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4章 文 / 銀灰醬
翅膀,是由人的回憶形成的,即使全部失去了,也不會馬上消失,但這也不過是燃燒殆盡的蠟燭最後的閃爍一般,只有一瞬間。——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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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十一日:勻檜葉◆
花語:你散發出一種善良的魅力,為人熱情,重視朋友。
博維塔不記得自己以前叫什麼名字。
或許她只是捨棄了自己的名字和過去,她只是不要了。
她很喜歡戴蒙大人為她取的名字。
博維塔,博維塔,勻檜葉。
寓意美好,充滿希望。
戴蒙.斯佩多是一個很好的主人,也是很好的上司。
他會為自己的僕從取花的名字。博維塔一直覺得自己的主人有些藝范來著。
被戴蒙.斯佩多撿回去,是在一個大雨天。
非常像是演員的話本,男女主的初遇。
但是只是看上去而已。
博維塔想,戴蒙大人是她願意付出生命追隨的主人,她付出了自己全部的忠誠。
但是,她明明就是在狼狽的一無所有的時候被戴蒙大人撿回去的,一般懷春的少女都會芳心暗許,不過博維塔除了百分百的忠誠心,還真的沒有別的想法。
為什麼呢?
或許只是因為沒有那個神經吧。
而且,艾琳娜大人非常好,和戴蒙大人簡直是絕配,能夠制住任性彆扭的戴蒙大人的只有艾琳娜大人了吧?
博維塔這樣想著,一槍崩掉了一個膽敢闖進斯佩多主宅的探子。
當初被戴蒙大人撿回來直接扔到了軍隊,19世紀西西里的戰爭有多麼殘酷,沒有親眼見到的人永遠不會知道。
但是博維塔為了戴蒙大人的希望,為了自己的執念,活了下來,原本十幾年都過著普通女孩子的維塔硬生生咬牙堅持了下來。
雖然她付出了比自己想像的還要超出的代價,雖然她得到的也不少。
軍隊的醫生,是博維塔的師父。雖然那位是個怪人來著。博維塔後來的種種怪癖都有那一位的影子。
從戰場舔食鮮血,爬過屍體堆積成的山,走過炸彈轟鳴的焦土。
然後她回到了戴蒙.斯佩多的身邊,盡職盡責。
保護主宅,是女僕的工作。
博維塔就是這樣帶著燦爛的笑容,拿著機關鎗剿滅了一群想要對斯佩多家族出手的敵對方士兵。
那是她第一次為了主人使用自己在戰場上學到的力量。
效果不錯。
漸漸的,除了戴蒙.斯佩多的惡魔之名,博維塔的名字也有一些人知曉。
惡魔的爪牙,緋色的鬼。
第一次聽見他們給她的稱呼,博維塔表情扭曲的把面前的石桌掀起。
沒有聽過這麼俗的稱號!一點都不帥氣!換句話說!太羞恥了啊!
那之後,但凡博維塔出任務,只要任務目標一臉恐懼的喊出她的稱號……
博維塔都會下手更狠。
本以為這樣的生活就會持續下去,她就這樣一直保護著斯佩多的宅邸,在戴蒙大人需要的時候出個追殺任務,然後有一天,或許會死在圍攻之下,或許會死在任務目標的陷阱中,她從不奢望能夠善終,但是總之,她是希望能夠把這條命都給戴蒙.斯佩多的。
這是她的忠誠。
直到突然到來的黑髮碧眼的女性,打破了她全部的自欺欺人。
從戴蒙.斯佩多撿起她,在戰場掙扎,然後漸漸的習慣做任務,收拾斯佩多巨大的宅邸。
好幾年的時光。
她幾乎認為自己的生活就會一直這樣持續下去。
當初被拋下的她,懦弱的忘記了所有,然後把全部的執念傾注在身為主人的戴蒙.斯佩多身上。
造就了她極高的忠誠心。
但是看著面前的女性她想起了她一直想要問的一句話。
——為什麼?
為什麼離開我?為什麼不依賴我?為什麼不和我說?
不是一直都依賴著我的嗎?那就,繼續下去啊?!
但是那是過去的她會做出的事情,現在的她面對面前的人,只是依舊燦爛的微笑。
「阿拉~難得有人想要應徵斯佩多宅邸的女僕哎~我可是做不了主的啊,所以美人~我先去稟告戴蒙大人再做決定哦~」
語氣越蕩漾,呆毛晃的越歡,博維塔的心就越冷靜的幾乎拋卻感情。
她沒有質問,只是裝作不認識的模樣這般說著,然後轉身通知主人。
看著主人神色莫測的樣子,博維塔不知道自己的心究竟在想什麼。
許久不見的她是敵人。
主人想要借用她來引出背後的那個人。
博維塔一直
直知道,即使是主人,也是有恨著的人,想要報復的人。
她是……敵人。
看著主人故作不知,留下了她,為她起名拉德,然後自己為了監視被委派和她一起行動。
博維塔已經不知道怎麼反應了。只是面對著這樣命令自己的主人道出實情。
「戴蒙大人,我認識她。」
「nufufu……所以?」
「我不適合,因為我或許會因為感情用事,戴蒙大人,還記得您撿到我的那一天嗎?我失去的就是她,所以……」
戴蒙.斯佩多只是笑的莫名,然後制止了博維塔的話語。
「你是我的下屬。」他這樣說道。
博維塔瞬間明白戴蒙大人想要表達的意思。
你是我的下屬,既然如此,作為上司的我,就會相信你。
博維塔知道了,自己應該怎麼做。
最後的最後,她還是會選擇主人的吧?
但是,她自己的性命卻是可以選擇的。
她想她回來,想要救她,這樣的想法一天都沒有消去過。
所以她選擇賭上自己。
在冰冷的地板上感受著自己血液流逝的時候,她想,她的一生還真是波折。
最後也是……超級不甘心。
戴蒙大人賭輸了,棋差一籌。所以艾琳娜大人離開了。
她賭輸了,所以,這條命,就這樣交出去吧。
只是……對不起主人了。是她無能。
勻檜葉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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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三日:薰衣草(der)◇
花語:期待,只要用力呼吸,就能看見奇跡。等待無望的愛。
拉德覺得自己的名字就是命運的縮寫。
薰衣草,等待無望的愛。
她覺得自己的等待是無望的。
根本不會有未來。
那個人的目光簡直就像是看出了自己最深處的不堪,她暴露的事情她也知道。
只是處在懸崖,她無處可退。
她早已沒有選擇。在最初的時刻。
黑髮翠眸的女性回憶起這句話,伸出手,看著面前的黑暗,泣不成聲。
「你要不要跟隨我?」
那一天,那個惡魔般的男子救她於危險之中,但是現實可遠遠比童話殘酷的多。
不是什麼英雄救美的戲碼,不是什麼見義勇為的戲碼,她不過是那個男人看中的身體備用罷了。
她沒有一絲猶豫的答應了對方。
不是一見鍾情,不是折服於對方想要追隨。不同於維塔對戴蒙.斯佩多的忠誠心的追隨,只是她早已是那個人網中的獵物。
無處可逃。
她知道,逃不掉,避不開,無法拒絕。
那麼,就只能接受。
至少……不能讓對方把她作為威脅她的籌碼。面前的男子太過於危險,她無論如何都無法反抗。
翠色的眸子一瞬間的閃過脆弱和不捨,但是隨即便被濃濃的淡漠掩蓋。
身體在顫抖,強烈的恐懼幾乎要把她吞噬殆盡,但是那溫暖的,柔和的小小光芒卻使得她在一瞬間做出了她一輩子中最對亦是最錯的選擇。
「我想要追隨您,我不想在這樣無力下去了,我想要變強。」
「所以,請允許我,追隨您。」
她這樣帶著真摯的笑容讚美著她無比厭惡的雙眸。
她就像是一束光芒,照進了我那小小的,除了黑暗,什麼都沒有的世界。
拉德這樣笑著對著自己的「母親」說道。
在維塔那裡,只有在維塔那裡,她得到了片刻的寧靜。甚至於,因為對方的話語,她喜歡上了自己恨不得挖掉的雙眸。
維塔的內心,真的非常美麗。
碧色的雙眸望著面前的男女,但是卻是在透過他們看著別處一般。
她真的,真的非常純粹。
假扮成拉德父母的男女對視了一下,無奈的認可了自家小姐選擇的朋友。
拉德沒有對維塔說過,一次都沒有,哪怕她是想要說的。
她是她的救贖。
那雙能夠看透人心的眸子給她帶來了太多的悲哀。她在最初的時候,幾乎被周圍人的心聲逼瘋。然後在父母發現了這種情況之後,她就開始了漫長的孤獨。
「看!!美麗吧?這裡?我前幾天迷路時發現的喲~」
在維塔拉著自己去到那無盡的薰衣草田時,拉德真的非常想要哭泣。
記憶中,一直是黑暗的房間。
記憶中,她只有玩偶相伴。
記憶中,她是那麼的嚮往外面的世界。
於是她在那宛若夢幻的地方,許下了一生中,第一個,亦是唯一的誓言。
我發誓,我會永遠的……
美麗的夢境終於破碎。火焰繚繞。一切都仿若那一天的重演。
一切的開始,不過是籠子裡的公主殿下太過於寂寞,於是偷偷的溜出了「囚禁」她的牢籠。
然後遇見一個看上去溫和的男子。
幾乎沒有與人接觸的孩子毫不設防的對著這個溫柔的大哥哥傾訴著自己的痛苦。
討厭的能力,被奪去的自由。
那個男子微笑著對她說著。
噩夢就此開始。
那時的她不明白,為什麼眼前的人,明明是笑著,卻讓她感覺那麼冰冷,仿若發自靈魂般的顫慄驅使她匆忙的道別離去,再一次的回到了華美的囚籠之中。
直到她被父母的心腹帶出來倉皇逃亡。
她的能力,招來了災厄。
是那個男子。
親眼看著父母阻擋在男子面前,庇護著幼小的她。
那時才明瞭,那個她所認為的囚籠只是保護,不是束縛。
她沒有被奪走什麼,她的父母是那麼拚命的保護著她。
但是那一切,被她親手毀滅。
溫熱的血滴落在臉上,她明白了,為什麼自己看不清男子的心。
那一刻,她被告知,幻術師的存在。
逃亡到了偏僻的小鎮,救了自己的父母的心腹扮作夫婦掩人耳目,她依舊把自己關在房間裡,縮在自己的世界裡哭泣。
直到誤闖的維塔到來。
維塔的到來給她帶來了光和救贖,但是她的到來卻給這個小鎮帶來了毀滅。
維塔緊握著她的手逃跑。
拉德看著明明很痛苦卻還是努力安撫自己的維塔忍不住的想要詢問。
——若是你知道了這一切都是我帶來的你還會這樣對我嗎?
——那些人是為了捉我來的,我間接的害死了你的母親……
——你若是知道了,會不會恨我?
傾聽著她痛苦絕望的心音,拉德流下了淚水。
「爸爸……媽媽……」她聽見自己這麼低聲說著。
——真是卑鄙。
拉德在內心的世界看著醜陋的自己,悲哀的笑了起來。
她始終不敢說出真相。
她害怕維塔會恨她。
聽著維塔心中充滿恨意和毀滅的聲音,她終究還是隱瞞了一切。
看著維塔充滿了憐惜的溫柔目光,感受著對方溫暖的懷抱,拉德的內心卻只餘冰冷。
她達到了自己的目的,用自己脆弱的樣子來博取維塔的憐惜。
她真的只會帶來災厄,害死了父母,害死了維塔的家人。
但是……她卻仍舊卑微的乞求著幸福。
看見那個男子的那一刻,拉德知道,小心翼翼守了2年的幸福的美夢,破碎。
她不敢再做什麼,即使眼前的男子害死了她的父母,她依舊選擇了追隨。
因為她賭不起。
她要維塔好好的活著。
即使……她不在。
「我,找到了要做的事,想要追隨的人,所以,我們分別吧。」
面無表情的說著傷人的話語,看著維塔不敢置信的眼神,心像是刀割般的,劇痛。
「不可以。」
「會給那位大人添麻煩的。」
「所以你不可以跟去。」
「我們都長大了,都會有自己的路,所以,在這裡分別吧。」
心如刀絞般的看著她乞求的樣子,她咬牙轉身離去。
「arrivederci。(再見)」
沒有回頭,因為我怕我會忍不住流下淚來。
沒有回頭,因為我怕我會膽怯起來。
沒有回頭,因為我怕我會後悔。
不,我已經後悔了,在看見你受傷的眼神時。
你不知道的,維塔。
我是那麼卑鄙。
&nbs
p;你不知道的,維塔。
是我帶來了災厄。
你不知道的,維塔,你永遠不會知道。在無盡的黑暗裡,我是那麼的想要見你。
你不知道的,維塔。
我無數次的抱著自己哭泣,祈願著,哀求著,你能像是最初我們相遇時那樣,將我從黑暗的世界中帶出。
一邊祈禱著,你能安穩的生活。卻又一邊哀求著,你能來這裡救我。
如此矛盾,如此悲哀。
——我也只有你啊……維塔。
***
得知維塔已經不在原處時,巨大的恐懼籠罩住了拉德。她幾乎要崩潰。
然後幾個月後的一晚,她夢見了渾身沾滿血跡握著武器的維塔笑著站在屍體之上。
那是她所熟悉的笑容。
看見她的變化時,拉德終於失控的哭泣。
終究還是追過來了,維塔。她這麼想著,巨大的愧疚壓迫著她的心臟,但是那一絲怎麼也無法掩飾的喜悅,卻那樣的存在著。
但是那安心卻在第二天被奪走,她徹底的成為了那個惡魔的傀儡。
再次醒來時她看見了倒在地上已經逝去的維塔。
她看著離開了自己的身體的幻術師已然達到了目的。
那個男人得到了彭格列初代霧守,被歌頌為無法捕捉實體的d.斯佩多的身體,地位,力量和靈魂。
他已經不再需要自己。
拉德用自己的身體承受著戴蒙斯佩多的怒火,卻還是想要靠近維塔。
一步一步,不遠的距離,卻那麼漫長。
終於在最後一步的時候,巨石隔絕了她和維塔。
她恨,卻不知道該恨誰。死亡的拉德依舊保持著伸出手的姿勢。
她早已沒有退路。但是卻還是在渴求。
薰衣草,無望的愛。
我愛你。
薰衣草伴隨著勻檜葉一同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