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7章 文 / 澹台扶風
晨光初初流入羽園,點亮的是這座精緻院落裡從未有過的古怪氣氛,羽園的丫鬟們昨天半夜便被蕭茹叫去幫忙連夜準備喪禮相關的諸事了,此刻留在羽園的,包括扔在昏睡的長孫蓉,也不過五人而已。
君逸羽的臥房外間裡,君康逸才張了張口,君逸羽便已率先說道:「爹爹,娘親,我們外面說話吧。蓉兒昨晚被我用回還丹救了回來,還在吸收藥力,人沒醒。」昨晚在長孫蓉的產房聽到蕭茹的聲音時,君逸羽便已經做好了面對爹娘責問的準備,雖然知道長孫蓉聽不到,她還是不想打擾到她。蓉兒,好好睡,等你醒來,我必不讓你有半分委屈。
「羽兒,你真的……!」
君逸羽不缺情義的「蓉兒」,讓君康逸眼現厲色,只是嚴肅的責問還沒說完,蕭茹便偷偷扯住了他的衣袖。蕭茹在君康逸耳邊悄聲道:「康逸,你答應我好好和孩子說,我才告訴你的,我們和羽兒去外面談吧。」
君康逸偏頭看了看愛妻,又複雜的看了眼被君逸羽擋在身後的裡間入口,想到裡面臥床的人,又想到靈堂裡的兩塊牌位,他眼底晦色更添,對君逸羽甩下一句「隨我出來!」隨即一刻不停的拂袖轉身。
「是。」
「羽兒,爹爹很生氣,你等會兒別和他嘴硬,該認錯就認錯,改……」
「謝謝娘親,我會和爹爹好生說的。」聽出了蕭茹話裡的意思,君逸羽打斷了她口中的「改錯」。她知道自己和長孫蓉的事讓爹娘犯難,甚至是失望;了,但有著現代靈魂的她,並不覺得自己喜歡上女子是錯誤,也不覺得對一個為自己付出良多的傻女人負責是錯誤。若說錯,錯的是她沒有早些發現真相,錯的是叔父那夜的「醉酒」,或者再加上,戲耍於人的錯亂命運。便是命運又如何呢!她險些永遠的離開了她,直到將要失去的時候,她才知道自己有多在意!萬幸師傅的回還丹救下了她,給了她又一次機會,即便她們錯亂的身份在一起有千難萬難,她也決不退卻!
君逸羽給自家娘親的道謝倒是誠心誠意,看爹爹剛才的樣子,能忍過一晚才來,必是娘親的功勞吧。想到這些,君逸羽回頭托陵柔照料長孫蓉,得她點頭後,追上了轉身出門的蕭茹,從背後抱了抱她,又補了一句「孩兒真的很感謝娘親」。
蕭茹輕聲一歎,將君逸羽從背後拉了過來,幫她撫平了衣領,什麼都未再多言。
隨蕭茹走出門外,君康逸已負手等在了院中,在冬日枯敗樹木的映襯下,他的背影,是前所未有的蕭瑟。君逸羽的眼睛突然有些泛酸,但想到身後仍沉睡不起的女人,又暗暗捏拳,穩住眼中軟弱,她衣擺一震,直直跪在了君康逸背後,在地上砸出了「彭!」的一聲悶響。
「羽……」
蕭茹關心一喚,君康逸回身扯住了她的腳步,掃了君逸羽一眼,冷冷道:「說吧。」
「如娘親昨晚所見,想來爹爹也知道了,孩兒喜歡蓉兒,與她情投意合,請爹娘成全!」君逸羽叩首到底。
「羽兒,你一向讓我們放心的,這次是入了什麼魔障!你還說昨晚,你可知道,你犯糊塗不要緊,你娘為了給你收拾爛攤子,昨晚殺了三位無辜的產婆,整晚都在做惡夢!」
「娘親……」君逸羽難以置信的抬頭,有心之下果然看到了蕭茹眼下的青色,垂目喃喃道:「對不起,娘親無需如此的,孩兒昨晚敢出現,便做好了應對一切的準備,不怕旁人知曉,我想和她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不是見不得人的事。」
「應對?你有什麼應對!」聽君逸羽不知好歹,君康逸的胸口劇烈起伏,指著她的頭訓斥道:「你還說不是見不得人的事,你知不知道,她是你的親叔母!你叔父才死,你要讓他在地下都睡不安嗎!如此罔顧倫常,我這個給你做爹的,死了都會無臉去見你爺爺和叔父!還有,我和你娘把你當男兒養大,不是讓你胡鬧的,你還說喜歡她,她是女子,你別忘了,你也是……」
「康逸!當心隔牆有耳!」
「你也是女兒家,兩個女子之間,有什麼喜歡不喜歡。」得了蕭茹提醒,君康逸環視四週一眼,吐了口濁氣,這才壓低些聲音把話說完。
「古有分桃斷袖,娘親若是男子,爹爹便不愛她了嗎?」君逸羽的反駁還搭上了自個,引得君康逸不可避免的老臉一紅,待要說話,君逸羽已繼續道:「我和蓉兒之間的感情,與男女思慕之情無異,至於叔父,蓉兒和叔父不是兩廂情願的真夫妻,孩兒不覺得自己是在*。」
心知自家孩兒不是無的放矢之人,君逸羽的話,惹得蕭茹掩口,她與長孫蓉在府內共處得多,原就覺得長孫蓉和君康逸之間有時不似夫妻。蓉兒和小叔……
君康逸反詰道:「胡說八道!若不是真個夫妻,昨晚生下的孩子哪來的!」儘管從君逸羽口中聽到了「情投意合」的話,但君康逸還是相信長孫世家的聲名,相信長孫家教養出來的女兒不會女行有虧。長孫蓉的孩子,只會是她夫君的!是二弟的!
君逸羽心口一緊,手也不由緊了緊身下泥土,悶聲道:「那是叔父酒後亂行,是叔父對不起蓉兒。悠兒會是我和蓉兒的孩子,我來做悠兒的爹爹,我想蓉兒也會希望……」
「砰!」
「康逸!」
「爹爹……」摀住左臉的火熱疼痛,君逸羽不敢相信,她的爹爹,從來捨不得對她說一句重話的爹爹……扇了她一耳光?
「羽兒,手拿開,快讓娘看看。康逸!怎麼還動手了,孩子的臉都被你打紅了!看,指印都有了!」
「茹兒,別管這個逆子!」君康逸強壓下眼底的不忍,「我這一巴掌,就是要打醒她!你知不知錯?!!」
「孩兒不知何錯。」君逸羽直起身體,滿臉都是倔強。
「你!」君康逸欲要上前,卻是蕭茹怕他憤怒使然下再對君逸羽動粗,搶先拽住了他,君康逸只得在原地顫抖著呵斥道:「想搶你叔父的妻不夠,連他的女兒你也要搶!你知不知道,我們欠了你叔父多少!外人都說我們翼王府出情種,只有你叔父是例外,他們不知,你叔父也是!當年若不是因為你,我何必為了王府香火苦心積慮,暗中安排他和周氏的事,生米煮成熟飯你叔父才納了她,有了飛兒!你叔父為此一直怪自己定力不夠,殊不知,是他信任的大哥算計了他!還有,還有這次!若不是你,你叔父京中待得好好的,何必興沖沖地的去毅州!不去毅州,他也不會……」
君康逸話後故事,讓君逸羽臉現震驚,「情種?所以爹爹早就知道?爹娘原就知道蓉兒和叔父不是真夫妻?」
蕭茹搖了搖頭,君康逸卻道:「知道又如何,她是你叔父明媒正娶的結髮妻子,如今連女兒都有了,已經是夫妻了!所以你,早些給我斷了非分之想!」
「爹娘不覺得,王府欠蓉兒,叔父也欠蓉兒嗎。」君逸羽擺頭不止,她再度用腦門磕了地面,慢慢爬起身來,「孩兒欠叔父的,會用別的途徑去還,但絕不是用蓉兒。借用爹爹的道理,叔父去了,就算蓉兒和叔父曾經是真夫妻,如今也是她無夫,我未娶,就算爹娘反對,就算世人唾棄,我也不會放開她,還有,悠兒。」
「孽障!」
君康逸一腳踹上了君逸羽左膝。君逸羽本才半起,加上之前膝頭砸地的損傷,君康逸一腳飛來時,她有能避開,但沒有選擇閃躲,結果膝蓋不可避免的軟回了地上。
「康逸!」
「茹兒,你別拉我,好說歹說了這麼多,可你聽聽,她說的是什麼混賬話!這次,我說什麼也要讓這孽障清醒過來!早知今日,當初我們便不該頂著欺天的罪責幫她欺瞞!便是讓她嫁去北胡,也好過現在這些污糟事!」
知道君康逸這次是真的動了肝火,蕭茹為難在丈夫和孩子之間,眼露乞求,「別,康逸,別說氣話,你現在火氣太盛了,孩子也需要時間多想想,聽我一句好不好,等會兒我去勸羽兒,一定讓她迷途知返。」
君逸羽已經再度站了起來,「爹爹若是不打了,孩兒就退下了。」
「你!你!」被君逸羽吃了秤砣鐵了心的模樣噎住了怒氣,君康逸也知僵持無意,連喘幾口大氣平了些心氣,遙指靈堂方向,「你若是還認我這個爹爹,就去靈堂跪著,對著你叔父,你爺爺的靈位想清楚,回心轉意了再出來。」
君逸羽抿了抿嘴唇,「孩兒去跪,但孩兒也事先說與爹爹,孩兒沒有什麼心意可以回轉。」
君康逸怒哼一聲,咬牙不語。
「孩兒能先回房看看嗎?」
「不許!」
「是,那孩兒這就去靈堂,蓉兒氣血大損,還不知幾日會醒來,經不起折騰,爹爹要打要罰,都只管沖孩兒來。」
「爹爹別生氣,保重身體,娘親也是。」君逸羽和自家爹娘的所在,離她的臥房並不算遙遠,早在挨打之時,她便已經察覺了門後加重的呼吸,猜是陵柔,她悄悄搖搖頭,又點點頭,算是把照料長孫蓉的事托付了出去,再對君康逸和蕭茹行了一禮,轉身走向院門。
君康逸被君逸羽最後的話氣笑了,人都還沒醒,我還能撕了她不成?若不是你忤逆,我又何必生氣?他看著君逸羽一瘸一拐的背影遠去,雖狼狽萬分,但那份挺直,不改固執。君康逸眼神數變,最後只化作深深一歎。
「康逸。」蕭茹上前,輕輕握住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