事,我且如實相告。」正德皇帝對上江彬的眼道,「當初你進宮,我是命人查過你身份的,可戶貼上雖有你與江梓卿的姓名、籍貫,全家口數卻並無記錄,到了宣府查問,也都只道你是六歲那年遷至此地的,其他一概不知……」
江彬一愣,怔怔望著正德皇帝。
「當初,因了你是他所薦,我還道有何機關,便故意留你在身旁,暗中留意……未料到卻是連累了你。」
江彬聽正德皇帝這一番剖白,唯有搖頭苦笑:「皇上莫說這些喪氣話,若我真是顆棋子,也必能尋著些蛛絲馬跡的」
正德皇帝一頷首,摟江彬在懷:「生則同襟,死則同穴,切莫教我等來個遙遙無期。」
江彬摸著腰間的玉司南佩,輕輕喟歎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