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章 天乾門 文 / 司澤院藍
一座非常氣派的大門,看起來就和頂上琴廟的制式差不多,但規格明顯大了三號。不僅如此,它依舊新嶄嶄,匾額上「秦廟」兩個大字雄勁粗放,鐵畫銀鉤。
匾額兩邊掛了兩個通體瑩白的燈籠,沒見蠟燭,卻散發著如月一般的冷光。黑漆大門緊閉著,上頭成列成排的金漆木釘整整齊齊。
門兩側的石雕也顯出了原本的模樣,是兩隻嘴尖爪利的鳥兒。長尾分了三條,一看就知道不是現實存在的品種。不僅如此,屋頂對外飛翹的簷角上也都雕刻著同樣的鳥,很顯然是某種代表或者象徵。
蘇由覺得這完全是在考驗他薄弱得可憐的歷史常識,因為他一點所以然都看不出來。唯一看得出來的是,匾額上的倆字和他之前見過的赤墓似乎是一個字體,除了風格偏向狂放。「……就是這裡了?」
「嗯,」好在杜英也不介意解釋,「秦廟,正好能和傳說中琴聖的姓氏對上。」
蘇由沒接話,但心想,搞不好是秦聖不是琴聖呢?不過他再想想和江思齊一起在他背上的九霄琴,就不吭聲了。
杜英這時候全副心神都被大門吸引走了。他走過去,在門外三四步的地方觀察起來。「匾木是楠木,這倒是很常見。燈籠是一整顆的夜明珠……」他停頓了下,「也很符合傳說中琴聖的喜好。」他又上下打量了兩眼,回頭告訴蘇由:「這就是裡山秦廟的八門之一。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裡的方位是乾。」
乾門為天,他該說,不愧是這兩人一起來嗎?
蘇由對八卦一無所知,這時候聽著更是如墜五里霧中,也不知道杜英在想什麼。「我只聽出了燈籠很值錢,」他實話實說,「我看你還是直接告訴我,怎麼進去又怎麼出去比較好。」
杜英遺憾地搖頭。「這個我真做不到。」他指了指他們來的方向,道:「往裡走還有一線生機,往回走就只能困死在那個天坑裡了!」
蘇由不用想就知道是這個道理,否則他也不會老老實實地跟著杜英到這裡來。「這門和上面的也一樣嗎?」
杜英一下子聽出了這話裡的顧忌。他往前兩步,伸手一推——
大門徐徐打開了,沒有發出任何聲音。裡頭也不是蘇由料想中的黑洞洞或者陰沉沉,而是一條平整的灰色石道,兩邊則是高聳光滑的同色石壁,看不見頂。每隔十來步,壁上就有顆鴿蛋大的夜明珠嵌著。不像是機關,更像是帝皇的御道。若不是彎曲的,完全可以一眼望到頭。
蘇由原本被杜英開門的動作驚得往邊上一跳,這時候看見什麼動靜都沒有,才微微探頭。「……就這樣?」
「當然不。」杜英道,想了想又覺得這樣說似乎太武斷,「傳說琴聖就是在這裡踏雲升仙,自然不可能輕易讓別人窺得其中天機。」
到現在為止,蘇由還沒信那個成仙故事。這整件事在他看來,充其量的確有些靈異成分(不然他突如其來的神力不能解釋),而且很可能與他面前的地宮有關。現在想弄清整件事太晚、也沒有時間了,他只問:「如果順利的話,多久能出去?」
「如果一點意外都沒發生,我想約莫半天。」杜英道,「但這也做不得準,畢竟我之前沒來過這裡,也不知道裡頭到底有什麼。」
蘇由聽了,又往裡頭張望了幾眼。他從開始到現在就沒把背上的江思齊放下來過,這時候一動,垂在他胸前的兩隻手就無力地晃著。江思齊的腦袋就側在他頸邊,呼吸微弱。
因著之前從天而降的怪力,蘇由倒也不怎麼覺得累。但他拖得了,江思齊怕是不行了。這麼想著的他側手看了看手錶,時間正指向凌晨一點。
可惜gps定位功能在地底下不太好用,他連自己在排雲山的哪個部分都不知道,更別提看看靳勝他們在哪兒了……
「那就走吧,」他道,心想他今天沒多久的功夫就已經做出了不知道多少次死馬當作活馬醫的決定,「碰碰運氣。」
結果剛抬腿走了一步,蘇由又猶豫了。「你……」他想了想,「你自己不是能從那天坑裡上去嗎?」
杜英愣了愣,笑了。「沒錯。」
「那……」蘇由想了半天,「那其實你沒必要和我們一起冒險。」既然杜英不知道地宮裡的情形,他自己又多了個力大無窮的本事,那能走一個是一個,說不定他出了事還能有人報個信兒。
杜英直直地盯著蘇由好半天。生死關頭,這人還有股豪爽勁兒,無怪乎……「你就不怕我騙你進去?」
「信你最後一次而已。」蘇由撇嘴道。杜英說什麼迫不得已他不清楚,但就憑對方被壓在亂木底下時那種和死人沒差別的模樣,他覺得完全夠了。「就算是陷阱,爺也認了!」
杜英嘴角噙著笑,沒再阻攔,只目送蘇由背著江思齊和九霄琴一起消失在石道盡頭。直到他確信對方不會再轉身回來,腳立刻一軟,不得不靠在邊上石雕上。
「打腫臉充胖子,竟然被看出來了。」他自言自語,不由苦笑。蘇由八成覺得他體力不濟、但勉強足以自保,可其實那還是謊話,他早就要撐不住了。
杜英盤腿坐下,閉上眼睛,開始運氣。等片刻後再睜開時,他的一隻左手已經變成焦黑的枯木一般,正和木蓮那一隻全廢的左手有相似之處。他低頭瞅了瞅,心想這是個自損八千的法子,但現在也顧不得了。
原路回不去,他也得冒險。地宮複雜,多一個人,或許多一分希望呢……
蘇由撐著石雕站起來,最後看了那鳥一眼。「青鷂鳴,時太平……」他低聲道,「天命玄鳥……」這聲的餘音
音還沒散去,他已經毅然決然地踏入了門內。
等他略踉蹌的身影也消失之後,大門悄無聲息地合了起來。不知是不是錯覺,石雕圓睜的鳥眼裡閃過一絲利光,隨即又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