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8章 紅火火 文 / 麻辣香橙
「你幾個丫頭人小,我處處的不放心,你們賣豬賣羊的錢,拿來奶給你們收著吧!」
就說姚老奶怎麼忽然對她姐妹幾個好聲好氣了,原來是惦記著她們剛賣了豬和羊的錢啊。姚三三跟姚小疼換了個眼色,姚小疼臉色平常地說:
「奶,你整天忙,不用你操心咱們,咱們都大了,能管好自己,也能管好家裡的錢。再說這錢,咱過了年要再買小豬,還打算買兩隻母羊,開了春,化肥農藥都得買,羊當初是三三買的,賣了錢,留著她跟小四交學費。」
姚老奶把手裡包的餃子往拍子上隨手一丟,板著臉說:「我剛一開口,你就有一百句話等著我,你還有沒有理教?你幾個丫頭也太不懂事了,你爸媽不在家,好容易賣兩個錢,你就打算著全給花了不成?拿來我收著!你爸臨走時,叫我管著你們,這錢我不幫你們收起來,還不叫你幾個丫頭全敗霍光光的?」
「奶,大姐也說了,這錢要拿來買小豬,買化肥農藥,不都是該花的嗎?咱們辛辛苦苦掙來的,一分也不敢亂花,除了正當用的花銷,等咱爸回來,賣豬的錢肯定一分不少交給他。咱們先自己管著,你就擎放心好了。」姚小改不緊不慢地說。
「不亂花?你幾個丫頭,整天割肉買魚,給自己做衣裳,別說你那個窮家,多好的家底子也叫你們敗光了。」姚老奶說著抬手一指小四的新罩褂,「這又買新褂子,當我瞎了吶?你家現在是越來越沒規矩,說什麼賣羊的錢是三三的,養你這麼大,給你吃給你喝,你掙錢不給家裡,還想自己攥錢,全是些無用不孝的東西!」
姚老奶說著就開始拍面案子,姚二嬸坐那兒沒動彈,也沒說話,笑嘻嘻地看熱鬧,姚三嬸開腔了。
「三三,你奶也是為你們好,她是怕你們年紀小,關心你們。」
姚三三沒搭理三嬸,冷眼看著姚老奶那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也不跟她急,反而覺著好笑,就笑笑說:「奶,咱給小四買個罩褂有啥不對?大過年,二嬸三嬸不也給小孩做新衣裳嗎?你說一千道一萬,無非就是叫咱們把錢給你,別說咱們手裡沒多少錢,真要有多錢,存銀行裡還給漲利息呢,叫你管著你操心挨累,也不划算。」
「你說你,你就不能少說兩句,整天就你事多!」姚老爺子好容易數落了老伴兒一句,姚老奶一下子爆發了。
「我事多?我為了誰?我還不是為老大這一家子?老大也是個可憐蟲,攤個女人不濟用,左一個丫頭右一個丫頭,沒個男孩不說,家裡窮得叮噹響,我還不是想幫老大攢兩個錢嗎?我給她管著,我有什麼便宜占?我還能自己花了?」
「大過年的也不安生!」姚老爺子恨恨說了一句,拿老伴兒根本沒法子。
姚三三把手裡的一個餃子包完,就拉著小四說:「奶,爺,咱回去了,省的在這兒咱奶生氣。」
「早回去睡覺也行,明早晨還來吃餃子。你奶就這個脾氣,說你們幾句也是想你們好,一家人別弄生分了。」姚老爺子吩咐。
姐妹幾個就站起來,拍著手上的麵粉往外走,正好姚二從外頭跑進來,擦著三三肩膀鑽進屋裡,笑嘻嘻地往火爐子跟前湊。柱子緊跟著進來,一聲不響地抓了把花生,拿去爐子上烤。姚三三本來也沒在意,二卻忽然盯著她看了一眼,挑釁地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姚三三懶得理會二,跟著大姐二姐出了門走家。年關這幾天冷得厲害,從火爐子屋裡一出來,渾身冷颼颼的,姚三三不由得往大姐身邊靠緊點。
「大姐,咱明天還來不來來?」姚小改問。小四一聽趕緊說:「大姐,咱乾脆別去了,我不想去。」
「還是來吧,明天初一咱該來拜年的。要不來,奶又要添了個理由說咱,咱不能叫她拿住理。」姚小疼說。
「旁人的心眼子長在當中,咱奶的心眼子長在胳肢窩,偏心大勁兒了。」姚三三說著自己也笑,「咱就別接她的茬,看她能怎麼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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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太冷,家裡也沒生爐子,姐妹幾個一回到家,就早早洗漱了上床捂被窩,說了會子話。大人不在家,她們也不講究守歲啥的,被子捂熱乎了,就都睡下了。
姚三三躺在床上,一時睡不著,心裡尋思著往後該怎麼辦。
她目前能想到的,就是想法子多掙點錢,要是能攢下一筆本錢,等初中畢業,她打算做點生意什麼的。錢不是萬能的,但姚三三一心想成為不缺錢的人,不能讓姐妹四個因為錢犯難受欺壓,更不能因為錢被誰左右了婚姻。
姚連發有些事,真是窮的緣故,越窮越生,越生越窮,窮得作踐閨女。他也幻想著有一天能發達富裕,卻只是一味地幻想,做不來實際的事情。說白了,這些年,他的心思全寄望在那個不存在的兒子身上了。
姚三三想像著,像姚老奶那樣的人,最痛快的,莫過於能隨手拿一堆錢砸得她服服帖帖,叫她再不敢說那些氣人的話……
朦朦朧朧間,姚三三忽然聽到了外頭有什麼動靜,先開始有人喊什麼,然後聲音近了,似乎離她家十分近,清楚聽到有人喊「救火」,姚三三嚇得一激靈,趕緊坐起來,姚小疼隨即也坐了起來。
「三三,外頭怎的了?」
姚三三家的房子小,只有靠南牆一個小小的窗戶,早已經用木板釘死了,看不到外頭,門縫裡似乎透進來異乎尋常的亮光。姚三三一翻身從床上下來,靸著鞋跑到外屋,從門縫裡一看,嚇了一跳!
院牆外一大片的火光!
「大姐,可能咱家草垛失火了。」姚三三趕緊推醒二姐,自
己飛快地蹬上褲子,套上棉襖,拉開門就跑了出去。她跑出門一看,還真的是自家院牆外草垛著火了,今年秋天收的花生秧和棒子秸,就靠著院牆垛的,那火苗子呼呼啦啦,已經竄得那老高了。
救火的喊聲驚動了周圍鄰居,大人這時間在守歲,都還沒睡下呢,很快外頭就嘈雜起來,有人大聲吆喝著拎水救火。姚小疼出門一看這情形,急得差點哭出來,轉身就跑去拿水桶。
姚三三倒是沒有慌——無非就是個草垛,離房子還遠著呢!她一把抓住大姐,囑咐道:「大姐,你先別慌,無非就是個草垛,咱先把自己管好,別靠太近了。」
姚小改這時也跑了出來,見草垛著火了,就恨恨罵了一句,跟著姚三三開門出去。姚三三家沒有井,她拎著個空桶,打開大門跑了出去,那火光紅亮亮的一大團,火苗比房子還高,整個草垛都已經燒了起來。
燒得怎這麼快!
姚三三藉著火光,便看到好幾個大人來回跑到鄰居三爺家拎水,使勁往草垛上潑,那火太旺,也沒人敢靠近。姚三三稍稍一想,就趕緊招呼救火的人:
「大家都靠後些,別叫火燎著了,這整個草垛都在燒,火太旺,救不了,乾脆隨它燒去吧!」
「水跟不上,潑一桶兩桶也沒有用,咱家是壓水井,水跟不上啊!要是有充足的水,這火興許還能撲滅。」三爺手裡拎著個桶,望著那火堆著急。
姚三三轉眼一看,忙說:「三爺,先別管咱家這草垛,反正是燒了,你家的草垛挨著邊,隔得不遠,我看先澆上幾桶水,萬一這邊火星把你家草垛也引著了就糟了。」
救火的幾個大人一聽,也覺著有道理,便趕緊去三爺家提水來,往三爺家的草垛上潑。也有鄰居嫌三爺的壓水井太慢,跑去更遠的人家提水去了。
這邊動靜一大,越來越多的人聚攏過來,然而那草垛不多會工夫就燒得差不多了,那老高的火苗漸漸弱了,趕來的人也沒有好法子,眼看著那草垛沒多會子變成了一堆紅紅的熱灰,依舊嘶嘶啦啦地燃著幾尺高的余火。
姚小改站在幾步遠看著,氣得跺腳,這花生秧專門垛在院外,是她拿來餵羊的,損失一垛子草不說,往後羊吃什麼!
姚二叔跟要三叔也匆匆趕來了,看著火堆歎氣,姚二叔就安慰她們說:「燒了就燒了,你幾個丫頭沒嚇著就好。」
「嗐,你說這事兒吧,好好的一垛子花生秧,她幾個丫頭曬得幹幹的,收得也好,一點霉爛都沒有,正好拿來餵羊呢,這下去全燒光了。」三爺惋惜地說。他看著火堆,再看看自家的草垛,只隔著幾步遠,這火燒得太旺,火星子亂崩,當時大家光顧著三三家已經燒著的草垛了,現在想想,要是沒潑水,他家的草垛保不準就給引著了。
三爺看著姚三三說:「幸虧小三丫腦子精,我那邊的草垛,都給烤熱乎了,落個火星就該燒起來,三三叫先潑了幾桶水,孬好把我那草垛保住了。」
跑來救火的王三叔說:「估計是小孩放鞭炮什麼的,把火星子落到草垛上了,你說這大過年的,晦氣!」
「沒事的,燒了就燒了吧。」姚小疼說,「這大過年的勞動大家來救火,咱姊妹幾個該好好謝謝各位叔叔大爺們。」
「大姐說的對,燒了就燒了。王三叔,你看這火燒得多旺,大過年的,這肯定是預兆咱們來年紅紅火火!」
姚三三話音一落,周圍的人就跟著笑起來,場面一下子輕鬆了許多,有人就說,姚家這幾個丫頭倒是大氣,一般小孩看著就該哭了,怪不得這幾個丫頭,把家裡家外管的這樣好。
「紅紅火火,大家都來烤烤暖和,沾沾紅火。」三爺笑呵呵地說,眾人就更笑起來了。剛才忙著提水,有人褲腿鞋子都濕了,索性就靠近紅亮亮的灰堆,就著余火烘烤。
眾人又談論了一會子,姚二叔便說,還是把這灰堆潑滅吧,怕吹起風,引著周圍的草垛、房子就糟了。大傢伙兒一聽,也覺著有道理,就去三爺家拎水來把灰堆澆滅了,又停留了一會,看著那火不會再燒起來了,救火的人才一一散去。
這麼一陣子鬧騰,估計不用守歲也該到新年了。姚三三跟大姐二姐見灰堆沒有問題了,就關緊了大門,回到屋裡。小四早已經驚醒了,裹著棉襖,正站在屋裡等她們。
「小四,你嫌怕了吧?」
「沒,我到大門口去了,見幫不上忙,就回來等你們。」
「真聽話,就得這樣。你人小,失火什麼的你別往前去,先把你自己顧好,別添亂。」
姚三三拍拍小四誇她,姚小疼見小四光著腳靸著鞋子,就趕緊叫她上床去被窩捂著。
姐妹幾個脫了衣裳,重又回到床上,姚小改恨恨地說:「哪個小壞蛋挨著草垛放鞭炮!太氣人了。好好的花生秧都燒了,咱家羊吃什麼!」
「羊倒是好對付,先喂點麥草什麼的,再說也快開春了。」姚三三忽然小臉一正,說:「大姐二姐,要說是放鞭炮引著火的,你們信嗎?大過年確實到處都有小孩放鞭炮玩,可要是崩個火星子,炸個鞭炮什麼的,哪能燒得那樣快?看燒的那樣,不像是小火星子慢慢燒起來的,整個草垛很快就全燒著了,救都來不及救。」
「還真是,三三,這火燒得也太快了。」姚小疼一下子警覺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