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5章 文 / 澹台扶風
中秋月圓,清輝如水。
今次大華皇族的中秋宴會設在了御花園的蓬萊島。身處御花園中心的蓬萊池原就風光旖旎。水天一色中,月色清麗更是可觀。加之宴飲助興的歌舞別出心裁的隔水而設,淺淺若煙的月華灑照在凌波微漾的蓬萊池上,隔水朦朧中,水榭歌台的菁華舞樂平添三分顏色。
水月歌舞,相看不誤。照說這般夜宴地點與時節景致、人物風光的完美結合,任誰見了也當讚一聲「機巧」才是,偏偏宴間東側靠近北方上座的一席上,有個不知趣的傢伙竟然輕輕歎了口氣。
想著自身所在,百無聊賴的君逸羽捂嘴,這才強壓下了升騰到嘴角的哈欠,臨時將它改作了低不可聞的一聲輕歎。我這一晚上都吃了三頓團圓飯了,真是可憐我的胃啊。額··這頓怕是算不得團圓宴,我看皇爺爺之前只對他們不冷不熱的說了些場面話,還沒賜宴大臣時親切,充其量只是遵從祖制走個過場罷了,難怪要在宴前先在皇極宮單吃一頓。古代也是麻煩,今晚來這赴宴的姓君的,除了幾位大長公主是皇爺爺的姊妹,旁的可得往上追到太祖君瑾的爹華僖祖身上才算是共了一個祖宗,這都出五服了吧。隔了這麼遠還能認著親戚,這可真是··扯。
唉,也是太祖的血脈太少了,若是沒他們,這大華皇族冷冷清清的也沒幾個人了。想到這君逸羽止不住搖頭,君瑾一生英雄,可他這身後的子孫傳承也太艱難了些,古今中外的歷史上這般慘淡的皇家傳承怕是也找不出第二家了。獨子獨孫的好容易傳到高宗皇帝子女多了些,又遇上了那般污濁的後宮,到了皇爺爺這又不肯··咳咳,專情挺好的,不想這些有的沒的了。倒是這皇家宴會,什麼時候結束啊!皇爺爺這退休的小日子舒服,只看完一輪歌舞象徵性的出席一下了就走了,還順帶解救了爺爺奶奶和珊兒他們幾個小傢伙,可憐我···
不等君逸羽此廂哀怨完畢,便聽君康逸的聲音傳來,「羽兒,過來見過陽城候。陽城侯爺是僖祖的六世孫···」
君逸羽心下一聲哀嚎,認命的起來見禮,看得自家爹爹臉色都有些紅了還要與對面的陽城候對飲,忍不住出言道:「爹爹,你今日舟車勞頓原就不宜多喝酒,現下喝得都有些多了,這杯便讓孩兒替你喝吧。」說完這些,君逸羽也不看君康逸的擺手不止,他知道自家爹爹酒量一般,之前想替他喝便被他拒了的,可此刻眼看他再喝就過了,為著爹爹的身體計,說不得只能是再次「不聽話」了。
知道翼王府在皇族中地位尷尬,面對華朝宗室一向是放低姿態的,是以君康逸對皇族來客的敬酒來者不拒。君逸羽轉向陽城候時,也秉承了家裡的低姿態,拱手道:「家父不宜多飲,由小侄替家父敬侯爺一杯,以三代一,不知陽城侯爺意下如何?」有君康逸之前介紹時「僖祖六世孫」的說法,君逸羽心知眼前這白髮斑斑的陽城老候爺實是與君天熙同輩,是以自稱「小侄」。
聽得君逸羽要替父飲酒時,陽城候原是心下皺眉,頗有不悅的。皇族血脈的驕傲讓他自矜,若不是看到翼王府與皇家聯袂出席夜宴的風光,他才不稀得來與這僕婦之後喝酒。怎的之前他們的酒都喝了,現在我的就不喝,瞧不起本候嗎?那麼多杯都喝了,再多這一杯又何妨?這小子小題大做,愣的不懂事!
聽君逸羽話說得客氣,又擺出了「以三代一」的條件,陽城候這才算心頭好過了些,如此倒不算不給本侯面子。於是點頭道了句「世孫孝順,世子有福」,算是允了。
君逸羽聽罷道謝一笑,大方倒了三杯水酒先乾為敬。
陽城候走後,君康逸這才道:「羽兒,爹爹應酬慣了的,沒事的。」
君逸羽只俏皮的眨了兩眼,「爹爹知道我能喝的,便當是孩兒嘴饞吧,你今兒剩下的酒孩兒都替你包了。」
君康逸殊為無奈的搖頭,眼中頗有些寵溺意味,算是默許了。孩兒的孝心讓他頗為受用,再看他方纔的表現,也不虞他代酒得罪這些自視甚高的皇族。如此,依他也好。誠如君逸羽所言,君康逸趕在今兒回京,身體原就有些疲累,再喝這麼些酒的確是有些不好支撐了。
······
「世孫孝心可嘉。」
······
「世子好福氣。」
······
「世孫好酒量。」
······
「羽兒,快回來吃點酒菜壓壓。」又一輪祝酒完畢,蕭茹忍不住出口。康逸這的確是不宜再喝了,可羽兒這··他還是個孩子呢,你們怎麼好意思一直讓他三頂一!這些只個狂傲皇族,看不過王府又不敢明說,便藉著酒場欺負孩子嗎?著實可惡!
「娘親,我沒事的,你別擔心。」
「那是,阿羽的酒量好著呢,這麼幾杯還灌不醉他,嫂子你就放心吧。」聽得君逸羽的話,蕭茹下位席面上的君康舒不禁出言調笑一句。他今日喝得也不少,話語間都略帶上些酒氣了。與之同席的長孫蓉嗔怪的看了君康舒一眼,轉而止不住對君逸羽關切道:「阿羽,喝點湯,可惜這兒沒有醒酒湯。」
君逸羽瞪了君康舒一眼,又笑眼接了長孫蓉盛來的羹湯,左右張望間沒見到君康逸,忍不住問道:「娘親,爹爹去哪兒了?」剛剛喝酒前爹爹還和我一道給我介紹那些皇族的,我喝酒時他似是被人叫走了。
蕭茹低聲道:「方纔西疆送來奏報,你爹去政事堂議事了。」
「哦」君逸羽應聲間還來不及多想,卻是慕晴不知何時走了過來,手上還托了個青花湯盅到了他身側,輕聲道:「世孫爺喝點醒酒湯吧,陛下要奴婢送來的。」
君逸羽道謝接過,偏頭對
對長孫蓉笑道:「你這可是神機妙算了啊,一說醒酒湯它便來了。」說罷,他含笑向著君天熙宴席所在的北方尊位投了一眼,想要點頭致謝時才發現女皇陛下不知何時已經離席了。
面對君逸羽的打趣,長孫蓉只是輕笑搖頭,心下卻是模糊中生了些怪異,陛下對阿羽···不等她多想,卻是慕晴側身讓出了身後端著托盤的小宮女,又給君康舒、蕭茹和她本人各上了盅醒酒湯。此番舉動,打消了長孫蓉心頭的些許奇怪,只笑覺君天熙做了皇帝,竟比以往更貼心了些,這麼些年酒宴不少,以往可沒見她給王府送醒酒湯。
君逸羽低頭喝著醒酒湯時忍不住尋思,女皇陛下也不在了,也去政事堂議事了?這個時辰來的奏報,連中秋宴後都等不及了,莫非出了什麼大事?今晚宰輔們都奉旨在明光殿主持新科進士的賜宴,召集起來議政倒也方便。這般想著,君逸羽搖頭間便要打發了自己的瞎操心,卻是突然憶起了蕭茹的話,旋即心頭一震。西疆奏報?!西疆?西武!師姐!
君逸羽霍然起身,擋住了剛欲告退的慕晴,將她帶到一旁,竭力保持著面上平淡,悄聲問道:「慕晴,你告訴我,是不是西武出什麼大事了?」
慕晴心有訝異,剛剛派小太監喊走了世子爺,世孫爺聽到點消息不奇怪。只是世孫爺雲淡風輕的一個人,彷彿世間紛擾千萬都攪擾不得他的肆意灑脫,可如今,他面色平靜,眼中的急切卻做不得假。這是怎麼回事?
慕晴略一猶疑,想到前番陛下連八百里加急都給這位主兒看了,此次的事兒待得世子爺回府他也自會知道得分明,早些告訴他倒也無妨,於是老實答道:「西武爆發時疫,西武國君發來國書,希望···」
君逸羽腦中一轟,只剩下「西武時疫」在腦海盤旋,慕晴後續的話盡皆未曾入耳了。時疫!不說古代,便是現代也是數以千萬計的死人的!醫者更是首當其衝!蜀中一直沒有師姐的消息,若是她已經入了西武了,若是師姐在那顯露了醫術,被徵召去對抗時疫,若是師姐她自己···這般想著,君逸羽面色都略有些發白了。
不行!我要去找秦叔確定師姐的消息!君逸羽不敢再多想了自己嚇自己,強自定下了心神,擠出一絲笑意打發了慕晴,便自回席面準備打一聲招呼了告辭而去。
君逸羽突然起身扯走了慕晴,蕭茹很是奇怪的,見他走回來,連招手道:「羽兒,幹什麼去了?你不是要看千落和嬌娘的表演的嗎,都快開始了,你快過來吧。」君康舒和長孫蓉也投眼來望。君康舒只是好奇,而長孫蓉眼中卻是關切。同樣是那俊逸平靜的面龐,長孫蓉卻直覺著,「阿羽似乎··有些··不對勁兒」。
君逸羽上前道:「娘親,叔父叔母,我想先走了。」
「羽兒想走了嗎?這離散席也沒多久了,再坐會兒吧。你看,千落都上台了,你不聽她演奏嗎?」
君逸羽偏頭,水月朦朧中,身著月華素裙的女子飄渺若月宮仙子。因著歌台隔水而設距離王府眾人所在的上座著實有些遠,加上水面升騰的淡淡薄煙,淺淺模糊了她的絕世容色,但只那琴前安坐的身姿,君逸羽一眼便確定了她是千落無疑。
心頭略有遺憾之意,君逸羽還是道:「娘親,我突然想起一件事,現在就想出宮。千落的琴我還有機會再聽的,今兒就算了吧。」
蕭茹點頭,至此她也終是覺了君逸羽的反常。孩兒大了總有自己的事情,看樣子羽兒是不想說的,在這兒也不好多問,便隨他去好了。「可要娘親陪你?」
「不了,我自己去就好。」爹爹不在這,若是娘親也跟著我走了,王府長房的席面空在了這,太不美了。
作者有話要說:蓉兒可真是敏銳,對君逸羽的一舉一動也是上心到一定地步了,如此還不明自己的心意,嘻嘻,真是應了那句當局者迷了。
西武國……君逸羽的師姐叫易清涵,應該還有人記得吧……
看到有看官存疑,扶風解釋一句,本設定:長公主——皇帝的姐妹或姐妹輩;大長公主——皇帝的姑母或姑母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