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1章 文 / 澹台扶風
「陵柔,你之前是怎麼了?」
「沒,沒怎麼。」陵柔矢口否認。
「嗯?」君逸羽面帶狐疑,又細細看了看陵柔的臉色,「還說沒什麼,你現在眼角還有點紅呢!說,是不是我不在的時候有人欺負你了?」陵柔只是搖頭。
君逸羽素來知道陵柔的固執,她不想說,他從她嘴裡是怎麼都拿不出話來的,於是轉身道:「阿吉,剛剛你在那,想來是看到了,你來說,是不是有人欺負我們陵柔姐了。」
「還不是因為少爺你!陵柔姐都差點跟著少爺你殉情了。」阿吉心內一翻白眼,張口欲言,卻被陵柔一個眼神壓了下去。
陵柔拉著君逸羽的衣袖,只道,「少爺,水邊風大,是風迷了眼睛,我真的沒事。少爺你衣服都濕透了,外袍還給了人。今兒出門沒帶衣服,碧波湖這也沒有成衣鋪,可怎麼是好?我看那邊有家酒家,我們去找件衣服,少爺你將就著先換了吧。」
君逸羽無可無不可的點了點頭,心內卻是撇嘴,「解釋就是掩飾,那風迷了眼睛的借口前世狗血劇中都聽臭了,也不知找個新鮮說法!還轉移話題!不說就不說,阿吉那小子定是知道的,等我背著你再問他好了。」
條件有限,雖然肯花銀錢,君逸羽也只尋到了店小二的一身麻布短褐換了。誠如陵柔之言,確實是夠將就的。
勉強換得衣服,一行再不耽擱,上得官道徑直西北嚮往城中而去。
行到半途,君逸羽側耳聽到車廂中談笑甚歡,想來陵柔不會注意到外面,這才喚來阿吉問明之前的情形。
阿吉描述甚為詳細,又有活躍的阿祥在旁添枝加葉,君逸羽很快知曉了緣由。他知陵柔並不會水,誤會自己出事時,卻毫不猶豫的要下水救援,只這份情誼就足以讓人感念了。
「傻妞!沒事對我這麼好,笨死了!古人都這般忠心耿耿嗎?陵柔啊陵柔···」君逸羽心下念叨著陵柔對自己的好,下意識的一摸腰間,腰間空空如也,卻是沒了陵柔繡給自己的荷包!低頭看到自己的一身平民短褐,想到更衣時原本佩戴的腰飾都被自己一股腦的收到了懷中,他又向懷中摸索,還是沒有!莫不是水邊救人時掉了?!他一拉馬韁,「吁——」
「少爺,怎麼了?」君逸羽一停,整隊車馬都跟著停了下來,劉剛一臉徵詢還沒說話,馬車上的陵柔已挑簾來問了。
「陵柔,我的荷包丟了。」君逸羽催馬來到車窗旁一臉苦色。
「少爺荷包裡有什麼特別的東西嗎?」陵柔語氣中滿是訝異,這也難怪,君逸羽一向輕財,就是金山銀山也不甚在意,掉了個荷包何至於此?
「荷包裡就只有幾兩碎銀子,主要是那個荷包是你繡的啊!就是那天你繡的那個雨過天青色墨竹繡樣的。」
聽得君逸羽理所當然的在意口氣,陵柔一時啞然,心內卻是頗為感動,還沒待她說話,卻有一人倚在了自己肩上,「什麼荷包?」
「公主,沒什麼。」陵柔微微偏頭笑著回了君若珊的話,這才對君逸羽道:「少爺,既然沒有貴重東西,掉了就掉了吧,奴婢再給你繡就是了。」
「那不行!那玩意兒費心費神的繡得多辛苦啊,你不知省著時間做點別的事?再說,那還是我費了口齒從你這淘換來的戰利品呢,可不能隨便丟了。許是剛剛掉在了水邊,我去找找看。」君逸羽說完便想引馬回去找尋。
「唉,少爺,等等!」陵柔趕忙叫住了君逸羽,抬眼看了看天色,「少爺,時間不早了,您還要早些送皇子公主回宮的,再說,千落小姐也和我們一起,總不能也讓她也跟著折騰吧。」
「陵柔姑娘多慮了,我沒事的,君公子但請隨意。」陵柔話音剛落,千落的聲音已傳了出來。
君逸羽沉吟一陣,點頭道:「陵柔說得對,我們還是不要耽誤,早些回城的好。」旋即他招來阿吉,「阿吉,我荷包掉了,你和阿祥去碧波湖我救人的地方好好找找。雨過天青色的布料上用墨線繡的竹子,花色別緻,很好認的。」
阿祥笑嘻嘻的湊上來,「少爺不用說了,那是陵柔姐的手藝,我知道的。吉哥兒,我們走。」扯著阿吉跑馬走出幾步,阿祥又回頭調皮的笑道:「少爺放心,我和吉哥兒一準兒替您把陵柔姐的心意找回來。」
「臭小子,少胡說八道!那荷包裡子用銀線繡了我的名字,給我好好找!找完直接回府。」君逸羽喊完搖頭失笑,正瞥見陵柔面色輕紅,他當下調侃道:「陵柔,阿祥這小子慣會胡言亂語毀我們的清譽,我看你該找個心上人闢謠了。」
「少爺——」陵柔臉上掛不住,含嗔帶怒。
「找什麼心上人?」
君逸羽俯身點了君若珊的鼻子笑道,「什麼你都愛參一腳。」說完也不理會她的叉腰不滿,揮手道,「不說笑了。我們走!」
「哥哥,這是哪,這些樓屋修得好漂亮啊,都是酒樓嗎?和之前看到的有些不一樣呢。奇怪,哥哥,怎麼都沒開門呢?」
入得玉安的繁華區域,君若珊和君熙佑姐弟倆忍不住挑簾張望,雖有些不合體統,但君逸羽是不在意的,只騎馬護在車窗前,含笑回答兩個「好奇寶寶」層出不窮、千奇百怪的問題。
為了送千落回去,他們入了平樂區,君熙佑口中的「好漂亮」,正是指的是花月街道旁的妓家。
平樂區是青樓集中的所在,尤其最是有名的花月街為了在這百花園中襯出檔次,家家都在粉飾門面上不遺餘力,確實稱得上漂亮。夏日晝長,雖然快到酉時,天卻還未黑,否則處處紅燈亮如白晝,映照
著花樓彩旌,紅袖招展,會更好看。
「哥哥,佑兒的問題,你還沒答呢。」君若珊忍不住催促。
君逸羽看著這兩個好奇寶寶第一次有了頭疼的感覺。青樓晚上做生意,白天姑娘們都在睡覺補眠,這對成人是常識,可要他怎麼說給這兩個小蘿蔔頭?!「額··這是··這是··」
「這兒只有晚上開門。」
千落一句話牽引了倆個好奇寶寶的注意。
「這不是酒樓嗎,為什麼只晚上開門呢?」
千落一時啞然,不知如何回答為好。
君逸羽知道不滿足他們的好奇心是不會放過這個問題的,絞盡腦汁才想了個還算過得的說法,「珊兒,佑兒,這兒是吃飯喝酒看歌舞的地方。你們想啊,宮裡開宴會也是在晚上吧,這兒也是一樣的道理。大家白天都要忙著工作,只有晚上有空來這看歌舞,所以才晚上開門的。」君逸羽說完很為自己這個糊弄小孩子的說法滿意,這也勉強算是實話嘛,當下他隔著車窗悄悄對千落眨了眨眼,神情頗是自得。
「哦,原來是這樣啊。」君熙佑點頭做了然狀,君若珊卻道:「這兒有這麼多家表演歌舞,這的歌舞很好看嗎?哥哥,我想看。」
「不行!」
「哥哥,為什麼?佑兒也想看。」君熙佑也來攙和。
「因為···因為你們晚上出不來。」君逸羽反應神速,很快找了個理由。
「哥哥,你好好和我母··娘親說說了改天晚上帶我們來看看嘛。」君若珊很適時的露出一臉可憐巴巴的乞求表情,君熙佑也深以為然的點頭。
君逸羽決然擺手,「我哪有那麼大的面子,不行!」
「有啦,有啦,哥哥說話我娘親愛聽,你去說他肯定答應的。」
「有嗎?」君逸羽捫心自問,倒不覺得自己說話在君天熙那特別管用,就是管用也不行啊!當下他只搖頭不理會兩隻的「無理要求」。
「哥哥——,哥哥——」君若珊扯著君熙佑一起對著君逸羽聲聲撒嬌,大有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架勢。
君逸羽頭痛的按了按額頭,他這是造了什麼孽!「不要喊了,這個真的不行。晚上出來不安全呢。」
「哥哥武功蓋世,會保護我們的,不怕不怕。哥哥,我們就想看看,你就答應我們吧。」堂堂龍子鳳女用出了溜鬚拍馬的招式。
「不行!不許再求了,再說我再也不帶你們玩了。」君逸羽無奈的拿出了殺手鑭,兩隻果然收聲,車廂內卻傳來了「噗嗤」的笑聲。
君逸羽順聲去看,忍俊不禁的是傾茗,她身側的千落臉上似乎也是強忍著笑意,「君小姐和君小少爺要是願意,我可以給你們表演。」就不要為難你們的哥哥了。點明他們的身份後,千落也相應的將稱謂換成了尊稱。
君逸羽臉上有些掛不住的撓頭尷尬笑了笑,指著千落道:「沒錯!珊兒,佑兒,你們也不用纏著我要我晚上帶你們來了,你們千落姐姐就是這兒表演得最好的人,你們求千落姐姐給你們表演了也就是了。」
「真的嗎?」兩隻下意識的反問一句都回身去看千落,君逸羽趁機拱手做了謝謝幫忙的表情,看到千落輕輕點頭應允,他這才放了心。兩個小傢伙的好奇心起來了,要是不給他們一個滿意的交代,他們非得纏死自己不可。有千落幫忙把這事兒支應過去,那是再好不過了。
車馬到得鳳來樓,君若珊和君熙佑在君逸羽的示意下下車與千落話別。
「千落姐姐,下次我們出來你可要記得表演哦。」
「嗯,我記著呢。」
「那就好!」君若珊笑得像一隻小狐狸,「哥哥,是你說讓我們看千落姐姐表演的,那你下次還得帶我們出來喲。」
君逸羽一時瞠目,這都什麼孩子!他只擺手道:「知道了,知道了,你表現好一點,乖一點,少欺負點人,我心情好就帶著你。」
君若珊不忿的嘟嘴,「哪有!我有很乖的啊。」君逸羽似笑非笑的只是看著她。
「哥哥,那我呢?」
「佑兒也還想出來玩?」
君熙佑點頭。
君逸羽想到他天天拘在金絲籠子裡,才六歲就要讀書,想想前世自己這麼大的時候還不知在哪兒玩泥巴呢。當下他心中頗為感慨,「佑兒以後讀書乖乖的,若是有暇,哥哥再帶你出來。」
「喔!」君熙佑歡呼一聲,「哥哥你真好!哥哥放心,我以後肯定好好聽杜先生講課,再不讓哥哥替我挨板子了。」說到這他下意識的抬眼去瞥君逸羽的左手,「哥哥,你的手還疼麼?」
君逸羽失笑,「怎麼還記著呢。」他攤開手掌證明道,「喏,你看,早就好了。」
「哥哥,你偏心!你都答應佑兒了,怎麼不答應我!」君若珊忍不住控訴。
「因為你不乖!」君逸羽笑著點了一記君若珊的鼻子,「好了,要你們給千落姐姐道別的,又成了跟我討教還價了。兩個小機靈!」說著他對千落拱手道,「謝謝千落今天陪我帶他們兩個遊玩了,我們改天··哦,不,是明天再見。」君逸羽本是要說「改天再見」,突然想起千落答應了明天去翼王府給自家奶奶撫琴,這才臨時改口成了「明天再見」。
「君公子客氣,能與君小姐、君小公子同游是千落的福氣,該是千落謝謝君公子的招待才是。」
君逸羽搖頭不再多言,心中卻在叫囂,「都是浩軒兄給我造的孽,也不知千落怎麼了,剛剛還幫我忙的,現在怎麼還這般疏離,還『君公子』!!」
「千落姐姐,謝謝你今天陪我們玩,下次見!」君若珊又道:「千落姐姐以後在外面叫我珊兒就好。也別叫什麼君公子,我哥哥最是不拘禮的,你叫他名字就好。還有,我哥哥糊里糊塗的,姐姐有事還是和他說清楚的好。」君若珊早察覺了千落對君逸羽的故意冷落,才有了這話。說完她調皮的吐了吐舌頭,拉著君熙佑就往車上溜,君熙佑只來得及丟了一句,「千落姐姐再見!」
君逸羽哭笑不得,他竟然被小孩子說道了,還是用的「糊里糊塗」。我這陪吃陪玩陪游的這麼些日子,就在這小鬼那這得了這麼評價?!
千落被君若珊道破心思,當下也是面色一紅,久聞陛下年少時就聰穎過人,公主不愧是陛下的女兒!
「珊兒說得是,千落,今兒下午我若有何處做得不對,還請明言。我視你為友,沒得生分了,就不美了。」
「逸羽,我··」千落聽他言語真摯,張口欲言,卻是不知從何說起。
君逸羽聽他叫回了「逸羽」,當下滿意一笑,也不相逼,「是了,叫逸羽就好。我們是朋友,以友為鏡,以明得失,逸羽但有不足之處,千落盡請直言。」見千落搖頭不語,君逸羽又道,「定是我這人壞處太多,千落一時間不知道先說哪一點好。不如這樣,反正我們明兒還能再見,千落你不妨今天回去寫個《論君逸羽幾大過》什麼的,明兒我對照著改好了。」
「不,不···」千落急切否定,抬眼卻看到了君逸羽眼中的笑意,轉口道,「逸羽你又在說笑了。」
君逸羽斂了神色,正言道:「不,我不是玩笑。千落,這輩子能和我琴曲相和,引為知音的,你是第二人。不管怎樣,我都不想和你生疏。」千落聽得感動,糾結著還不及說話,又聽他換了顏色笑道,「好了,今兒不早了,我得把那兩個小鬼送回去了。朋友交心,今天你說不好就先想想,我們明天再談好了。拜拜。」