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文 / 零度寂寞
平安夜,b市頂級的s法式餐廳。
餐廳的前廳和後廚簡直是兩個世界。前廳裡,觥籌交錯,琴聲裊裊。無論是米白色的卷草紋窗簾,還是香檳金色的歐式宮廷雕花餐椅,每一處細節都充盈著優浪漫的法式風情;而後廚裡,卻早已炸開了鍋,唯有用人仰馬翻和杯盤狼藉來形容了。
法籍主廚一邊忙著擺盤,一邊用蹩腳的中催促道:「龍蝦配暖清湯到底好了沒有?記得龍蝦不要全熟,五成熟就行了!還有……鵝肝醬在哪裡?!快,快給我拿過來!」
夏子若本來是進後廚催菜的,可看到眼前的情景,她也只好縮縮脖子退了出去。
即便s的人均消費高達兩千元以上,還不是有錢就能吃上的,尤其是趕上聖誕節這種西方節日,餐廳的座位早在一個月前就訂滿了,這也注定今晚s上上下下都累得跟狗一樣。
撤盤、上菜、斟酒……夏子若甚至客串起了普通侍應生,她已經數不清自己是第幾次踩著高跟鞋穿梭於後廚和前廳之間了,忙得根本停不下來。
就是在這麼個雞飛狗跳的平安夜,餐廳來了位不尋常的客人。
按理說,肯砸下金錢和時間來光顧餐廳的食客,無疑都是來享受一場味覺盛宴的。可這位客人倒好,獨自一人坐在靠窗的位子上,既不點餐也不翻看菜單,只瞇著眼睛巡睃來往匆匆的侍應生。
「那男的是不是變態啊!不吃不喝就光盯著女服務員的胸部看……」女侍應宋已經是第三次向夏子若匯報此人的詭異舉動了。
手忙腳亂的節骨眼上,夏子若本來是不予理睬的,但宋的話多少還是提醒了她,即使是在高檔餐廳,男客人性騷擾女侍應的情況也是時有出現的。
夏子若扭頭看了看那位西裝筆挺,三十來歲的男客人,小聲問宋:「他有預訂嗎?」
「沒有。」宋想了想又補了句:「剛才正好有客人臨時取消了預約,才給他騰出張桌子,要不然他連門兒都進不來呢。」
看來夏子若不得不親自應付一下這位古怪的客人了,「好的,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你小心點喔。」宋提醒道。
夏子若整了整身上的制服,在確定連襯衫最上面的一顆紐扣也繫好後,她才若無其事地走過去。她禮貌性的笑了笑,「先生,您現在需要點餐麼?今晚的主廚推薦有法國田螺湯伴蒜香燉蛋和……」
男人聞聲抬眸,隱在鏡片後的丹鳳眼果然在夏子若的前襟處停留了一瞬。隨後,他一語打斷她:「我不是來吃飯的。」
難不成您是專門來耍流氓的?夏子若職業化的微笑沒變,眼睛裡的笑意卻是一點都不剩了,她耐著性子問:「您是不是需要什麼幫助?」
「夏經理,我看需要幫助的人是你吧。」男人的口氣還挺沖。
儘管被對方直呼出了名銜,夏子若倒也不意外,男人看向她胸部的小動作,足以將她的胸卡一覽無遺。認定這人是來搗亂的了,她麻利地收起菜單,下了逐客令:「不好意思,這裡是餐廳的消費區,如果您不用餐……」
不料,男人竟是再次打斷了她:「夏經理,你有個弟弟叫夏子鵬吧?」
瞅著對方那張十分陌生又平淡無奇的臉,夏子若的神經後知後覺地猛地一緊,表情隨之有一剎那的僵硬。雖然她極力克制內心湧起的不祥預感,微微發顫的嘴唇還是洩露了她的緊張,「子鵬他……怎麼了?」
男人絲毫沒有沾染到她的情緒起伏,依舊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我們霍總很不喜歡你弟那個窮小子,希望他永遠不要再在霍婷婷面前出現了。霍總就這麼一個妹妹,絕對不可能讓夏子鵬給糟蹋了……」這是霍季恩的原話,姜平作為他的特助,只有鸚鵡學舌的份兒。
頭頂上鑲嵌著上千顆施華洛世奇水晶的吊燈珠串閃耀、流蘇溢彩,但卻襯得夏子若的臉色一點一點黯淡下去,轉瞬蒼白如紙。忽略掉那些歧視性的用詞,她算是聽明白了,原來她弟和霍總他妹好上了,現在人家來興師問罪了。
夏子鵬還真是個不讓人省心的傢伙啊。夏子若咬著嘴唇,在各種自己該有的反應裡猶豫了片刻,話一出口,卻是連她自己都難以置信的冷靜:「我不認識什麼霍總。而且子鵬已經成年了,他和誰交往是他的事兒,我這個做姐姐的管不了。」
姜平扶了扶金絲眼鏡,不耐煩地說:「你不用和我說這些,我只負責幫霍總傳話。如果夏子鵬不滾遠點,你們姐弟倆就等著倒霉吧。」
倒霉?她的人生已經夠倒霉了好不好!這幾年,她哪一天不是過得膽顫心驚、如履薄冰的,也不差再添一筆了。
「那你也幫我給你們霍總帶句話吧。」她說。
「嗯?」
「你告訴他,當他的妹妹真夠可悲的。攤上這麼個冷酷無情的哥哥,她連自己的感情都做不了主。」
女人不卑不亢的語調,再配上這張清麗淡的臉蛋,頓時刺激得姜平整個人都不好了。據他所知,這輩子還沒人敢如此頂撞霍總呢,要是他真把這話傳給老闆,恐怕自己的小命兒都保不住了。
姜平終於卸下了那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擠出個難看的苦笑,「夏經理,你別為難我了。我好心奉勸你一句,胳膊是擰不過大腿的。」頓了頓,他站起身,從西裝內側的口袋裡拿出個信封,放在純白色的檯布上,「這是霍總讓我轉交給你的,他請你們姐弟倆好自為之。」
姜平留下個信封就一陣風似的拍拍屁股走人了,獨剩夏子若一臉訝然地瞪著信封裡
的那張支票,一時回不過神來。
確切地說,那是一張足夠她和夏子鵬後半輩子衣食無憂的支票。
夏子若當即失笑,有錢人向來都是這麼玩的,用錢買斷、賣斷愛情,連眼皮都不會眨一下。只是她做夢也沒料到,這種要多狗血有多狗血的劇情有朝一日會落到自己頭上。
這一刻,她什麼也顧不上了,拿著支票便轉身追出了餐廳。
當她伸手推開餐廳的玻璃側門時,姜平已經坐進了一輛黑色賓利的駕駛座。轎車後排的暗色玻璃降下一半,露出一個男人面無表情的側臉。
隔著初冬蕭索的空氣,以及夜色中明滅閃爍的霓虹,夏子若有點看不清男人的臉,但她迅疾的腳步還是不受控地頓了頓。
只因男人的側臉輪廓明明清朗動人,可那副神情卻太冷,彷彿整張臉孔都蒙著一層霜雪,令人本能地心生忌憚。
看樣子這人就是霍總了。
夏子若攥著支票的手不自覺地輕輕顫抖起來,不過,這絲類似於驚悸的錯覺只在心尖流淌了不過一秒,就被她及時打住了。她重新加快了腳步,朝黑色轎車走過去。
孰料,不等她近身,轎車已如離弦的箭一般加速駛離,轉眼便融入了斑斕的夜色中。
夏子若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從停車場回到餐廳的,區區幾步的距離,她的腦子裡一片空白。冷風吹透了單薄的制服,她卻感覺不到寒意,只覺手裡的支票像顆燙手山芋一樣,攪合得她心亂如麻。
不行,這張支票,她無論如何也不能收下。
前廳,宋端著個大托盤迎面走來,她戳了戳目光呆滯的夏子若,「夏姐,你把變態色魔趕走啦?」
哪有什麼變態色魔啊,那男人只不過是某位大魔頭的小跟班罷了,況且他看得根本不是女侍應的胸部,而是胸卡上的名字。
但夏子若終究沒有多說什麼,只是不自在地「嗯」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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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轎車駛入主路,涼颼颼的夜風透過半開的玻璃窗灌進車裡。後座上的年輕男人升起車窗,問:「那個女人拿了支票?」
「是的,霍總。」駕駛座上的姜平畢恭畢敬地回道。
霍季恩的唇角勾起一抹鄙夷的弧度,「她說什麼了?」
「她沒……沒說什麼。」姜平這會兒想起夏子若讓他捎的話,依舊心有餘悸。
霍季恩屈肘撐在窗稜上,微闔上眼,「姜平,你跟在我身邊幾年了?」
就是這麼句再簡單不過的問話,卻引來一股子寒氣蹭蹭竄上姜平的脊樑骨,他從後視鏡裡偷瞄了一眼面色始終偏冷的老闆,戰戰兢兢地答道:「三年了。」
別說三年,恐怕只要一個月,就足夠讓洞察力極其敏銳的霍季恩瞭解他身邊的任何一個人了,所以眼下姜平想糊弄他是不可能了。
姜平只好硬著頭皮,避重就輕地說道:「夏經理說……霍小姐對自己的感情做不了主。」
「原話。」
「她的原話……我記不清了。」
「我不用記性不好的人。」
「額……我突然又想起來了!夏經理說『當你妹妹真可悲,攤上這麼個冷酷無情的哥哥……』」姜平好想去死一死。
「夠了!住嘴!」
「……」是您逼我說的啊。
冷酷無情,霍季恩不喜歡這個詞。
「真是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女人。」他冷哼一聲。
霍季恩幽黑漂亮的眼裡隱隱藏著一絲戾氣,他覺得十分有必要讓夏子若見識一下什麼才叫真正的冷酷無情,於是他吩咐姜平:「你找人24小時監視霍婷婷,夏子鵬那個混小子只要在她身邊出現一次,你們就給我教訓他一次。」
霍總生氣了,後果很嚴重。姜平抹了把額頭上的虛汗,連聲應下,心裡默默給夏家姐弟點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