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4章 羊骨湯 文 / 麻辣香橙
楊北京狀似隨意地問姚三三:「三三,你大姐她……這陣子怪忙吧?」
楊北京這些天忐忑啊,心裡就跟有個小爪子似的,不停地撓啊撓啊,做什麼都不安心了。
他哥原先在他跟前總提到姚小疼,說這丫頭多好啊,怎麼看怎麼好,言下之意,跟你正合適,你趕緊行動啊!那時候楊北京還真沒動這心思。
楊北京是個穩重內斂的人。人家姑娘是長得好看——好看他就得喜歡嗎?在街上做著飯店的生意,他見過的好看姑娘當然不少,要是一眼看見個漂亮姑娘就喜歡上了,那他成什麼人了?
當然,姚小疼長得好,臉蛋秀氣氣,身材細條條,楊北京一個青年小伙子,不可能完全免疫,當然看著也吸引人,可那就只是眼睛上的欣賞,開始兩個人就沒怎麼相處過。姚小疼就是偶爾跟著姚三三到飯店裡來,說不上幾句話就走了。
之後,姚三三收泥鰍來的少了,姚小疼便每隔幾天來一回,送烏拉牛,跟楊北京接觸就多了。楊北京漸漸就覺得,這姑娘的確是好啊,不光人長得好,性子也好,心眼兒更好。才多大的一個姑娘啊,就操忙著一個家,全心顧著三個妹妹,這樣的姑娘,實在叫人欣賞又心疼。
關鍵是,所有的好都不是理由,天下間好姑娘多得是,他不可能都去惦記。這個姑娘卻越來越吸引他,越來越讓他心裡惦記,不由得就開始巴望著她來,來了就巴望著能多說幾句話,巴望著她多留一會子再走,人家剛走就開始數日子,整天算著她哪天還能再來……
楊北京就這樣淪陷啦!
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拿「織毛衣」去試探她,在當時的農村,這簡直就是直截了當的表白了。姚小疼要是說,行啊,我幫你織,那就等於接受他的示愛了。可是,她是怎麼說的?她沒說不行,她就說,不一定有空。
那意思,應該就是說還要再考察他吧?反正楊北京是這麼理解的,便一心開始琢磨著,怎麼叫她對自己有好感。結果,從那天之後,都這老些日子了,愣是沒叫見著人家的面,怎一個心心唸唸了得!
楊北京越來越忐忑,她是不是根本看不上我?便想從姚三三這裡套套話,小孩子的話好套出來對吧?哪知道他面對的小孩,根本就已經成了精。
姚三三舒服地喝著羊骨湯,楊北京的手藝是沒得挑的,這羊骨湯是把羊骨頭小火慢慢地燉,熬出香濃的湯,再加上切得細細的青蒜、芫荽,姚三三不怎麼吃辣,喝著舒服滋潤。要是喜辣的人,加一勺辣椒面進去,喝得那叫一個熱火。
她慢慢悠悠地喝著湯,楊北京可就不淡定了,這丫頭,光顧著喝湯,就不能說句話嗎?只要是關於她大姐的話,他都願意聽啊!
「我大姐,她的確怪忙的。」姚三三眼角打量著楊北京的神色,心裡猜摸著這兩人到底有多少進展。要說大姐跟楊北京,她是樂見其成的,有楊北京這樣的大姐夫,感覺十分不壞!
「怪忙?」農閒時節啊,楊北京追問:「這時節她整天忙什麼?」
「忙什麼?嗯,兩頭豬,四隻羊,一條小狗,還有三個妹妹。」
姚三三說這話的時候點著小腦袋,一臉嚴肅認真,楊北京聽了就忍不住噗嗤一笑,搖搖頭,開始尋思這丫頭人小鬼大,難不成看出了自己「別有用心」,故意的吧?
「楊二哥,你問我姐,有事啊?」
楊北京不自覺地咳嗽了一聲,說:「也沒啥事,好多天沒見著她了,就隨便問問。」
「噢,我回去跟大姐說,就說楊二哥問到她了。」姚三三眼睛一轉,說:「現在不用送烏拉牛來,你當然見不著她。楊二哥,我大姐整天忙這忙那,事情很多的。就比如說,下個集,她肯定得來個趕集給我買圍巾。」
姚三三一邊說,一邊觀察著楊北京的反應,說到下集姚小疼要來趕集,果然見楊北京目光一閃。姚三三喝著湯,心裡想,別說我沒給你製造機會啊。
「買圍巾?」
「也不一定買圍巾。」姚三三隨口說,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圍脖,「也興許她要買毛線給我織一個圍巾。這圍脖太小,不夠暖和,我早晨上學冷。大姐親手織的肯定厚實暖和。」
楊北京一聽到「買毛線」,心裡就猛地跳了一下,心說這個小丫頭怎麼忽然就說到買毛線了?難不成那天晚上我說對她的話,她告訴妹妹了?
楊北京一時心裡有點拿不準,便試探著問姚三三:「三三,你大姐說買毛線,還說旁的了嗎?」
天地良心,姚三三提到買毛線,真的是湊巧了,哪猜得到楊北京心裡的彎彎繞,她幾口喝完了湯,吃光饅頭,才說:「沒啊,她沒說旁的。」
楊北京一見她喝完了,就站起身來,要給她再盛一碗,姚三三笑嘻嘻地說:「不要了,我吃飽了。楊二哥,那我上學去了。」
楊北京送她出去,囑咐道:「現在天太冷,你晌午到我這來吃飯吧,路又近,你來了也就是多添雙筷子,別在學校裡啃冷煎餅。」
「那不好。」姚三三看著楊北京,語帶雙關地說,「楊二哥,咱們說起來非親非故,你這就照顧我很多了,哪能整天來你這兒吃飯?」
「說什麼呢,你一個小丫頭,多添一勺水的事,你能吃多少飯!」楊北京這話說的實誠,即便他心裡沒裝著人家的大姐,眼前這小丫頭也是怪讓人喜歡和心疼的。
嗯,咱們要是結了親,你要是能當上我大姐夫,我一天來吃三頓。姚三三帶著這樣的想法,笑瞇瞇地離開了飯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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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放學,氣溫居然又下降了,怪不得老莊戶都說雪前暖,雪後寒,雪後的天氣冷得要命。氣溫一下降,路上的雪就變得硬硬的,尤其是路中間被腳踩車壓的地方,雪壓實了,如今凍的硬邦邦,滑溜溜,走在上頭,稍不留心就容易滑倒。
姚三三跟著本村上初中的小孩們一起結隊走家,路上不時就滑到一個,便只有小心翼翼的往前走。這時候就體現出住校生的優越來了,然而住校生要交一筆住校費,還要在學校裡吃三頓飯,總不能一星期都帶飯吃,要吃食堂,這麼一來,花錢就多了。姚三三當然不願情住校。
再說,住校要一星期去家一回,不能跟大姐二姐和小四在一塊,那多沒意思。
鮑金東自覺著身高力大,便隨手把姚三三的書包抓過去,連自己的書包,隨意甩在一邊就肩膀上,一隻手裝在棉衣口袋裡往前走,姚三三跟鮑小葉互相拉著手,小步走著。鮑金東一回頭,說:
「你兩個小丫,別拉著手走,要滑倒一塊倒倆。」
「別不說好話!」姚三三回了一句。試著腳底下實在太滑溜,看了看四周,就跟小葉說:「咱們往邊上走。」
路邊的雪雖然深,但是不滑,踩上去嘎吱嘎吱的。兩個小女孩一邊小心走路,一邊拉著呱。小葉看著走在前邊的鮑金東,對姚三三擠擠眼睛說:「我四哥對你比對我還好。」
「四哥」說的是鮑金東,他在自家叔伯兄弟中排行第四。姚三三聽了這話,不禁瞄了小葉一眼,那年頭鄉村的人單純,十來歲的小丫頭,基本是不會有什麼「早戀」的概念的,姚三三自己也不多想,鮑金東對於他眼中的弱小者,總是照顧的,更何況他們兩個從夏天就一起收泥鰍,搭伙往埝城送,鮑金東自然就把她劃拉進「自己人」的保護範圍了。
「他對你哪裡不好了?他就給我背個書包,你的書包,不也是在你哥身上背著呢嗎?」姚三三說小葉。
「那是我叫他背的。」小葉說的是鮑金來,「他不給我背,怕回去我奶說他。我奶最疼我了,我哥他不敢惹我。」
姚三三心裡慨歎,同樣是女孩,這待遇差別怎就這麼大!鮑金東父親兄弟四個,生了八個男孩,就只有兩個女孩,鮑老三家有個小柳是家族頂小的,還在念小學;鮑老四家這個小葉,剛上初中。正所謂物以稀為貴,雖然鮑家奶奶整天為自家兒子孫子多而驕傲,卻是十分疼愛兩個孫女的。
雪地裡走路總是費勁,一路走到家,不光不冷,甚至脊背上微微要冒汗了。到了自家巷子口,姚三三把鮑金東肩上的書包扯過來,自己拎著,一邊走就一邊把圍脖扯了下來,拿在手上。
姚三三拐進巷子,看見自家門口的雪已經掃乾淨了,今天她不知怎麼的,就是沒由來的心情好,便蹦蹦跳跳進了家門。一進屋,大姐坐著繡鞋墊呢,小四正在寫作業,二姐正在看小四的課本。姚三三就把圍脖往姚小疼腿上一丟,說:
「什麼破東西,一點也不暖和。」
姚小疼放下鞋墊,拿著圍脖看了看,說:「舊了吧,本來也薄,等逢集你再買個新的吧。」
「我不想要圍脖了。」姚三三拉著板凳坐到姚小疼跟前說,「大姐,我想要個圍巾,我看人家圍圍巾可好看了。逢集你去買點毛線,給我織一個行不行?」
「買毛線啊……」姚小疼心裡忽然因為這三個字跳得快了一下,頓了頓說:「行啊,我多買點,給小四也織一個吧,自己買毛線織,比買圍巾要省不少錢。」
「關鍵是自家織的更暖和。大姐,你乾脆多買點,反正也用不了幾塊錢,咱四個人都織一個,咱四個織顏色一樣的,一看就是一家子姊妹。」
「我也不用每天出門去上學,不用織新圍巾。」姚小疼說著問姚小改:「小改,你要不要?」
「不要,我在家帶著圍脖就不冷了。」姚小改說,「大姐,天這陣子冷,不用你跑一趟,叫三三上學順便買回來就行了。」
「這怎麼行?」姚三三趕緊說,「我得上學,難不成你叫我逃學去趕集?二姐你心眼壞了。」
姚小改氣得呲吧三三:「你才心眼壞了。你晌午的工夫,上趟街不就買來了嗎?」
「我不會買毛線,你自己懶不願意出門,你也不許大姐去趕集?」
「笨蛋你,買個毛線有什麼不會的?」
姚小疼趕緊說:「你兩個,怎麼就跟咱家那羊羔似的,到一塊就頂,不到一塊吧,還惦記著,剛才是誰叨咕說大雪天,怕三三走路滑倒的來著?」
姚小改撇撇嘴,姚三三一聽,知道二姐剛才擔心自己呢,就衝著姚小改伸著舌頭做鬼臉。姚小疼看著她倆笑,就說:
「你倆別再鬥嘴了啊,逢集我就去買,買點鮮亮的毛線,給你跟小四織圍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