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3章 文 / 花堅強
又是賀時琛。
他似乎總是出現在危機時候,然後如救世主一般解決掉所有麻煩。
簡單的三個字就足以將他從絕望的懸崖邊拖回來,讓他重新找回面對風雨的勇氣。在這個房間裡,他終於不是孤身作戰,至少有一個人的目光,總是那樣溫柔地看著他。
黎遠不敢抬頭,他怕見到賀時琛的瞬間,死守嚴防了許久的防線就會徹底決堤,只好咬緊了牙關,默默地壓下心中如波濤般的激盪。
「如果警方需要,我現在就可以提供黎雪的下落,我想,她會幫黎遠解釋那筆資金的由來。至於盜竊公司產品這件事情,我想僅憑一封郵件很難定論吧,張律師……」原來在賀時琛的身後還跟著一名中年律師,聽到他的呼喚後,那名姓張的律師走到了劉向軍面前,把名片遞給他說:「您好,我是張言澤,從今天開始,我就是黎先生的代理律師。」
其他人可能沒有聽過他的名字,但從警二十年的劉向軍卻熟悉得很,在a市整個司法界幾乎沒有人不認識張言,這名擅長經濟案件的律師只能用「德高望重」來形容,當然請得動他的也並非一般人。劉向軍在心裡暗自猜測著賀時琛的身份,由於他的介入,這個看似簡單的案子變得複雜起來。
事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這讓勝利在望的陳思明的心一下子跌到了谷底。好在這事他做得天衣無縫,無論怎麼查也不會弄到他的頭上來,可是這樣一來,他的計劃也就泡湯了,精心策劃了這麼久,他不知花了多少心血,這下都白費了。
案情還需要詳細的調查研究,所以這一天沒有得出任何結果,所有人都只好悻悻地離開公安局,梁科還想跟賀時琛打個招呼,卻沒想到對方早已帶著黎遠先一步離開。
「謝謝你,賀總,」黎遠與賀時琛坐在車子後排,在很長的時間內,他都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他已經還不清賀時琛對他的恩情,也不知該如何償還,「我沒有那種事。」
「我知道,」賀時琛拉過黎遠冰涼的手放在手心裡,似在對他的話表示肯定和鼓勵,「你沒理由捨近求遠。」
他的話說得極其簡單,黎遠卻在一瞬間明白了其中的含義,如果只是為了錢財,拒絕了家財萬貫的賀時琛的追求,卻鋌而走險盜竊公司機密,多愚蠢的人才會做出這種事?
「你我之間不必說謝字。你現在同時也是觀博的員工,於公於私我都不會讓你平白被人冤枉。在這件事上,你有什麼頭緒嗎?」
賀時琛的手寬大而溫暖,讓黎遠捨不得抽回手,他的心裡做了一番鬥爭,最終決定在到達目的地之前放縱自己一把,短暫地享受這份溫存。
前一秒還是烏雲蔽日,在這一刻卻因為賀時琛的出現,空中的黑雲逐漸散去,雖然還是陰沉沉的,但已經不想剛才那麼寒冷。但同時,黎遠也深刻地看到了自己的無能和懦弱,沒有賀時琛,他無法想像現在的自己會是什麼樣。也許已經變成了周建龍的生育機器,或者將在監獄裡度過餘生。
黎遠分不清對賀時琛的感情究竟是什麼,感激、愛慕、依賴?各種複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讓他清楚地發現,心裡的天平正在向他傾斜,只要稍稍再加一個砝碼,也許他就會毫不猶豫地答應對方。
我還能堅持多久?在徹底淪陷之前?
母親的事到底成了他心裡的一個陰影,讓他始終不敢正視自己的心。
張言澤介入這個案子後,事情變得複雜起來。他通過抽絲剝繭的方式想要找出源頭,卻發現對方的手段十分精妙,而且毫無疏漏,調查了多日,也無法查出究竟是誰給了黎遠那個動過手腳的版本,這樣一來,黎遠就無法洗清嫌疑了。
黎遠停職在家,整日無所事事,只好積極配合調查,想要早日還自己一個清白。張言澤在聽取了他的意見後,把目標鎖定在陳思明的身上,很快,順籐摸瓜地查出了吉奧公司幕後的大老闆,而他的名字讓黎遠吃了一驚。
——蔣盼。
他並不是公司的直接法人或者負責人,事實上,如果沒有張言澤和賀時琛的私人渠道,根本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證明他和吉奧公司的直接關係。對方通過這種方式導演的這件事,卻能夠隨時全身而退,這讓黎遠感到毛骨悚然,有一種防不勝防的感覺。同時他也感到十分疑惑,如果蔣盼只是輕信了陳思明的話而疏遠了自己,又為何用這麼卑劣的手段置自己於死地不可?
事情的真相變得越來越清晰,可是沒有證據,一切都是妄談。而對方似乎也沒閒著,很快,乘風內部找出了始作俑者,是一個技術開發部部的職員,那份「加工」了的版本正是出自他之手,事情敗露後,他直言不諱地承認,黎遠只是他用來掩人耳目的替罪羊。而他海外賬戶裡多出來的那幾百萬就是這一切的有力證據。
自此之後,案件進行得十分順利,很快,那名員工就因為透露商業機密而被判刑,而黎遠也順理成章地洗脫了罪名。吉奧公司因為通過不正當手段竊取其他公司產品而被勒令停業,公司法人也被判入獄。
從爆發到落幕,這件事只持續了短短兩周時間,卻掀起了驚天駭浪。在梁科看來,賀時琛居然情動了張言澤來為黎遠打關係,足以證明他們之間的親密關係,所以自然就把黎遠當成了寶貝,要不是他的年紀和資歷是在不夠,大有把自家小舅子從副總的位置上擼下來捧黎遠上位的意思。其次就是陳思明的尷尬身份,看起來他和這個案件沒有任何關係,不過在賀時琛的授意下,梁科還是明白了吉奧和蔣盼還有陳思明三者之間的關係,能一手創辦乘風這樣的大公司,梁科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燈,無論陳思明是否做過這件事,他都不能再留下這個人。何況他似乎和黎遠之間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往事,黎遠現在可是公司的活菩薩,自然得供著捧著,相
相比之下,犧牲一個陳思明算的了什麼?
精明的陳思明早已發現了事態的嚴重性,他低估了黎遠在賀時琛心裡的地位,這件事已經觸怒了賀時琛,讓他把矛頭對準了自己。蔣氏集團財力雄厚,雖然不及賀氏,但一時間難以撼動,但是要對付自己就簡單多了。繼續呆在乘風恐怕自身難保,於是陳思明乾脆向公司提交了辭呈。
按照慣例,當經理級別的員工離職時,公司負責人有責任詢問他們的離職原因和去向,梁科卻拒絕面見陳思明,倒是他的小舅子依依不捨地拉著他的手,要求繼續私人關係。
不過這次,陳思明沒有像過去那樣假意迎合,他早就受夠了這個草包男人,對他無休無止的欲、望更加疲於應付,他甩開了肖正龍的手,露出了厭惡的神情。
陳思明就這樣消失在了黎遠面前,他甚至沒有機會問問他,究竟為何憎恨黎家。但黎遠心裡的大石始終沒有放下,他總覺得以陳思明的小雞肚腸,這件事只會增加他的恨意,而讓他做出更多瘋狂的事來。
此事因他而起,他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始作俑者逍遙法外,而讓一個或許無辜的人遭受了牢獄之災。
這件事讓黎遠深深地感受了自身的弱小,沒有賀時琛他什麼都不是,公司的器重、梁科的賞識、高額的獎金都是因為眾人眼裡他和賀時琛的特殊「關係」,沒有一樣是與他的自身能力有關。
靠著與賀時琛的關係,他像一塊金字招牌一樣被乘風掛在門面上招攬迎客,可事實上,沒有任何一個有血性的男人願意接受這樣的殊榮,這只會讓黎遠感到難堪。
無論走在乘風還是觀博內部,他都感受到了這種明顯的「尊榮」。同事用敬而遠之的目光看著他,對他露出了帶有討好意味的笑容,即使是他的前輩或者上司都會在言語之間多有恭敬,就好像他是上頭拍下來的太子爺一樣。
數個晚上,黎遠輾轉難眠,這半年來發生了太多事情,他的從業之路似乎總是伴隨著坎坷和磨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短短的半年多時間,他失去了親人、朋友,甚至連自己的價值也被徹底否定了。
繼續呆在乘風,也許他會過得很好,高薪會讓他在短時間內買房買車,公司的管理職位早就為他準備好,隨時都可以走馬上任。這看上去是一個無比光明的遠大前程,但所有人都清楚,他為何能如此順利地走上捷徑。
想到賀時琛,黎遠心緒難平。在警局裡,當他在耳邊說出「沒事了」三個字的時候,他的心陡然狂跳起來,眼眶微微發酸,他差點就像女人一樣哭著撲到對方懷裡去。
他已經無法再像鴕鳥一樣把頭埋在地裡,裝作看不到自己早已動搖的心。賀時琛對他的致命吸引力正在一天天加劇,黎遠不知道自己還能夠堅持多久。
但是他配得上賀時琛嗎?那樣一個接近於完美的男人?
黑暗中,黎遠自嘲地笑了,因為答案再清晰不過,這樣懦弱、膽小、容易動搖的他根本不配站在賀時琛的身邊。現在的他,只配做賀時琛身邊的一個附屬品,什麼都不用做,接受他的保護和關愛就好。久而久之,附屬品就會變成毫無用處的擺設,到時候,會有人欣賞一個連外表也不夠精美的裝飾品麼?
黎遠崇拜強大而堅定的人,也許正是這樣的念頭讓他對賀時琛產生了嚮往。可在他的內心深處,他更希望自己也能夠成為那樣的人,無論風雨飄搖都能夠坦然面對,到時候,他才真正有資格與賀時琛並駕齊驅,而不是他身後的附庸。
這天夜裡,黎遠做了一個決定,他要和人生博上一回,而籌碼,就是自己下半生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