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歷史軍事 > 看不見風景的房間

正文 第十二章 文 / 約耳

    小紀抱著兩罐涼茶跑過來,給程冬遞了一罐,然後在他旁邊坐下來:「背得差不多了嗎?」

    程冬按下台本點點頭,一邊開涼茶一邊觀察舞台,在腦子裡又過了兩遍走位。

    今天的綵排所有嘉賓都到齊了,包括夏因。

    大家都曉得補錄是為了程冬,就算不跟他搭話,也都主動打了招呼,黃堯看起來跟他最熱絡,程冬有些緊張,他在旁邊還一直給人加油打氣。而那個鬧出□□的夏因,卻一改往日風頭勁兒,窩在角落裡,拿著手機按,從頭到尾不發一語。

    程冬也不知道為什麼,往夏因那多看了幾眼。

    導演喊就位,兩位主持人率先到台上站好.

    「夏日大會」這期節目的企劃是臨時提出,趕上週末常規播出的時間正好是夏至,所以是延後了之前排好檔期的節目,加塞了這一期。因為時間太緊,所以導演是想要一次錄完不加綵排的,準備不充分,所以進入氣氛比往常要慢。

    雖然只用一期,但節目組確實夠壕,為補錄拆了又搭的舞台做得很有模樣,藝人們最怕在燈光不好的地方上鏡,可在夏天被這麼多個燈光設備從各個方位照著,也熱得難受。

    程冬覺得自己在出汗,又難免緊張,僅僅是在說話的時候注意鏡頭就讓他有些自顧不暇。

    「聽說程冬剛剛簽了夏因的公司,你們兩個是師兄弟了吧,恰好都是創作型歌手,私下有沒有交流過?」女主持人突然這麼問,但這個問題……台本上好像沒有。

    男主持的臉上也閃過一瞬間的疑惑,卻也只好同其他人一起看向被提到的兩位師兄弟。

    程冬看向夏因,還沒想好說什麼,夏因突然燦然一笑:「我們啊,算是不打不相識吧,之前沙灘排球的時候我不是撞到他了嗎,程冬他脾氣好好,我覺得這個師弟很乖的。」他伸手虛摸了一下程冬的後腦勺,「應該不疼了吧,等下我請你吃飯。」

    「這個好誒。」女主持笑著說,「下次我也想跟夏因打沙灘排球,你也不小心撞我一下然後請我吃飯唄。」

    程冬全程只知道笑。

    這是夏因第一次跟他講話,卻一來就用那麼熟絡的語氣,他還沒反應過來,就到下一個話題了,女主持順其自然地要程冬跟夏因一起唱首歌。

    「唱什麼呢?」夏因歪頭看他,明明是師兄,但他看起來確實更可愛些,「唱我的《窗格速寫》怎麼樣?」

    程冬怔了怔。

    「哦,我超愛那首歌。」女主持說。

    「程冬會嗎?」男主持問。

    程冬回過頭來,瞥到了正亮著錄像燈的攝像機,他定定神:「會的。」

    「麻煩樂隊老師。」夏因側身說,他的舉手投足相當得體,作為藝人的必要訓練和在鏡頭面前的多日浸淫,而與之相比,程冬就太愣頭青了。

    主持人和其他嘉賓在鏡頭切換的時候退到旁邊,兩人商定了合唱分配,然後等待前奏響起。

    每一個音符,都讓程冬熟悉無比。

    《窗格速寫》算是夏因的成名曲,雖然熱度不比另一首熱曲,卻頗有些歷久彌新的味道,大眾對這首歌的印象很深。

    那也是程冬從無數個需要用特濃咖啡提神的夜晚瀝血得到的成果。

    他從未在真正的舞台上唱過這首歌,今天卻要用這樣讓人握緊拳頭的方式來得償夙願。

    「沉默的擺鐘

    是時間老人的畫筆

    刻度是構圖

    密不透風疏可跑馬

    是指針的軌跡

    世上未曾有過整齊劃一的排線

    我在你的臉上看到了」

    夏因的聲線清澈,音準,但更多的東西,程冬確實聽不到了。他在音像店裡聽過夏因的那張專輯,精良設備和修音師的嫻熟操作,讓夏因的歌聲灌入唱片後富有餘韻,但是現場聽來,他找不到一丁點兒感情,夏因應該十分熟悉樂譜,但也僅僅是在基本技巧上不出差池而已。

    但是這首歌,不僅要用聲帶,也要用舌頭,要用喉部肌肉,甚至要用牙齒。

    程冬想要用全身上下來唱歌。

    他接過間奏,在音符間尋找那種重新擁抱自己心愛之物的氣力。

    「你坐在窗前,就像一尊柔軟的石像

    我用鉛筆描摹你的陰影

    或許有一天

    月光掠過窗稜

    撫摸你的面頰

    你會從我的畫紙上甦醒

    我會接住你嗎

    我本想邀你共舞

    卻摔碎了你」

    「沉默的擺鐘

    是時間老人的畫筆

    刻度是構圖

    密不透風疏可跑馬

    是指針的軌跡」

    「荷馬凝視夜幕

    米開朗基羅憂愁的眉間

    維納斯捲曲的髮絲從我指尖滑過

    &

    nbsp;孤獨作畫的人會蒸發

    我是凝固的那一個

    去不了他方」

    樂器音減弱,歌曲結束。

    台下響起來自開始錄製到現在最熱烈的掌聲,來自那並不算多的八十多個觀眾。

    這是首旋律悠揚的歌,歌詞卻有種安靜又無望的感覺。

    那座柔軟的石膏像,他擔心自己在它甦醒的時候沒能接住它,將它摔碎。

    他如此誠惶誠恐。

    那是他的夢想。

    程冬雙手握住話筒,舒了一口氣,才放下。

    鏡頭給了主持人和嘉賓的表情特寫,大部分都露出由衷讚美的神色,不消明說也知道是對誰,而黃堯只是全程安靜微笑,在歌曲結束之後走過去拍了程冬的肩膀。

    「我演唱會一定要邀你。」

    夏因臉上有細微裂縫,他在唱的時候就覺得被程冬壓倒一大截,但那是來自身邊人傳來的奇妙氣場,他的耳朵沒那麼管用,自己聽不出來也指望大家聽不出多大差距,但黃堯說這話,不來對原唱說,卻對第一次登台的小歌手說,實在是讓他繃不住練習好久的開朗表情。

    「怎麼說,雖然我不懂啦,但是程冬唱這首歌的感覺跟夏因很不一樣誒。」女主持人說,瞇著眼睛,「剛剛我聽的時候好像能聽到自己穩穩的心跳聲。」

    夏因看了女主持一眼,兩人的目光有短暫接觸,女主持稍顯尷尬地移開視線。

    「怎麼,我們這檔節目要變成《xx歌手》了嗎,逼格瞬間拔高了。」男主持說。

    程冬笑一笑,把話筒放到嘴邊,頓了一下才說:「沒有,我就是……很喜歡這首歌。」

    女主持趁機問:「那跟喜歡的歌手同台什麼感覺?」

    「很榮幸。」程冬側身看夏因,也給了鏡頭一個狀似親密姿態,「師兄以後還請多多指教。」

    大概是唱了歌的關係,程冬整個人不僅放鬆了,而且像是注入了活力,接下來的互動都應對自如,最後一個環節是在海灘上放煙花,比較惡搞的是,節目組推來了一個巨大的火箭炮一樣的煙花筒。

    「這樣呢,我們先玩遊戲再放煙花,規則是這樣的,我們這邊有猜詞卡,兩兩一組,一個人拿著仙女棒在五十米外比劃詞卡上的內容,另一個人仙女棒的軌跡猜這個詞。」

    「那簡單,就是晃快一些,光點就能連成筆畫了嘛。」

    「我們的字會比較複雜哦。」

    「獎懲制度呢?」

    「猜中最多的隊可以點燃這裡最大的煙花。」主持人笑著說,指向那個火箭炮,「而輸的那一對,其中一個人要被綁在上面。」

    「啊?!不是吧!很危險的!」

    「我們會保證你們安全的。」

    「天哪不要,這個太恐怖了!」

    遊戲在女藝人們的尖叫和男藝人緊張的神色中開始了,但是一開始就遇到了麻煩,夏因和黃堯都要跟程冬一隊。

    「今晚程冬好有人氣啊。」男主持笑著提議,「不如讓熙跟程冬一隊,你們就讓女士優先吧。」

    這個提議被認可,但是節目組確實夠賤,字型複雜程度根本難以用揮動仙女棒的方式來成型,總之熙姑娘只猜中了五分之一……

    程冬默默望向了那個架在專用推架上的火箭炮,不管怎麼看,都像玩真的。

    不少人都笑瘋了,包括觀眾。

    不可能讓女生受懲罰,所以他要被炸上天了。

    程冬四肢僵硬地走過去,被工作人員綁在了火箭炮上。贏家黃堯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說:「祝你飛行愉快。」

    然後好像黃堯就按了開關。

    然後他感覺背脊震動,彭地一聲,好像有什麼東西從火箭炮裡噴了出去,還落了一些在他頭上。

    台下的笑聲更加恐怖了,就連主持人都沒憋住。

    程冬一臉呆滯,被從火箭炮上放下來,才意識到他並沒有飛出去,煙花筒並不是火藥製,只是噴出了一堆綵帶而已。

    「哈哈哈哈哈哈,你的表情太精彩了。」黃堯扶著他笑得直不起腰,他只好勉強牽了牽嘴角。

    沙灘上點燃了真正的煙花,一朵接一朵在夜空中綻開。

    程冬仰頭看著,他的第一次節目錄製,總得來說很愉快,從今天開始,他就是真正的藝人了。

    他突然感覺到肩膀被誰拍了拍,回過頭去,看到了黃堯。

    「你小心夏因。」對方也仰頭看著夜空,看起來好像是在跟他討論煙花。

    「為什麼這麼說?」程冬也不動聲色地反問。

    「你也知道台本上沒有夏因那麼多鏡頭,還讓他唱自己的成名曲。那個女主持大概是收了好處,讓夏因拉著你多掙了不少鏡頭。」

    「……成人之美,對我也沒什麼壞處。」

    「不,壞處是你把他風頭搶了,哪有第一次登台就比原唱唱得還好。」

    程冬扭過頭去,看著黃堯那*朗而謙遜的臉:「如果我沒記錯,是你在台上說要邀我做演唱會嘉賓

    ,我唱得怎樣,觀眾判斷就好,你又為什麼要點明呢?」

    黃堯似乎愣了一瞬,然後笑起來。

    「因為我喜歡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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