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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6章 文 / 澹台扶風

    王服玉冠換將出來,君逸羽驚訝於滿院更甚的肅穆,不等有所發現,察覺有人往自己懷中撞來,他下意識的伸手擋住。

    「皇兄,我好怕你也回不來了。」

    「珊兒?」少女略帶鼻音的話,讓君逸羽一僵,尤其聽得「也」字,他抬手任君若珊抱住自己。她生父死時,她才一歲吧。

    「皇兄」,緊隨其後,君熙佑微帶哭聲的尾音響起在近前。

    君逸羽伸手將君熙佑攬過,手底安撫的拍了拍他,抬眼間已對時下肅穆了然如胸。果然,他看見微服的君天熙。她依舊冰雪冷漠的容顏,卻讓他自心底升騰起了一股暖意。掃見君天熙身側的君承天投諸己身的慈祥目光,他的唇角亦是飛揚。

    大禮參拜後躬身迎候君皇的王府來客們,察覺皇子和公主的動作時,說不得也是驚訝之下偏眼偷看,入目之景卻是讓人心波起伏,再生感慨。這···素聞這世··哦,不,是榮樂郡王了。素聞榮樂郡王和皇子公主們親善,沒想到竟能親善至此。唐家潘家的說來是他們的親叔伯,不敢也不能如此待皇子公主。看他們這親密勢態,為父為兄也不過如此吧。

    更有甚者,念及華朝貴族男子多是十五開始議親,都有些後悔沒將家中的適齡女兒帶來了。原聽說杜恩大學士和衛國公都曾給陛下推薦過這榮樂郡王的才學,陛下卻以一句「還小」擱置再沒下,想來陛下對他只怕是恩寵固有但重用有限。可如今看來,陛下留他個宮廷待詔尚書房行走,八成是因為皇子公主。看這聖眷,大用是早晚的事吧。再考量到君熙佑皇長子的身份,都有人盤算著等會要派人回府接女兒來了。才貌家世沒得說,沒準這新晉郡王爺與他爹一樣是個專情種子,若真能機緣巧合看中我家······

    君逸羽不知繼君承天之後又有有心人「關心」起了自己的婚事,眾目睽睽之下,他輕聲安撫住君若珊君熙佑姐弟,很帶著他們快走向了君天熙。既然皇帝陛下親自來了,謝恩自然用不上皇差卓明瞭。雖知得再次跪拜,但他卻神奇的沒了前番那般排斥。

    看到君逸羽再次鮮活的出現在自己面前,載著淺淺清氣步步走近,君天熙暗暗捏拳穩定心神,知他不喜,她正要揮袖示意免禮,卻是有不合時宜的聲音,讓她微微皺了眉頭。

    「陛下,恩賞以功,即若宗室,亦當如此,臣以為翼王世孫晉封郡王不妥,望陛下收回成命。」

    認出進諫之人,君承天的眼中不易察覺的閃過一抹精光。竟然是你跑來出頭了嗎?延平,皇兄早已有言,你這準女婿,不太妥當呢。

    君逸羽一訝,攔了瞪眼的君若珊,對那御史服色的年輕官員和顏悅色道:「不知這位大人如何稱呼?」他的身份,爵位得來是累贅,郡王稱號若能借此推出去,倒也沒什麼不好。

    「下官侍御史顧澤。」聽得君逸羽的語氣,顧澤心下鬆泛了些。諫官以清直立身,他有延平大長公主府的關係倒也不懼仕途難行,可謂得天獨厚。可翼王府如今正是聲威大震之時,若是對將起來,終是不美。風聞此人醫者仁心,待人和善,倒也不假。

    「承天二十三年的進士,江州顧澤?」

    聽出君逸羽語中微添的厲色,君天熙微挑眉梢,靜觀其變。

    「正是下官。」顧澤沒能體味得君逸羽的些微變化,語中還隱隱有些自豪之意。他以二十五歲之齡鯉躍龍門,雖比不得眼前人的生父和今科探花,但不足而立便金榜題名的,平民子弟中也就自己這一份了,也是因此才被選為敏佳郡主的准郡馬呢。這位久不在京的王孫也知道我嗎?

    「是你!」想及兩日前偶遇的那對孤兒寡母,君逸羽攥拳,眼中亦現了些怒色。我正想要找你,你便自己撞上了門來!

    顧澤也覺了異常,沒聽到君逸羽後話,他不欲多糾葛,正準備再度向君天熙進言,卻又在君逸羽的不平嘲意中全身僵硬。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顧御史金榜題名,仕途順遂,再得佳婚,春風得意。只是可憐江州舊人,山盟空付,良人錯托!」

    礙於君王在前,人群低嘩間眼神交流甚是豐富。君逸羽對顧澤的態度前後極轉,瞎子才會看不到,聾子才會聽不出!合著君逸羽的嘲諷之語,默念「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的眾人,暗暗擊節之餘,不難想見一段趨炎附勢、拋棄糟糠的負心故事。

    「羽兒!」君承天面色一變。退位之後,他時刻著意維護女兒獨一無二的天子權威,是以大庭廣眾之下,君天熙不言,他亦緘口不催,到得想要制止君逸羽的話時,低呵一聲,已然遲了。

    「嗯?」見得君承天的難看臉色,君逸羽奇怪之間心神一轉。是了,這顧澤攀了延平大長公主的親,是敏佳郡主的未婚夫。敏佳郡主是皇爺爺的親外甥女,皇爺爺是覺得這般當眾拆穿顧澤傷了敏佳郡主的聲譽,也不利於皇家顏面吧。說都說了。好在還只是訂婚,總比結了婚發現他人面獸心的好。

    這般想著,君逸羽抱拳,「陛下、太上皇恕罪。只是夫婦有義、父子有親,而後君臣有正,拋妻棄子之人,本王不信他能忠君體國!」一改順勢辭掉郡王封賞的初衷,君逸羽刻意用了「本王」的自稱,等若直面反擊顧澤的諫言,言下更是指責顧澤欺世盜名。

    「臣沒有··臣沒有拋妻棄子。」

    瞥了一眼恍惚的顧澤,君逸羽冷冷吐出一個「蘇」字。

    身軀一震,顧澤似乎感到了背上的指指點點,喃喃道:「她不是,她只是,只是···」

    知道顧澤口中無外乎「妓女」「逢場作戲」的話,君逸羽咬牙強行忍住暴揍顧澤的衝動,語中卻再難壓抑滔天憤怒,「她不是?!她將一個女人最珍視的

    的東西給了你,為你生了兒子!若非她,你一個江南窮苦小子,連上京趕考的盤纏都沒有!當日你與她海誓山盟,如今你風光了,想求更好的親事更好的前程,便說她不是你的妻?!難怪,難怪你能與旁人定親!難怪你能心安理得的讓她空等兩年!難怪她一個女人帶著孩子千里奔波來找你,你竟然能直接拒之門外!狼心狗肺,不外如是!」

    君逸羽這番夾槍帶棒的話,聽在旁人耳中不知如何,聽在顧澤口中卻是字字鑽心,憶得往昔情誼與恩情,顧澤終是呢喃,「我不知道,我沒有不見她,她在哪兒?她在哪兒?」

    君逸羽冷哼一聲,偏頭再不搭理。覺出君若珊和君熙佑眼中的一絲畏色,怕是被我嚇著了吧。君逸羽安撫的對他們笑了笑,心神卻有些飄遠。她在哪兒?那天老三知道薛家滅門,又知道衛城到玉安大路無險才肯領命護送蘇師傅回浙州呢,我要他留心照顧孩子,別急著趕路的,兩天功夫,想來還沒出關中吧。蘇師傅心灰意冷了吧。有長孫蓉幫我勸著,她才算為了孩子,接受了我趙氏書院琴藝師傅的聘請

    ,只望與書院那些活潑的孩子們相處著能讓她慢慢放開心結。為這般負心人,憔悴紅顏,不值。

    君承天原就是心念亡妻的癡情之人,至此,實是不能對君逸羽的俠義情懷和赤字誠心生出太多怪罪。心下一歎,已不可行了,無妨,無妨,還能有別的人選,別的人選。

    難見君逸羽的憤怒顏色,君天熙驚訝之餘,眼底生了些莫名複雜。她開口,滿院的悄聲議論,頓時沉寂。「朕與太上皇早已有言在先,今日微服來此,與諸卿同為王府賀客,不論君臣,不談國事,御史顧澤想抗旨嗎?」

    君天熙話音雖淡,但頗有威儀。尤其思及十日前滿門抄斬的薛家尚未乾涸的血跡,初見新君狠辣手段的君華臣民們,半點不敢因是女帝而有所輕忽。神思不屬的顧澤,聽得君天熙的問罪之意,亦強打起精神跪地道:「臣不敢。臣只是覺得翼王世孫的世孫封爵已是宗室恩典,無故晉封,不妥。」

    傻眼於自家孩兒的表現,回過神來的君康逸搖頭無奈於君逸羽的打抱不平,心下卻已在斟酌言辭。聽得顧澤的話,君康逸腳步輕挪便要出頭為孩兒掠陣,卻又得了君天熙的眼色,雖是不解,但也靜默著不敢壞了君天熙的安排。

    「顧澤之意,是朕賞罰不明?」顧澤低頭默然。君逸羽一番指摘,讓他名譽掃地,心中也自生悔意,告罪之後便無心再多說了。

    「諸卿也是如此作想嗎?」君天熙見了,轉而掃向了院內眾人,沒見人出列附議,卻也將他們眼中的艷羨之色看了個真切。君天熙點頭,「想來諸卿應該記得,七月間,朕身體不適,曾停朝多日,非是因病,實是宮中有小人為禍,欲謀害於朕!有人於朕飲食中放了夢斷憂。此藥產自北地,長期服用可至活死人,數量稀少,極為罕見,宮中御醫不曾識得,幸得君逸羽發現。如此,救駕之功,郡王可否?」語到最後,君天熙已踱步立在了翼王府正殿的殿墀之上,回身遙指君逸羽,灼灼目光中的帝王威勢遍佈全場。

    「陛下天命君皇,得天所佑!榮樂郡王救駕大功,萬賞亦不為過,吾皇聖明!」

    第一個出來歌功頌德的,不是旁人,卻是現任定國公潘寧。君天熙說到「宮中有小人為禍,欲謀害於朕」時,似若無意的掃了潘寧一眼。潘寧見了君天熙眼中似有似無的深意,心中冷汗涔涔,低頭間憶得君天熙七月停朝遇害之時恰是族兄潘固延誤漕糧之日,他的臉色都有些發白了。因為潘佐的事,天家與我潘家原就有了些嫌隙,陛下莫不是以為是我潘家······尤其想到姐夫薛氏一家一著不慎的下場,兀自生怕的潘寧,再聽「北地」之語,無異天籟,君天熙話音一畢,便迫不及待的跳了出來。今非昔日,為了潘氏全族計,說什麼也該勸族長從失子小節中走出來了,否則···

    見得潘寧率先出列,君天熙嘴角一絲滿意弧度,微不可查。幾番敲打,潘家,該老實了。

    「吾皇聖明!」

    「陛下,胡人欺人太甚,謀害陛下,老臣不才,願赴北地討賊!」周國公孟江,大華朝有名的主戰派。

    「臣請討伐宏國胡賊,便為軍卒,臣亦甘願!」

    「胡人可惡,欺我華漢,臣請陛下發兵征宏!」

    ······

    君承天眼底含了輕笑,五十多年國仇家恨,大華戰心可用。握拳盡作決意,秀兒,快了!

    欣賞君天熙的威嚴氣勢,即便沒有那身耀目明黃,她依舊是睥睨天下的絕世女子。巾幗從不讓鬚眉,女子又如何!你早就準備用救駕的名義封我郡王,卻又故意不說嗎?非是局中人,不知內情的君逸羽想不出太多關竅,但禍水北引一條確信無疑。看得場中主戰派的群情激奮,君逸羽想起長孫蓉那句「為政之人深謀遠慮」。政治啊,事情原本怎麼樣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利益需要它怎麼樣。

    作者有話要說:殿墀:台階上的平地

    君承天原本盤算的是什麼?君天熙莫名的眼底複雜是為何?額……這兩條不是提問,是扶風怕自己以後忘了交代,當然呢,大家想答還是可以盡情的(咳咳,不過每次都沒人感興趣扶風的問題,估計又是扶風自作多情~~~~(>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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