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換眼無望 文 / 卿諳
白捨也不知自己為何會變得如此易怒和情緒化,回到房裡後撐著腦袋緩了許久,摸出鬼車骨笛來,禁不住潸然淚下。
第二日,白捨發現手上的傷已經好了,說不出心裡是何感受,索性直接忽略了這件事。一打開門,聽到剛好有人過來了。
「令舫公主,我記得你手上有傷,所以帶了些比較有利於傷口癒合的藥來……」
「你是玄瑛?謝謝你,不用喊我公主,直接稱呼我令舫就好。我的手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這些藥你還是帶回去吧。」
「已經好了?」他有些驚訝,還是點點頭,「好。那……令舫你好好照顧自己。」
「嗯。」白捨嫣然一笑。
他拿著藥轉身離開,過了幾個拐角處後身形一變,化回了原貌。
黑色長袍在風中獵獵作響,一頭紅髮張揚飄舞,臉龐俊毅,雙唇紫黑,眉宇間流露出一股黑煞之氣,一派王者之氣自他身上散發出來。
他搖搖頭,歎息著飛到空中,踩在幾片流雲之上,低頭俯視著慢慢走到庭院曬著太陽的白捨。
「我道是哪個不知死活的魔頭,滿身黑氣的也敢在筌遙山亂闖,原來是早已『死』去多年的魔君玄冥呀。」
玄冥一回頭,見月微悠然地躺在他身後的流雲上,一拂衣擺,盤腿坐了下來,「這麼多年不見,你還是老樣子。」
月微沒有睜眼,「你也一樣。還是這麼執迷不悟。」
「你守著她,不也是執迷不悟?」
「她是我的。」他眉角輕佻,「瑛下已經死了。你莫要認錯人。」
「我當然知道她已經不在了,也不會同你爭。只是莫名覺得她們有點相似……她本體雖然是妖,可是禁不起你一次又一次折騰,別再傷害她了。」
「十年前,我曾經用她的血凝聚瑛下破碎的一魂,那魂重聚了半柱香的時間,瑛下請求我幫她做一件事,我答應了她。為了完成這件事,我唯有傷害她。」
玄冥有些不快地看著他,「這麼說來,她在你心中的份量始終比不過瑛下?」
他沉默半晌,才說:「曾經是這樣。」
「呵,想不到你也有這樣糾結的時候。不復當年果斷凌厲了。拂清也是。」
月微從腰間取下一個玉瓷壺,小飲了兩口酒,「大抵活得太久了,鬱結於中之事便多了。你說我們是不是都該嘗一嘗真正死去的滋味?」
「在死之前,你得先保證她能繼續活得好好的。」玄冥變出一個酒壺,也灌了自己幾口酒,「我也是。」
他一抬眼簾,懶散道,「她們不是同一個人,你沒有這個必要。」
「我放手,不代表棄她於不顧。我不會讓人傷害她,哪怕她真的不是瑛下。」
月微搖搖頭,輕歎一聲,「癡兒……世人渴望求道成仙,但我活了這麼久,也沒看出成仙成神有什麼好處。」
玄冥乾笑一聲,低聲道,「確然。否則我當初也不會為了追隨瑛下而墮仙成魔……」
兩人默然抬首看著天空,身上所散發的儘是頹然之氣。
聽說不久之後就要舉行尊主大會了,白捨在桃樹下想著要怎麼才能利用這個機會進入守塍宮。
覺察身後有人,她回過頭去。
「先前教你的心法,可覺得有用?」
「原來是拂清上仙。」她忙起身向拂清行了個禮,「多虧了上仙的心法,令舫覺得身體好了很多,已經沒有以前那麼虛弱了。」
「如此甚好。你且隨我來。」拂清施法讓白捨懸在半空,驚得她低呼一聲:「拂清上仙這是……」
「我帶你到天悟老仙那裡去,他醫術高明,說不定能幫你治好雙眼。」
白捨不好再推卻,唯有點頭道,「多謝上仙。」
很快白捨就跟著拂清到了天悟老仙的住處,一進去便有各種花香撲鼻而來,幾隻蝴蝶
落在她的肩上,還有一些花色蝴蝶則圍著她和拂清飛舞。
「拂清上仙可是稀客,今日怎麼得空來了?」白捨聽到是個陌生女子又嬌又脆的聲音,而後是拂清開口回應她,「打攪了,今日我來請求天悟老仙給令舫公主醫治雙眼,勞煩蒲封仙子通傳一聲。」
蒲封這才注意到拂清身後的白捨,「原來如此,兩位可都是貴客,我們這裡地方小,招待不周,還請兩位見諒。」
「哪裡要什麼通傳,你直接喚我一聲不就成了?」天悟笑著從竹屋裡走出來,捋捋自己的白鬚,「你還是這麼生分。」
白捨聽是天悟老仙,正要行禮,那天悟卻一揮拂塵,「我這兒哪裡來那麼多繁縟節?令舫不必客氣。」
「想必老仙早已知道我們的來意,有勞老仙出手相助。」拂清把白捨送至天悟的跟前,天悟一捻長眉,笑道,「好好好,這娃子經歷了這麼多事,實在是不容易,我姑且一試。」
「有勞了。」蒲封把白捨扶進了屋,到了椅子上坐下,又幫她拆下了眼前的絹布,見到她空空的眼眶,她和拂清都不免有些驚訝。
天悟坐在另一頭,細細觀察白捨的雙眼,「你這雙眼並非直接為邪力所傷,而是被人用侵了陰寒之氣的流冥刀生生剜去了,想不到魔道中人這麼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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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那請問老仙,可有方法讓令舫重見光明?」白捨試探著問道。
「若是你早些日子過來,我或許有法子幫你換一雙新的眼睛,但是現在……」他搖搖頭,「想換也難囉。」
拂清劍眉微擰,「老仙竟然也無能為力?」
「唉,她這眼睛要重見光明,得用九淵深處的九頭蛟龍的精元,還有鮫人的淚珠一起混合凝煉,現在九淵大開的日子已經過了,要潛到九淵底下去集齊這兩樣東西,可並非一件易事。反正呀,老仙我這身子骨是幹不來囉。」
九淵是仙神的禁地,邪煞之氣遍佈,稍有不慎就會被邪煞之氣侵體,元神覆滅。每五千年九淵大開,邪煞之氣才會有所削弱,九淵深處的異獸才會露頭。
白捨倒是坦然,「令舫這雙眼沒了就沒了,怎麼可能敢要求老仙去做這等危險的事?」
「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拂清問道。
「別無他法。」
氣氛一時壓抑起來,白捨起身道,「幾位仙家關心令舫,已經是令舫幾世修來的福氣了,老天爺既然讓我看不見,也定有它的道理,希望幾位仙家不要介懷。何況我已經漸漸適應了現在的生活,只求拂清上仙不嫌棄令舫,能繼續收留令舫。」
「哪裡能說是收留?你既然來了便是我們筌遙山的人,更無嫌棄之說。」
白捨聽到拂清的話,心中有些酸澀,她哪裡配讓他們這樣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