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87.只怪你有太多琢磨(10) 文 / 連城女子
逼我離開?原諒?恨……
陸司淳……我們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到底你傷我傷得多深,才會導致我再也不想愛你,再也不願意愛你呢?
想起那些敏感且尖銳的字眼,餘生突然不想吃粥了,她抬手擋開陸司淳拿過來的湯匙,背過身子,說:「姐夫,我吃飽了,現在想睡一會兒。」
陸司淳放下手中的玻璃碗,抬眸望著餘生。
日光從百葉窗的縫隙裡傾瀉進來,光線幽幽的,一線一線照在餘生身上。她背對著他,雖然穿著寬大的病號服,但她玲瓏有致的側身曲線仍然顯露在他面前,還有那纖纖腰肢,幾乎不盈一握。她烏黑鬆軟的長髮散亂地披在肩上,柔順又服帖,順著背脊滑下去,愈發襯得她整個人纖柔單薄。他靜靜地看著她,只覺得四遭香氣隱約,過了許久,才發現病床頭的櫃子上放著一瓶嬌艷欲滴的紅玫瑰,一枝枝,正含苞待放酢。
瞥著那紅玫瑰,他問:「怎麼又喚姐夫了呢,前些日子不是糾正過你的叫法嗎?」
然而,等了許久,也沒等來餘生的回答牙。
他看了她一眼,她闔著眼安靜睡著,猶自蹙著纖細的娥眉,呼吸輕幽而緩長,像個沉睡了的絹絲小人兒一般乖巧。
許久……許久,都沒見過枝枝這樣安安靜靜地在他身邊睡著了。
他有些感歎。
他是個世俗且積極的男人,對建築事業的成功和業績有著不可小覷的野心。這10年來,他全身心地投入到俗世的榮耀和成就之中,日復一日的工作,年復一年的出差和四處顛沛流離,用勝利感不斷填滿自己內心的溝壑和需求。然而,到世界各地去考察和學習,努力獲得更多的資源佔有,設計出更優秀的作品,攀上更高的山峰,贏得更多的熱烈掌聲。一成不變的生活,不知不覺中他已開始變得倦怠。
餘生是他生命裡僅有不多的一點星光,他路過她所有青澀爛漫的年少時光。青春的偏執和劇烈,生命的豐盛和倉皇。他已將她視作他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多年前她闖入他的世界,那樣不經意漫不經心,不過是脆生生一張白紙:潔淨,坦蕩,亭亭玉立,無點墨渲染,無情節映襯。
卻擾亂了他所有的心神。
那上午他在餘生的病床旁坐了好半晌。捏著被角的手指微微發涼,他只覺得內心無限寥落。交疊雙腿,抱著雙臂,仍然不自在。起身走到百葉窗前,抬手將百葉窗拉出一條縫隙,幽幽渺渺的日光透進來,刺痛了他的眼。他放下手,突然看到窗角發了一枝嫩綠的芽,生命力頑強,在日光底下隱隱剔透。
看著那綠芽,像是有什麼東西萌芽了,在他心底瘋狂滋生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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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生那一個覺也沒睡好,她不停地做噩夢,夢裡有著模糊的人和影。她夢見了陸司淳的歇斯底里,夢見了紀時景和一個短髮美貌的女人攜手而來,表情獰惡地逼她離婚。她哭著搖頭,說不會離婚,那女人扔了一把錢給她,說只是你跟紀時景離婚,要多少錢我都給你。她仍然堅持自己不離婚,紀時景用力推了她一把,週身散發著森冷之意,連眼裡都似要噴出火來,他說你離不離。
她還夢見陸司淳站在人來人往的街衢上看著她,一臉落寞。因為個子高,穿著華貴,在人群中鶴然而立,很顯眼,連眼底的寂寞都那麼清晰入微。他遙遙向她伸出修長的手指來,說:「枝枝,無論怎樣,我都不會放開你。」
徒然轉醒,她臉上滿是淚痕,眼裡猶有淚水,有溫暖的手指輕輕揩去她的淚,柔聲在她耳邊說:「枝枝,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別哭。」
淚眼婆娑中,她望見陸司淳那張疲倦不已的俊臉,又忍不住哭了,「姐夫——」
他籠住她冰冷的手指,說,「我在,我在。」
餘生將臉緊緊貼在他胸膛,抽抽搭搭地哭著。淚水打濕了他白色絲質襯衣,溫而熱,浸透進去,就像點燃了一抹火苗般,滾滾燃燒起來,灼燒得他心臟的地方生疼生疼的。他溫聲細語,一直不停地安慰著她,手也有一下沒一下地在她單薄的脊背上拍著。她哭了半晌,到底是哭累了,便靜默無聲地依偎著他,乖巧得像一隻大病初癒的小花貓。
在醫院裡住了三個月,陸司淳每天都堅持來看她,紀時景或許是覺得愧疚,便再也沒來過了。
秦蘇曼也時常來看她,親自為她煲雞湯,送營養品,噓寒問暖,無微不至地照顧著。這段時間,她們母女倆的感情得到飛速發展,秦蘇曼說,那些年,她挺自私的,為了自己的幸福,並沒有照顧好餘生。看到餘生臥病在床、形容枯槁的模樣,她很心疼,也很難過,想要好好照顧餘生,以彌補一下自己以前的角色缺失。
餘生笑了笑,說:「媽媽,每個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利,我並不覺得你以前冷落了我,反倒覺得,你的生活狀態和方式很不錯。而且,看到你現在這樣幸福,我真的很
開心啊。」
秦蘇曼笑出了眼淚,「傻孩子,從小到大你都是這樣,故作堅強。」
因為有陸司淳和秦蘇曼的照顧,她每天都要吃一大堆藥材和營養品,到了後面,她就很不小心地長胖了,身上稍稍有點肉,尖尖的下頷也變得豐腴圓潤了。
有一回陸司淳過來看她,見她臉上手上都肉嘟嘟的樣子,忍不住笑著打趣道:「枝枝終於長了肉,這下好了。」
「嫌棄我長胖了啊?」她對著他翻了個白眼。
「沒有沒有。」
「你就是嫌棄我長胖
胖了,你看你什麼表情?」
「我什麼表情?」他納悶。
「一副嫌棄的表情。」
餘生側著身子,在一點暈黃的燈色之下,她細膩皓白的容顏好似寒玉雕成,喜怒分明,那一雙水汪汪的眸子,帶著幾分靈動,眼波盈盈,楚楚動人。
「唉……枝枝。」他坐到她旁邊,說:「怎麼淨生些悶氣?別生氣了,身子要緊,氣壞了可怎麼辦?」
「你這麼關心我啊?」
像是體內有不安分的分子在作祟,她回眸來看了他一眼,只是一眼,那眼裡卻包含著無限複雜的神色,淡淡凝視中帶著慍怒,冷冷譏誚中藏著漠然。看著她流露出這般疏離且漠然的神色來,他心中十分不是滋味,「說的是什麼話,我不關心你關心誰。」
她沒有說話,垂著眸子,素白清減的清水靨上,纖細的蛾眉卻微微蹙起,擰在一團,不知為何心事所擾。
他忍不住笑了笑,「都說女人到了更年期才會喜怒不定,脾性什麼的,也會變得古怪。沒想到你只是大病了一場,就變得這般古怪了。」
她推搡著他,「不喜歡啊,那你走吧,快出去出去。」
他挺直了脊背不走,她力氣小,縱是怎麼推搡也推不動,到了後面,就放棄了。他卻伸手握住她溫軟纖細的手指,輕輕摩挲,「好了枝枝……別鬧了,我喜歡還不行麼?」
聞言,她抬眸來凝視著他。
眼前的男子溫潤依舊,半張輪廓分明的側臉刀削似的,精緻而卓爾不凡。他閒閒淺笑,眉眼舒展,幽深眸子像墨玉一般發亮。她看了他一會兒,笑出聲來,「謝謝你這段時間來的陪伴和照顧。」
他說,「怎麼又開始見外了,枝枝?」
已是黃昏,朦朧日光從百葉窗的縫隙裡一線一線映進來,在她清秀的眉間落下清麗裊然的光澤,瀲灩生姿。她笑了笑,反手握住他的大掌,說:「司淳,司淳。雖然我想不起以前我們之間發生的事了,但是我清楚地知道,我們的愛情來之不易,如今這僅有的幸福和安然,我們可一定要珍惜。」
看著餘生,陸司淳唇邊勾出一抹清淡的弧度,「枝枝……會的,我們一定會好好在一起的。」
在病床上躺了將近兩個月後,餘生就能下地走了。在醫院的日子也日復一日,百無聊賴,每天不是在護士的照看下做復健,就是和秦蘇曼一起去醫院的花園散步。這天,她剛剛吃了早餐,準備下床去做復健,就遇上了一個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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