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六章 文 / 零度寂寞
26.晉.江學.城.獨.發
直到被他塞進副駕,夏子若臉上的訝異表情都沒退去,「你這是要帶我去哪兒啊?」
霍季恩發動了車子,用眼尾的餘光乜斜她一眼,「你是不是包丟了,人也傻了?我們當然是去警察局報失。」
報失……咳咳,她怎麼沒想到呢。
車裡,霍季恩習慣性地保持沉默。
他忍不住想了想自己的所作所為,然後,連他自己都詫異了。
剛才在飛機上,他還覺得怒不可遏,只想等目的地一到,便狠狠奚落一番這個不讓他省心的女人。集團上上下下都在籌備s新店開張的事宜,而她倒好,居然不聲不響放他那麼大個鴿子,一個人辭職跑來旅遊了。
可不承想在路邊撿到她的那一瞬間,他滿肚子憋著的火,突然一下子就散了。
如果硬要霍季恩找個理由,大概就是因為——她那雙眼睛。
夏子若的眼睛一直太涼,又太烈,就像她這個人,防禦值極高,銅牆鐵壁,正常人根本無法軟化她。但剛剛,她的眼睛既不涼,也不烈,只散漫著一絲無助,一絲惶恐。不得不承認,這種柔軟的眼神,令霍季恩頗為受用。
只消看一眼,他就什麼脾氣都沒了。
夏子若當然不諳大魔頭的心思,見他不說話,她就雙臂抱肩,歪著頭,眼睛望向窗外。一直盤踞在心頭的恐懼感早已淡去,可她的心情反而愈加複雜起來。
這世界到底是大,還是小?
她正是為了躲避這個人,躲避這個人帶給她一切的不安和未知感,才逃了這麼遠。但誰能想到,在這座陌生的城市,在這個她最狼狽不堪的夜晚——
他們還是遇見了。
不早不晚,剛剛好。
心念忽地一顫,夏子若不由自主地轉過頭,深瞥霍季恩一眼。
他的目光落在擋風玻璃上,狹長的眉眼裡蓄著絲絲入微的懶散,骨節分明的手輕握方向盤,即使是右駕和不熟悉的路段,他也顯得游刃有餘。彷彿無論發生什麼事,這男人舉手投足間,都透著幾分說不出的沉穩與幹練。
就是這樣一個男人,夏子若曾經那麼忌憚的男人,這一刻,竟帶給她莫大的安全感。
車上有導航,轉了兩條街,兩人順利來到附近的一間警察局。跟在內地的流程差不多,值班的警察是個小帥哥,他給夏子若做了筆錄,然後讓她簽字,留下電話。
夏子若的手機沒電,霍季恩順理成章地留下了他的電話。
走完流程,小警察客客氣氣地說:「如果有人把夏小姐的背包送來警局,我們會聯繫二位的。」
「這個幾率大嗎?」夏子若急忙問。
小警察撓了撓頭,實話實說:「這要看運氣了。」
她無奈撇嘴,貌似招惹上霍季恩這位大魔頭之後,「運氣」這個詞,就跟她絕緣了。
警察局是一幢鵝黃色的葡式建築,門前鋪著大理石台階,兩側是漂亮的燈柱和小型花圃,淡的路燈一照,別有一番異域風情。
夏子若做夢也想不到出來散個心,居然還能來警察局到此一遊,真夠給自己添堵的。她倒不是心疼遺失的財物,最要命的是證件。方才小警察解釋得十分清楚,如果找不回背包,她必須得補辦/證件才能離境,指不定要被困在澳門多久呢。
而霍季恩倒是一副置身事外的疏離模樣,兩條大長腿一晃,就邁著矯健的步子走到車邊,伸手幫夏子若拉開副駕的車門,「上車。」
夏子若坐進車裡,揉了揉酸脹的眉心,「今晚謝謝你,麻煩你把我送回酒店吧。」
霍季恩略一點頭,轟了腳油門,車子疾速駛離。
夜色漸深,他看了眼沒精打采的夏子若,說:「你累了就睡會。」
「哦,好的。」
終究是折騰累了,夏子若眼皮打架,不知不覺雙眼一闔,就枕在座椅靠背上睡過去。
迷迷糊糊中,轎車平穩前行,似乎開了許久都沒有停下來。彷彿是一段沒有終點的旅途,從來都是一個人往前走,再累,再難,也要咬緊牙關撐下去。但中途這一段,有人結伴而行,有人擋風遮雨,她終於可以稍稍放鬆下來。
夏子若醒來時,車子剛好停在酒店門前。
她整個人歪在副駕上,身上蓋著件男士西裝,帶著清冽好聞的味道。揉了揉眼睛,夏子若側頭瞧了眼只穿著件淺色襯衫的霍季恩,身子隱隱一僵。
她趕緊坐直腰板,把西裝還給他,「到了啊,不好意思,我睡著了。」
孰料,剛步出車門,夏子若的腳步就猛地一頓。
「霍季恩,你是不是開錯地方了?!」眼前這間金碧輝煌的酒店,根本不是她下榻的那間三星級酒店啊。
霍季恩已經熄火下車,走到她身旁,他斂眸看著她,眼中似乎噙著很淡的笑意,「沒錯,我是住在這裡的。」
夏子若一時沒回過味兒,「那我呢?」
「你今晚可以和我一起住,我不介意。」他說。
這話怎麼聽都讓人覺得彆扭啊,夏子若的腦袋足足有兩秒鐘的空白,她隨即把頭搖成撥浪鼓,「不用麻煩你了,我有地方住。有警察局開具的證明,
,酒店的人應該會給我開房門的。」
「然後呢?」他挑眉。
是啊,然後呢,她還是個身無分的窮光蛋啊!
霍季恩微瞇起眼,好整以暇地瞅著面前秀眉緊蹙的夏子若,像是在等她做決定。這女人顯然比他想像中還難搞定,她明明身陷困境,走投無路,可即便如此,她都不肯向他服軟。
他就這麼不招她待見麼?
腦子迅速轉了轉,夏子若已經拿定主意,「你能……」片刻的停頓,她侷促地搓了搓手,「你能借我點錢麼?」
不承想等來這麼句話,霍季恩臉色沒變,墨色的瞳仁裡卻隱隱浮起一絲挫敗的光,「不能。」毫不留情地拒絕了她,他就把夏子若扔在酒店門前,自己轉身走進大堂。
她怔住了,這男人翻臉的速度真是比翻書還快啊。
不料,霍季恩卻在中途駐足回頭,清淺地丟來一句:「夏子若,你要麼跟我走,要麼就在這兒傻站著。」
「……」
**
威尼斯人酒店。
奢華的酒店套房,深棕色的圓形餐桌上擺著一碗熱氣騰騰的咖喱雲吞麵,直到夏子若狼吞虎嚥地吸溜完大半碗麵條,她仍有一種不現實感。
她怎麼會和霍季恩如此和諧地共處一室呢?
正當她深感不可思議之時,霍季恩從裡間的臥室走出來,他已經吃過晚飯,所以只給夏子若一人叫了客房服務。
「你吃完飯,去洗個澡。浴室裡有換洗的衣服。」他雲淡風輕地說。
夏子若半張臉還埋在碗裡,只露出兩隻眼睛,她嘴裡嚼著麵條,含混不清地說:「好的,謝謝你。」
霍季恩看她一眼,扯了扯唇角,「慢點吃,沒人跟你搶。」
老實說,他沒見過這樣的夏子若。平時的她,就像個冷美人,人雖然生得清麗淡,但骨子裡卻帶著股倔勁兒,總感覺是繃著的。可現在的她,怎麼看,都讓他覺得……嬌憨可愛。
聽聞這話,夏子若捧著大海碗的手微微一僵。一晚上滴米未進,她真是餓壞了。
算了,非常時期,形象什麼的,不要也罷。
霍季恩拿著本書,坐在距離餐桌几步開外的沙發裡,長腿交疊,顯得既慵懶又有型,「如果你愛吃咖喱,我知道澳門有間葡國餐廳挺不錯的,明天帶你去試試。」
還有明天?夏子若愣了愣,一臉疑惑地放下碗,扭頭看向他,「你不是來找人的嗎?」而且她記得霍季恩說人已經找到。
他姿勢沒變,以稀疏平常的語氣回道:「嗯,那個人還有點事情沒處理完,我暫時得留下來。」
「哦。」夏子若沒多想,用紙巾擦了擦嘴角,「那你準備在這裡待多久?」
「還沒定。」他淡淡地說。
霍季恩的目光一直落在書上,看似平靜,了無波瀾,可直到洗手間傳來嘩嘩的水流聲,他手裡的書都沒有翻過一頁。
洗手間的門是雙開的白色雕花木門,不僅有**的淋浴房和超大按摩浴缸,還配有音響和防水液晶電視。所有的內飾都嵌著「金」,再配上歐式宮廷風格的設計,盡顯華美典,面積甚至比夏子若先前住得那間酒店房間還大。
她沒進浴缸,沖完戰鬥澡,拿起霍季恩給她準備的乾淨衣服——一件純白色的男士襯衫。
如果不是確實沒有其他衣服可穿,夏子若肯定不會穿這男人的貼身衣物,她不得不再一次用「非常時期」說服了自己。襯衫是s的,材質講究,剪裁精緻。可惜,多修身的剪裁罩在夏子若身上,也算是白瞎了。畢竟是霍季恩的衣服,上了她的身,就顯得有些鬆垮。
她站在鏡子前照了照。
偏長的袖子被她挽成七分袖,露出纖細白淨的手腕;襯衫下擺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剛好蓋過臀部,她那兩條筆直修長的腿,就這麼裸/露出來,一覽無遺。
夏子若皺了皺眉,左右巡睃一圈,她探手取下衣架上的一條白色浴袍裹在身上,這才走出洗手間。
霍季恩還坐在客廳的沙發裡,手上的書倒是被他放下了,他雙眼微闔,頎長的身軀微微向後,靠在軟墊上假寐。房間裡的光線溫黃而柔和,籠罩在他身上,竟是把這男人週身的鋒利和稜角都柔化些許。
不知道他是不是睡著了,夏子若輕聲說了句:「我洗好了,你去洗吧。」
聞言,霍季恩緩緩睜開眼,抬眸看了看她,不由薄唇彎起。這女人把自己包裹得可真夠密實的,長長的浴袍一直拖到腳踝,就像是個木乃伊。
他揉了揉發緊的太陽穴,看似有些疲憊,「你幫我放洗澡水,我要泡浴。」
這人還真是一點不將就啊,夏子若一臉可笑又可氣的表情,「你這是把我當傭人的節奏啊?」
「你吃我的,住我的,穿我的,難道不能為我做點事?」他挑眉反問。
「……」遇到這麼個錙銖必較的男人,她只能認栽了。
輪到霍季恩去泡澡了,夏子若拿起擱在沙發上的書。這是一本酒店管理方面的隨身讀物,英版,內容專業、枯燥,她本來只是隨手翻了翻,就準備放到一邊了,孰料,一張便簽紙從書裡掉下來。
彎腰撿起落在地毯上的紙條,夏子若的手指生生僵住了。
/>再普通不過的便簽紙,上面記著一間酒店的名稱,以及一個房號。
夏子若並不認識霍季恩的字,但不管是不是他的筆跡都不重要了,只因那間酒店正是——她在澳門下榻的那間。
而上面的房號,也是她的。
夏子若的神經後知後覺的猛地一緊。
難道這男人千里迢迢來找的人——
竟然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